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絲綢之路上的傳奇 第二十九章 蒼狼旗的陰影(上)

正當伊奧勒姆在他那間氣勢恢宏的地下城書房內,向故國來客託付前途和命匣的時候,距離驪軒城百餘里之外,浩瀚的戈壁灘邊緣,一座鬱鬱蔥蔥的綠洲四周,卻正瀰漫著鏖戰的煙塵。

——戰鼓咚咚擂響,箭矢破空呼嘯,粘稠的熱血浸透了漫漫黃沙,縈繞的黑煙遮蔽了蔚藍蒼穹。

一面象徵著殺戮和征服的蒼狼軍旗,正在綠洲外的一座沙丘上高高飄揚。

在連綿沙丘之間爆發的騎兵對戰,僅僅持續了不到一刻鐘時間,就以圖坎鐵騎的全勝和駱駝騎兵的覆沒而告終。而退守綠洲的部落居民,用夯土和樹木倉促堆砌起來的柵欄城壘,也在圖坎汗國游牧騎兵一次又一次的撞木突擊之下,終於崩毀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於是,那些在沙丘間頂著烈日曝晒,喉嚨乾渴得冒煙,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各族步兵,頓時彷彿堤壩決口處的洪流一般,搶在守軍用土袋門板堵住缺口之前,就嗷嗷叫著揮刀殺了進去。

守衛家園的綠洲部落勇士,立即不甘示弱地迎戰而上。這裡是他們的家園,背後就是他們的親人和妻子,哪怕是平常再怎麼懦弱的人,到了這等絕境,也不會缺乏獻身的勇氣和犧牲的決心。

然而,在柵欄缺口處迎接他們的,並非預想中的箭矢和刀刃,而是一團團燃燒的烈焰!

臨時製作的簡易火罐之中,裝滿了黑漆漆的粘稠石脂水,雖然外形粗陋,但威力卻絕對不差。而擠擠挨挨地簇擁在缺口處的守軍士兵,更是進一步加強了燃燒火罐的殺傷力……伴隨著一陣凄厲的慘呼聲,無數熱血沸騰的沙漠勇士,渾身沾染著無法撲滅的火焰,在沙地中翻滾著哀嚎。

而預先披上了防火石棉罩袍的入侵者,則不緊不慢地衝進柵欄,無視這些即將化為焦炭的可憐人,只是揮舞著各自手中的利刃,與那些因為躲避火焰而被迫散開的對手展開激戰,企圖硬生生地打開一條通道。

白刃與血水一起翻飛,殘肢與頭顱一同滾落,銳利的長矛刺透鎧甲,將脆弱的內臟攪得粉碎,沉重的狼牙棒敲扁頭盔,也把下面的腦袋砸成了爛西瓜……

由於在騎兵交戰之中損失了太多的青壯,人數明顯不足的綠洲守軍,在勉強堅持了一會兒之後,很快就從第一道柵欄附近潰退了下來,亂鬨哄地湧入綠洲中央的高大土堡。

這座位於綠洲內小湖岸邊的堅固土堡,不僅是酋長的宅邸,也是整個部落的最後庇護所,當遇到難以抵禦的強敵之時,整個部落的人們就會躲進這座烏龜殼,指望敵人在劫掠過村鎮之後便滿意離去。

但是,這一次的入侵者顯然沒這麼容易打發——那些附庸部族的步兵,確實是拄著砍卷的大刀,坐在猶有餘溫的屍堆旁邊,氣喘吁吁地飲水休息,不肯繼續動彈。可先前一直在養精蓄銳的圖坎本族騎兵,卻是大搖大擺地闖進了綠洲,推進到土堡的跟前,並且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擺開了陣勢。

然後,在土堡上眾人或驚疑、或恐懼的目光之中,一堆稀奇古怪的鐵質構件,被裝在馬車上拖進了村鎮。幾名工匠將它們從車上卸下來,用鎚子和螺絲刀進行裝配,很快就搭起了一尊火炮的雛形。

——這就是游牧民騎兵最常用的簡易皮炮,由於沉重的炮車在沒有道路的野地里行軍艱難,往往跟不上時常需要千里突襲的游牧騎兵,而草原上又往往缺乏木材,連最簡陋的松木炮都無法製作。

於是,在戰爭進入了火器時代之後,圖坎汗國的游牧民便開動腦筋、因地制宜,拿草原最常見的皮子裹住鐵芯,外面再用鐵箍把毛皮箍成炮筒,就成了所謂的皮炮,雖然每個炮筒只能打幾次就會燒壞,而且射程和準頭都爛的很,但是勝在輕便易攜帶,用來轟擊草原上的寨子和敖包,還是很足夠了。

面對著逐漸成形的火炮,陷入絕望的沙漠部落勇士,終於騎著最後幾十匹駱駝與戰馬,衝出了原本據守的土堡,企圖搗毀敵人的炮兵陣地。但圖坎騎兵們鋪天蓋地射來的短箭,卻輕易摧毀了他們最後的反擊。剛剛裝配起來的皮炮,也煙霧和火光之中發出巨響,把鐵渣和石子劈頭蓋腦地向他們砸來……

第一炮打完,炮手們就手忙腳亂地將滾燙的炮筒踢下炮架,潑上清水進行冷卻,當即就冒出一陣陣嗤嗤的白煙。而另一個預先裝好的牛皮炮筒,則被奴隸們抬了上來,先用豬毛刷子將炮膛中的沙礫灰塵清理乾淨,然後填入火藥,換上實心彈,準備轟擊土堡外牆。

在這種一邊倒的打擊之下,貌似高大厚實的夯土堡壘,終於抵不過石彈和鐵球的反覆撞擊,一點點地傾斜、崩裂,最終朝著內側轟然倒下。四下里飛濺的磚石瓦礫,彷彿可怕的大暴雨一般,打破了許多躲避不及的守衛者的腦袋,並且將整座堡壘都淹沒在了塵土和煙霧之中。

「……衝進去,干翻這懦夫!讓我們先將他們砍成肉醬,然後去享用他們的女人!」

望著城堡坍塌的煙塵,為首的軍官舔了舔嘴唇,伸手揮舞著馬刀,向全體游牧騎兵下達了命令。

「……喲呵!!為了女人和財寶,殺啊!!!」

「……長生天保佑,讓世界都變成我們的牧場!!!」

而那些游牧騎兵,也彷彿被血腥味刺激的猛獸一般,各自狂呼亂吼著,如狼似虎地撲進塵煙之中,在堡壘中那些人絕望而麻木的眼神中,手起刀落,掀起一片腥風血雨,迅速將這座土堡變成了屠宰場。一處處的火苗被點燃起來,粘稠的血泊浸透了土牆……

——雖然此時的戰鬥尚未結束,但在失去了高牆的保護之後,這些殘餘守軍的負隅頑抗,充其量也只是在推遲自己被屠殺的時間而已。

片刻之後,土堡內一處狹窄的階梯上,一名身披蒙面長袍的綠洲居民,踉踉蹌蹌地奔出門洞,頗為生疏地揮舞著一把大刀進行抵抗,結果被某位翻身下馬的圖坎騎兵輕易打飛了手中兵刃,並且重重地摔倒在了牆根邊。於是,那條蒙面的紗巾隨之滑落,露出一張沙漠美女的精緻俏臉。

正想上前補刀的游牧騎兵,見狀不由得為之一愣,剛剛把馬刀放下,卻突然痛得慘叫起來……原來這位剛烈的沙漠美女,居然又從裙擺里掏出一把小刀,猛地插在了他的大腿上!

但這樣的反抗,並沒有取得任何成效,卻激起了這名騎兵的凶性,只聽得他咆哮一聲,便一巴掌打落了女人手上的小刀,將她扯著雙肩拖起來,「撕拉」一聲扯掉了衣衫,暴露出上下搖蕩的飽滿胸部,以及溝壑深陷的光潔小腹……霎時間,騎兵的眼睛就變得彷彿野獸般血紅……

伴隨著依舊零星響起的喊殺聲,女人們似悲似喜的尖銳呻吟,也彷彿此起彼伏的號角一般,在這座並不算寬敞的土堡內蔓延開來,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些稚嫩少年的哀號……

僅僅經歷了半天的戰鬥之後,在這片綠洲繁衍生息上百年的沙普爾部落,就徹底消失在了黑煙與黃沙之中。綠洲中央的小湖裡,漂滿了血淋淋的屍體,將湖水都染上了紅色。堅持抵抗拒絕投降的部落酋長,和他的兄弟、兒子與親信家臣,被下令用牛皮索綁在地面上,然後讓大批馬隊把他們踩成無法辨認的肉泥。

俘獲的女人被拖了出來,在搜去身上的首飾珠寶和匕首之後,就地獎勵給戰鬥中表現出色的勇士。然後,根本等不及入夜天黑,她們就被猴急的士兵們拉進幾個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里,接下來便從裡面丟出一堆破爛的女性衣衫,並且傳出一陣陣尖銳的呻吟和悲鳴……

那些被俘獲的小孩,則是在沙漠上就地進行手術——統統扒掉褲子進行閹割,其中一部分人會死於傷口感染,而活下來的倖存者則會被賣給隨軍商隊,販運到西方的宮廷內充當太監。

至於被俘的成年男人,也被用繩子穿成一串串,垂頭喪氣地蹲在沙丘之間……按照圖坎游牧民的慣例,在攻破敵對部落之後,高過車輪的男子都要被砍頭。但這一回的情況有些特殊,在戰爭結束之前,他們暫時還能以「簽軍」或者說廉價炮灰的形式活下去,直到被殺死在另一片戰場為止。

而在這片正在血腥中毀滅的綠洲邊緣,一位同樣身穿牧民皮襖的西方白人旅行者,則悠閑地坐在血腥味刺鼻的樹蔭下,一邊聽著四周傳來的哀號與呻吟,一邊奮筆疾書,在一本冊子上記錄著此次作戰的經過。

「……五月十五日,天氣晴朗。紇達虎力王子麾下一支約四千人的先鋒部隊,在經歷了六個小時的戰鬥之後,順利攻克盤踞金湖綠洲的沙普爾部落,人員損失輕微。至此,驪軒城的外圍盟邦已被打掃乾淨,最後的總攻擊即將發動……豎琴手同盟兼龍巫教在圖坎草原的首席特派員,高級豎琴手艾克林恩……」

※※※

一片鬱鬱蔥蔥的翠綠草原,在夏日陽光照射下,顯得寧靜而又祥和。

蔚藍色的晴朗天空,是如此的澄凈,不帶有一絲雜質。晶瑩的露水,附著在嫩綠的草芽上,彷彿珍珠般隨風搖曳,而牛羊的嘶鳴聲,也不時為這片土地增添了生機。

就在這蔚藍的晴空之下,一群衣衫華麗的騎士,正伺機捕獵著自己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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