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毀滅與重生——帝國內戰之卷 第五十三章 最後的游牧潮(下)

「……第一歐斯洛女士,你說我們無法擊敗自由勇敢的萊瑟曼戰士,無法征服這片自由的土地?呵呵,我承認,如果今天的萊瑟曼,和幾個世紀之前的那個國度完全一樣,依然還是一片只屬於勇士和自由人,崇尚著質樸和勤勞的土地,再加上堪稱天險的崇山峻岭,那麼對於我們而言,這個國度確實是不容易征服的,即使一時強攻下來,恐怕也是代價慘重,得不償失。

但很遺憾的是,雖然萊瑟曼的山嶺依然險峻,可眼下的你們萊瑟曼人卻早已墮落了,為了貪圖逸樂,居然將太多的奴隸強行擄掠到了這個國度。這些滿腹怨恨的被壓迫者們,平時為你們流血流汗、創造財富,還要任憑鞭打殺戮,而現在這時候則自然要報仇雪恨,成了毀滅你們的導火索!」

紅袍法師的塑能系學派首席導師,塞爾聯邦東北邊防軍司令瑪索吉上將,站在這片硝煙未散的戰場中央,帶著一副勝利者特有的傲慢與矜持,對被俘的瑪格麗特女士如此說道,「……任何最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而把火藥桶和點火者一起塞進堡壘的人,也恰恰就是你們自己!」

——不得不說,此時此刻的萊瑟曼,早已不是什麼人人平等的自由國度了。

雖然這場奴工大起義的背後黑幕重重,黑手無數,紅袍法師們也沒少推波助瀾,還有龍巫教和圖坎汗國的人在煽風點火,連那位不幸死亡的第四「歐斯洛」女巫,也是被龍巫教的一名亡靈法師偷襲擊斃。然而,整件事情歸根結底,還是源於萊瑟曼執政當局一系列愚蠢粗暴的腦殘措施。

由於紅袍法師發動軍事政變,從塞爾高原輸入的貢賦就此斷絕,已經習慣於花天酒地、大手大腳的萊瑟曼人,頓時感到手頭很緊。於是,依米爾瑪城的「鐵王」先是停下了灌溉水渠工程,對奴工們不再供應口糧。接下來又有謠言悄悄傳開,說是為了防止這些塞爾人成為內應,鐵王陛下計畫將他們集體坑殺。

恐慌的塞爾奴工們立即湧出營地,企圖組織遊行請願,但卻被手段粗暴的萊瑟曼鐵王發兵直接血腥鎮壓——生性野蠻暴力的萊瑟曼戰士,素來對南方的塞爾人有著傳統仇視,此刻自然是趁機為非作歹,虐殺男人,姦殺女人,把被俘的奴工們捆上柴堆燒死……並公然叫囂「只有死掉的塞爾人才是好的塞爾人」。

結果,依米爾瑪城外的整個水渠工地,都爆發起全面騷亂了。

面對著死亡的威脅,最後一絲幻想破滅、徹底紅了眼睛的塞爾奴工們,頓時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趕緊轉身逃回營地,從地窖和山洞裡扒出龍巫教方面「友情贊助」的各種武器,或者磨尖了工地上的鏟子和鋤頭,搶掠了工程所用的炸藥,嗷嗷叫著對萊瑟曼戰士發動了絕地反擊。

早已混入奴工營地的龍巫教、紅袍法師會和豎琴手同盟成員,則搖身一變,成了起義的核心人物。

隨著戰鬥的號角迅速吹響,各地的奴工甚至貧民不斷加入起義隊伍,讓這支倉促糾集的武裝力量,如同滾雪球一般地壯大起來。幾乎是在轉瞬之間,就組建起了數萬人的大部隊。

雖然這些奴工都被過度勞動和惡劣生活嚴重損害了身體健康,缺乏必要的軍事訓練,實際戰鬥力不值一提,也沒有什麼出眾的領導人,能夠帶領他們戰無不勝,但勝在數量夠多——整個萊瑟曼也不過一百多萬人口,兩三萬民兵,幾千名正規軍,還散布在崇山峻岭之間,彼此相距甚遠,一時根本召集不起來。

並且,南部地區的萊瑟曼人,此時都在跟紅袍法師的大軍死戰不休,根本沒有能力去應對北部的戰亂,而僅憑鐵王麾下的這點兵馬,對上足足十萬名徹底瘋狂的勞工,一時之間還真是鎮壓不下來。

當然,若是假以時日,讓鐵王和萊瑟曼女巫會從最初的驚惶失措之中鎮定下來,得以集結兵力、從容應對的話,憑藉著本土作戰的優勢,還有一系列堅固難攻的堡壘和訓練有素的軍隊,這些無組織無紀律的起義奴工,在這片異國他鄉還真是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但問題是,無論是從南方殺來的紅袍法師們,還是從東方撲來的圖坎汗國草原鐵騎,都不會給焦頭爛額的萊瑟曼人留下太多的時間。

——現在,南面的莫杉提爾城已經淪陷,紅袍法師們統領的主力部隊,在結束了萊瑟曼南部的戰事之後,必然要進一步北上進攻;而更加恐怖的圖坎汗國鐵騎,也即將從東方的無盡荒野上殺來!

面對這樣雷霆般暴烈、洪水般洶湧的夾擊攻勢,滿打滿算也僅有一百萬人口,內部已經支離破碎,還有十萬帶路黨在大肆活動的山國萊瑟曼,根本就毫無招架之力!

一想到自己祖國即將遭遇的悲慘命運,萊瑟曼女巫會的第一「歐斯洛」女士不由得黯然落淚。

她掙扎著環視了一圈自己的四周,這座位於南部繁華都市莫杉提爾城郊外的村鎮,不久之前還是一處和平寧靜的地方,回蕩著孩童們玩樂的歡笑聲、青年們勞動的吆喝聲,以及老人們悠閑的聊天聲。

但是此時此刻,這裡有的卻只是一片死寂——孩童們的歡笑、青年們的吆喝、老人們的聊天,全部都伴隨著黑煙和烈火一起消失了,有的只是烏鴉難聽的呱呱叫聲,還有房屋廢墟在火焰中所發出的輕微噼啪聲,街巷之間已經開始瀰漫屍體腐爛的味道。

「……不必再看了,女士,莫杉提爾城四周的這片土地已經完了,整個萊瑟曼也將墜入毀滅的深淵。」

瑪索吉上將語氣平淡地說道,彷彿只是在談論午餐應該吃什麼一樣,「……為了報復你們多年來對塞爾高原的殘酷搜刮壓榨,我們準備對這個國度發動一場更加殘酷的懲罰性徵討。又有二十萬名塞爾人,已經從南方的高原各地被徵集起來,即將湧入萊瑟曼的土地。萊瑟曼人的每一處村莊、每一座房屋,只要能看到的,都會被縱火燒掉。牲口和屯糧會被帶走,就連田地里的莊稼也別想倖免。

因此,即使有那麼一些幸運的萊瑟曼人能夠躲過這一劫,但在我們的軍隊退走之後,仍然會因為失去了一切生存必需的東西,從而在這個凄涼的冬天裡悲慘地凍餓而死……」

「……咳咳,如果你們做出這樣令人髮指的殘暴行徑,一百萬萊瑟曼人必然會和你們死戰到底!」

瑪格麗特女士掙扎著說道,「……你們這些殘酷暴虐之徒,永遠也別想取得最後的勝利!」

「……不不不,殘暴未必會失大勢,仁慈也未必能收人心。」

瑪索吉上將的嘴角綻開出一絲冷酷的微笑,「……根據軍事教科書的原則,在取得勝利之後,征服者對於新領地的原有居民,應該要麼盡量善待,要不然就乾脆徹底消滅他們。因為人們在遭受輕微的創傷時,往往有能力積蓄力量以期進行報復;但如果遭受毀滅性創傷,就沒有能力對入侵者進行報復了。

經歷了上千年的衝突與爭鬥,塞爾人和萊瑟曼人之間早已是仇深似海,根本無法化解,只有讓其中的一方徹底倒下才能結束。更何況……」

他突然伸出粗糙的手掌,猛地一把揪住了瑪格麗特女士的衣領,將她粗暴地提了起來。

「……你以為這一切的禍根又是誰埋下的?這幾日我軍橫掃萊瑟曼南部村鎮,一路縱火屠殺,大約殺了五萬多名萊瑟曼人……這個粗略的數據,應該是沒錯吧!」

瑪格麗特女士一頭霧水地眨了眨眼睛,完全搞不明白這個劊子手想要表達什麼,甚至連憤怒都忘了。

「……你大概不清楚的,是在過去幾年裡發生的某些事情吧。」

「……從三年之前開始,塞爾高原,乃至於整個近東地區,就陷入了一場百年不遇的可怕旱災之中。整整三年時間,很多地方都沒有下過一滴雨水,而河流、湖泊乃至於地下水,也都漸漸地乾涸了。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大災之年,你們依然在塞爾高原強行徵收賦稅,用於救濟災情並不嚴重的萊瑟曼故鄉。絕望的塞爾人不僅被奪走了最後一枚銅幣、最後一塊麵包,甚至連明年的種子都被奪走了!

塞爾從來都不是什麼風調雨順的樂土,而是一片乾燥貧瘠的嚴酷土地,缺乏降水,風沙漫天,自從古代紅袍法師們興建的天氣調節系統崩潰之後,沙漠對城市與農田的侵襲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因為氣候過於乾燥,植物漸漸無法生存,而一旦沒有了植物,本就瘠薄的土壤就會被狂風飛快地吹走……

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就不僅僅是人們在饑荒中餓死的問題了。很可能用不了多久,那些原本還能勉強種植一些耐旱作物的村鎮,就會被徹底埋在黃沙之下,再也不會剩下半分生機……這些事情真是再正常不過了,不是嗎?」他的語氣依舊平淡,但是任誰都能聽得出其中壓抑著宛如即將噴發的火山一般的憤怒。

「……在過去的三十多個月里,除了少數大城市和河谷湖畔,幾乎所有的塞爾人都喝不到乾淨的水,三分之二的農田徹底絕收,超過四百萬的塞爾人死於瘟疫、乾渴和飢餓——換句話說,塞爾高原上每一年死亡的人數,都比整個萊瑟曼的總人口還要多;而這種痛苦的死亡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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