楊誠自然不知道中午的時候,巴拉克和保羅·拜爾在市中心的店裡的這一番交談,因為他中午短短的睡了一覺之後,起來準備下午的訓練時,卻被辦公室的人叫到了主席辦公室。
開姆尼茨的主席叫做斯特凡·迪爾斯密特,一個五十多歲,略微肥胖點的德國老人,之所以説他老,是因為一個五十多歲的人,頭髮全白了,精神頭看起來也很糟糕,死氣沉沉的,就好像開姆尼茨這一傢俱樂部一樣。
主席辦公室就在球場後面的一座木框架的老建築里,據說是剛剛搬過來的,以前的辦公環境更差,可想而知這傢俱樂部的經營狀況有多糟糕了。
迪爾斯密特就坐在這棟平房的最裡面那一間,很簡陋,幾乎沒有任何擺設,最顯眼的無疑就是辦公室的客座後方那一大片空白,上面的木頭都有些斑駁了,但卻沒有稍加遮掩。
「有很多人都勸我,應該在這裡擺上一幅畫,或者乾脆重新粉飾一下,但是我都沒有這樣做,知道為什麼嗎?」迪爾斯密特看到楊誠走進辦公室坐下來後,就盯著那些斑駁的木頭髮呆,微笑著問道。
楊誠搖了搖頭,他對這傢俱樂部,對這個人並不熟悉,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現在。
估計如果不是熟悉德國聯賽的球迷,估計十之八九都喊不出這傢俱樂部的名字,開姆尼茨!
「在我當選開姆尼茨主席的時候,我就在心裡告訴我自己,一定要在自己的任期里留下點什麼,我最希望能夠留下的就是一個輝煌的瞬間,我希望能夠把那一個瞬間轉變成一幅畫,或者是一張照片,裱起來,掛到上面去。」
看著這個看起來蒼老,但是這一刻卻閃動著熱情的德國人,楊誠第一次發現,原來在死氣沉沉的背後,還有這麼一股一直都被壓抑著的感情。
但只是一瞬間,迪爾斯密特就很失望的搖頭,「但是很遺憾,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能夠如願,不過我有信心,萊因哈特一定可以完成我的心愿!」
言語間,迪爾斯密特透露出了對黒夫納的無比自信。
也難怪,在東德人的心目中,黒夫納就是最頂級名帥的代名詞,因為他在執教生涯的第一個賽季,就帶領德累斯頓拿下了東德聯賽的雙冠王,他號稱是東德第一名帥。
儘管東西德合併後,黒夫納在德甲聯賽的執教成績一塌糊塗,但固執的東德人依然對他有信心,都認為他遲早能夠重振雄風!
楊誠只是默默的聽著,但卻想不通到底主席先生和他説這番話是想要提醒他什麼,難道是想要告訴他,黒夫納在這一傢俱樂部的地位不容置疑?還是想要讓他知難而退?
「你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和蒂姆一樣,他是開姆尼茨的孩子,我了解他,但是你和他都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你們總是自以為是的想要讓這個世界圍著你們轉動,可事實上,在這個世界上,缺少了誰,地球一樣還是那麼轉!」
迪爾斯密特說到這裡,刻意頓了一頓,然後從自己身後的辦公桌上拿下來一大疊東西,放到楊誠面前,「這些都是最近幾天,球迷的抗議、球員家長的反對、以及球員們投遞上來的投訴信!」
楊誠掃了一眼面前的這些東西,他甚至連翻開來看一看裡面寫些什麼的慾望都沒有。
看到楊誠的反應,迪爾斯密特有些奇怪,「難道你不打算看看他們都怎麼說嗎?」
楊誠搖了搖頭,「不想,因為如果我有那種閑功夫,我更願意回到訓練場,這樣我可以在翻閱這些東西的時間裡,至少灌輸給我的球員更多的東西,幫助他們在不久的將來更好的進行比賽。」
這一下迪爾斯密特吃驚了,看向楊誠的眼神也變了不少,一小會兒後才苦笑,「看來,你真是一個倔強又固執的年輕人!」
楊誠對這個不知道是讚賞還是批評的評價不置可否。
「你和萊因哈特的打賭我知道了,他已經跟我解釋了最新的情況,同時希望我能夠別插手你們之間的約定,我尊重他的決定,因為我深信他一定會贏,你應該有所準備,你還年輕,才23歲,缺乏經驗,但卻有著遠大的將來!」
看得出來,迪爾斯密特是一個很不錯的長者,至少從他這一番話里,楊誠聽出的是關心,雖然他對自己被認定一定會輸感到有些憤然,但卻不會盲目抹殺這一份關心。
他可不是那種年少衝動、不問是非黑白的傢伙!
「我知道你和蒂姆都是有能力有想法的年輕人,但是這裡是開姆尼茨,以前的東德城市,這裡的人有著一套屬於自己的傳統和秩序守則,如果你們想要繼續在這裡生活,那一定要好好的適應這裡的環境,蒂姆就一直做得不錯!」
可不想,楊誠聽了之後,卻突然笑了一聲,「我感到很抱歉,迪爾斯密特先生,我很尊重你,尊重開姆尼茨,更尊重這裡的人的傳統,但是我是一名足球教練,我不是什麼傳道士,更不是那種妄圖改變一切的救世主,我只是一名足球教練!」
最後一句話,楊誠故意加重了語氣,以顯示自己對身份的認定!
「我來到開姆尼茨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夠一展我心中所學,我之所以和黒夫納打賭,那是因為我們在足球上的觀念有所分歧,這和東德西德沒有任何關係,我相信黒夫納也是這麼想的,我們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之約!」
迪爾斯密特一聽,心中大為驚訝,因為楊誠和黒夫納所表達的竟然是同一些想法。
「這些投訴我不用看都知道是什麼,無非就是說我訓練太苦了,或者說我用金錢來誘惑這些不經世事的孩子,又或者說我冒犯了球迷,把他們趕出了訓練場……」
說到了這裡,楊誠站了起來,無比鄭重的盯著迪爾斯密特,一字一頓的說。
「迪爾斯密特先生,我很樂意繼續在開姆尼茨工作,至少在這份合同到期之前,但那得是俱樂部也尊重我的專業的前提下,如果俱樂部覺得我的這些舉措不合適,要我強行改變的話,我很抱歉,我覺得這是對我心目中的足球的褻瀆,我會選擇主動辭職!」
「可是……」楊誠的口氣稍稍緩和了一些,「迪爾斯密特先生,如果俱樂部可以嘗試著去接受這些變化,我可以保證,我會給俱樂部,給你帶來一份巨大的驚喜!」
說到這裡的時候,楊誠指向了客座後方的那一大片斑駁的木頭牆,無比自信的說:「也許,出現在這上面的,會是我!」
迪爾斯密特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笑了起來,看向楊誠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份讚許,「這算是你在逼我做一場我不大願意進行的賭博嗎?」
楊誠傲然一笑,道:「不是賭博,而是一次機會,我可不敢保證,一旦錯過了這次機會,你和開姆尼茨的將來會怎麼後悔!」
說完之後,楊誠轉身就要走,但臨走前卻帶走了桌面上的那一疊投訴信件。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迪爾斯密特在震驚於楊誠的那一股自信的同時,也沒來由的想要看看,到底這個甚至可以說是狂妄的中國小子,可以給死氣沉沉的開姆尼茨帶來什麼。
……
……
30分鐘之後,訓練開始之前
楊誠站在二隊球員的面前,手裡頭抓著的是那一疊他從迪爾斯密特辦公室裡帶出來的投訴信,抓在手裡,時不時的拍著大腿。
看得出來,隊中有不少球員一看到這些投訴信,心裡就虛了,都在猜測著,這些玩意怎麼會在主教練的手裡頭?難道他得到了迪爾斯密特先生推心置腹的信任?
楊誠用右手把這一疊投訴信舉起來,掃了第一頁,沒有名字,翻下去第二頁,還是沒有名字,一口氣翻了幾頁,都是沒有名字的。
「天啊,你們誰能夠告訴我,這些投訴信是誰寫的?連一個名字都沒有,真是一群懦夫!」
掃向這一幫球員,一個個都低垂著頭,只有巴拉克高昂著,一臉的無懼。
「如果是我要寫投訴信的話,我一定會寫上自己的名字,因為那可以證明我的決心,也可以加重這封投訴信的份量,但是很遺憾,我沒有看到名字,所以我會把這些當作是惡作劇,很無聊,很愚蠢的惡作劇!」
說著的時候,楊誠甚至直接把手中的投訴信拋向半空,看都不看一眼。
投訴信猶如雪花一般的從半空中揮灑下來,落得大半個訓練場都是!
「在我看來,懦夫是沒有投訴的權力,懦弱的人甚至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你們只有逆來順受,所以我很抱歉的宣布,各位懦弱的小子們,今天的訓練量加倍,時間不變!」
一句話,讓在場所有球員都哀鴻遍野,所有人都禁不住哀嚎,因為他們知道,時間不變訓練量加倍,這等於是在要他們的命!
可偏偏,他們在楊誠面前,真的沒有哪怕一丁點反抗的權力!
楊誠沒有給予他們求情的機會,直接轉身就走,而這時候,他才看到自己的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一個很明顯不是俱樂部職員的德國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