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奇蹟!征服翔龍帝國之戰! 第四十七章 勿謂言之不預!

八月末的金陵古都,正沉浸在一派緊張、混亂而壓抑的矛盾氛圍之中。

街道上四處飄揚著杏黃八卦旗,路口處矗立著魔教的香壇經幡,成群結隊的魔教神棍,在向市民們宣講著各自的教義,並且因為彼此信奉神明的不同,接連不斷地發生暴力衝突。

雖然在步軍統領衙門的竭力彈壓之下,京城裡的權貴們還不至於被打成「二毛子」、「三毛子」,慘遭大批信徒闖入哄搶,甚至設私刑抄家屠戮的下場,但是他們位於城外的莊園別墅,有不少已經遭了秧。

而進出京城的商路,更是飽受摧殘。各路大師兄大師姐們在京城裡顯不出威風,就紛紛改在郊外要道設壇做法,拷掠商旅,強征捐稅,導致運貨進京的風險和成本不斷暴漲。儘管市面上的糧食還算充足,但其他的菜蔬肉食、布匹柴炭,價錢都翻了三倍不止,讓京中百姓叫苦不已。

由於魔教在外頭鬧得太狠,從這個月開始,已經陸續有不少難民扶老攜幼,拖家帶口,想要縮進南京城躲過外面的風雨飄搖。非但外城裡擠滿了江南各地的漢民,就連內城也遍地都是駐防外地的八旗家眷——雖然暫時還沒有魔教暴徒攻打各省滿城,屠戮八旗子弟的慘禍發生,但是那些小地方的滿人也已經是風聲鶴唳、惴惴不安,只要有條件的,都一窩蜂地往心目中最安全的京城裡趕。

金陵古都之內,處處皆是一派風雨飄搖的末世景象。

京城裡頭,凡是消息靈通點兒的人物,如今全都有些神經兮兮,各處酒肆茶館之中,時常有那麼幾桌人在低聲地嘀咕著當前時勢。縱然牆壁上貼了「莫談國事」的條幅,也架不住人們心頭的忐忑與惶急。最多只是在夥計提著大茶壺過來添茶或者端著漆盤上菜的時候,一個個趕緊住口罷了。

雖然眾人都對時局憂心忡忡,但由於多少年下來的愚民政策,除了上海租界之外,這年頭的大金朝還沒有報紙和雜誌,鄉野小民見識不多,所以話語間翻來覆去,也就是那麼些親身見聞。

但儘管如此,這些事情也足以讓人聽得毛骨悚然、心頭髮冷了。

「……魔教整天叫囂著殺毛子,定江山……結果還不是殺大戶,搶錢財?咱們鎮上的兩個西洋傳教士跑得快,倒還沒事。可憐全鎮人都給魔教打成了二毛子,硬生生給勒索去了一千五百兩銀子!」

「……你那邊還只是搶點錢財,我們老家都已經在殺人了!家裡藏了一座西洋鐘錶,甚至只有一盒火柴的人,都算是二毛子!被割了頭皮活活點天燈!咱幸好跑得快,魔教的狗崽子剛一進村,就收拾了包袱行李,帶著老娘進京城來投親戚!就算天下都亂了,這城裡頭有皇上鎮著,總也該能避過這一劫不是?」

「……聽外地鄉親們說,靠近上海租界的地方,情形似乎還要更慘——白天四處冒煙,夜裡紅光連成片,路邊樹上到處掛著屍首!這天下大亂也不過如此了吧!

江北的南通海邊有個親戚逃過來,說是整個村子都被屠了,屍體堆得跟草垛子似的!那些大師姐大師兄們一個個全都凶神惡煞,說誰是二毛子,誰就是二毛子!運氣好點兒,還只是傾家蕩產。萬一運氣不好,立即就是亂刀砍殺!咱那位親戚也是鑽進隱秘地窖里,把家當丟得一乾二淨,這才從死人堆里掙扎出全家老小几條性命……老天爺在上,萬萬不要讓這些暴徒進京城啊!」

「……有什麼辦法呢?誰叫這年頭魔教得勢呢?人家一個個全都神通廣大,洋槍碰到他們就跑偏!大炮一轟他們就炸膛!官府那些吃空餉七八成的老弱殘兵,又哪裡對付得動?」

「……唉,老子在湖州還是開鏢局的呢!可如今這世道,不要命的傢伙太多,簡直滿山遍野都是,連咱們的鏢局都有人敢打主意——有個大師姐帶了上千潑婦刁民,逼著俺們騰出鏢局給她們設香壇!」

一個膀大腰圓的粗壯漢子,仰頭往嘴裡灌了一碗燒刀子,酒氣衝天地罵道,「……雖然恨不得揍死這個惡婆娘,但螞蟻多了咬死象。這些傢伙的邪門兒甚多,什麼請神喝符水下咒之類的,防不勝防。咱們幾個弟兄也只能搬出來避風頭……反正這邪教素來都是兔子尾巴長不了,城裡那些跟著落井下石的混賬,本大爺都已經一家家的記了下來。等到風聲一過,就帶著弟兄們操傢伙上門去,把這次的仇都給報了!」

「……這位兄弟,你這話可就有些過了!大家就算是順著魔教的意思,也多半是被逼不過,求個安穩罷了。那些鼻孔朝天的大師兄大師姐,又何嘗把底下的信徒當成過自己人?」

另一位吊著胳膊的中年人嘆了口氣,對前頭那位鏢局老闆勸說道,「……在下被逼著加入了魔教,在自家宅院和店鋪產業都插了杏黃八卦旗,然後跟著芙蓉教聖女大師姐到上海一番廝殺,總算是得勝歸來。不想回家一看,一切家私產業都被搶了個乾淨,就連新納的一房小妾也沒了蹤影,就剩下家中黃臉婆縮在柴房裡哭哭啼啼……去找大師姐說了幾次,人家根本不管……唉,跟著魔教起事,真是既賠錢又賠命啊!」

說到此處,酒館中的眾人都是唉聲嘆氣,面如死灰。

時勢動蕩,人心離散,秩序崩潰,朝不保夕……王朝衰頹末世之凄慘景象,莫過於此。

而翔龍帝國的殘破江山,至此也愈發地向著黑暗的深淵滑落——葬送王朝的喪鐘已經敲響,但是此時還沒有誰知道,這場終結一切的葬禮,將會是何等的劇烈與狂暴……

※※※

最近執掌朝政的皇帝御弟,慶親王殿下的府邸外面,一直是熙熙融融、門庭若市。

尤其是在數日之前,出身於慶親王府上的芙蓉教聖女大師姐,攜帶大批信徒出征上海租界凱旋歸來,並且將擒獲的牛頭人亡靈總督黑日巫妖,用黑狗血和各式穢物封印,拉到皇宮殿前廣場上獻俘示眾之後,這位「敢開天下先」的少年親王,更是進一步聲威日盛,權勢愈重。

由於皇上為了放縱魔教、驅逐洋人之事,貶斥了許多保守持重的老臣,空出不少官位,那些有心鑽營之輩,一時間全都活躍起來,宛如聞到了屍臭味的烏鴉一般,四處奔走行賄拉關係,謀求升職或肥缺。

然而,剛剛晉陞為軍機處領班大臣,以十七歲的年齡,就達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臣頂端的慶親王完顏那桐殿下,固然是可以一邊享受著權勢在身所帶來的無比榮耀,一邊精神振奮地跟著請來府中的幾位魔教大師姐燒香拜佛,通宵講經,甚至合體雙修,探討祈求神明庇佑賜福之道。

而留守在軍機處的費立國大學士,此時卻是對著雪片般飛來的告急文書,陷入了一片焦頭爛額之中。

——驅使魔教攻擊上海的西洋人租界,藉此誘發事端,加以逼迫,從而賴掉巨額貸款的計畫,才剛剛進行到一半,就已經變成了燙手山芋,讓朝廷再也承受不下去了。

根據事先的協商,各地蜂擁而起的魔教信徒,確實是攻擊了上海的洋人租界,將那個建立在朝廷版圖上的國中之國變成了一片瓦礫,嚇得殘餘洋人紛紛上船逃竄。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的魔教暴徒,卻是把矛頭對準了各地官府衙門,甚至衝擊綠營兵駐地,哄搶火藥軍械。至於殺戮士紳、劫掠富戶之類的「小事」,更是遍地皆有。朝廷在江南各府縣的統治秩序,已經被折騰得支離破碎,地方官員多有掛印棄職潛逃之人,朝廷對某些地方的聯絡,甚至已經完全斷絕。

例如在攻破上海租界之後,按照慶王原本的如意算盤,應該是讓當地官府出面,跟魔教大師兄大師姐們聯手訛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逼迫洋人們卑躬屈膝地向朝廷求饒——非但那筆五千六百萬兩銀子的貸款,肯定是要一筆勾銷的,此外還要再交付一筆贖城費和買命錢,以解朝廷財政的燃眉之急。

誰想到那些魔教暴徒不愧是造反出身的,眼中根本沒有朝廷。先頭幾批人還肯和朝廷配合,先是伏擊了洋人的租界總督,然後分頭進攻,一舉淹沒了整個租界,形勢粗看起來似乎一派大好。

但後面陸續湧來的幾撥魔教信徒,眼看著浦西的租界已是一片廢墟瓦礫,浦東的森林既沒油水又難啃,居然回過頭來湧入上海縣城,聲稱這地方乃是二毛子三毛子的聚居之處,人人都是通敵奸賊,要替天行道,為國誅賊……於是非但把上海周邊整個松江道都蹂躪了一遍,搞得民不聊生、哀鴻遍野,最後還將上海縣城一把火給燒了個精光!縣令、道台和一班大小官員,統統不知所蹤!

而靠近上海的寶山、青浦等幾座縣城,也都是一片鋪天蓋地的大騷動,官員掛印棄職潛逃成風,以至於朝廷在上海周圍,連一個能派去交涉辦洋務的可靠官員,都已經找不到了。

短短兩三個月時間,朝廷轄下便已是全局糜爛、山河動蕩,告急文書如同雪片一般飛來。但借著魔教之勢上位的慶親王和一干少年親貴,卻還要繼續巧言令色、蒙蔽視聽,硬是讓那個御用專家白斯文寫出一套「必先天下大亂,而後天下大治」的歪理,把皇帝給忽悠了過去……真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

正所謂覆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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