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奇蹟!征服翔龍帝國之戰! 第八章 智者只謀己身(上)

聽到這王啟年越說越不像話了,費立國大學士忍不住乾咳幾聲,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

原本正閑談胡扯得興高采烈的兩人,見正主兒來了,立時便收聲站起,王啟年滿臉諂笑著向費立國大學士問好請安,而費家小孫子則被貼身大丫鬟給抱了起來,回去卧室休息了。

一番寒暄之後,王啟年便向費立國說明了他此次丟官的原委——原來是上海縣的賬上出了一大筆虧空,縣裡的大小官吏正不知如何是好,恰巧這時候有個跟大家沒交情的新人過來當典史,於是便合謀設了個套子,企圖讓王啟年頂罪。雖然被王啟年識破了陷阱,但這典史也實在是做不下去,只好回來另謀高就了。

不過,這三個月的典史當下來,由於臉黑心狠下手凶,這位王啟年典史總算是火速脫貧致富了。

——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但那已經是不知多少年之前的老行情了。至於現在的時價嘛……王啟年滿打滿算也才幹了三個月的典史,雖然十萬雪花銀還沒撈到,但三四萬兩銀子卻是絕對有了。

也正是因為腰包里有了這點資本,他才會想到要來京城疏通關係,而不是黯然回鄉去當土財主。

說實話,這種官場上的陰私伎倆,費立國大學士這輩子早已見得多了,甚至他自己也是打悶棍設圈套的行家,對於上海縣這點兒自己玩剩下的小花樣,實在是看不入眼,因此也就是靜靜地聽著。

只是等到王啟年把話頭轉入正題,腆著臉請求費中堂設法提攜一二的時候,費立國大學士終於有些為難地開了口:「……賢侄啊,不是老夫不肯幫忙。若是先帝爺的時候,區區一兩個末品官位,老夫不過是努努嘴的事情而已。可自從當今皇上登基以來,一向喜歡重用滿臣親貴、宮內閹宦,卻很是排斥漢臣士紳。如今老夫已是軍機處內唯一的漢臣,很受滿臣和宦官的排擠,手中權柄更是一日不如一日,眼下已經是心灰意冷。若非朝廷還用得著老夫的理財本事,暫時沒有合適的人選接手,恐怕早有人暗示老夫辭官歸鄉了。

唉,在去年的時候,皇上更是徹底壞了規矩,連朝廷官吏裡面,都被插進去了許多太監——你前些日子應該也看到了,那上海縣令和上海道台就都是閹人,嗨,真是叫我輩讀書人氣憤難平啊!

而走正途考科舉出來的進士,因為官位都被佔了去,卻只能成批成批地蹲在京里幾年放不到實缺。嘿,就老夫所知,有個殿試第二名的榜眼,近幾日被放了個龍泉縣從九品主簿的缺,要是放在五年前,怕是要被視為奇恥大辱。可現在呢,卻是歡天喜地趕著去上任,唯恐被別人搶了去……」

說到這裡,費立國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那些身上有功名的科舉進士,求仕尚且如此艱難。賢侄沒有功名,連個秀才都不是,只有一個祖傳的爵位,想要補缺就更是難上加難……也罷,也罷,此事老夫已經記下了,明日就去想想辦法。不過賢侄既然是從上海回來,能否給老夫說一說,那邊洋人的情況如何?」

——在今日的軍機處會議結束之後,他就一直想找個親眼見識過的明白人,問問這方面的事情了。

※※※

「……租界里的洋人?那些傢伙真是可怕得緊,也跋扈得緊啊!」

一提起租界,饒是王啟年這樣沒臉沒皮的惡漢潑皮,也是猛地打了個哆嗦,拍著胸脯心有餘悸,「……那些紅毛碧眼的傢伙倒也罷了,雖然眼睛眉毛和頭髮的顏色和咱們不一樣,有的耳朵忒尖、有的個頭忒矮,但好歹還有個人樣子。可是在租界街上巡邏的捕快,乾脆就是青面獠牙、狼頭人身的怪物啊!

還有,那常駐上海的西洋官員,似乎是叫領事什麼的,索性連活物都不是了,居然是一個披著黑袍子的骷髏!那黑乎乎的眼洞里跳著兩撮火苗,隔著老遠都能透出一股森森寒氣,每次過來縣衙門議事,都能嚇得一大片人牙齒咯咯響、渾身哆嗦——因為這廝乘著的乃是白骨車,拉車的也是骷髏馬,簇擁著的侍衛儘是一些怪獸……哪怕在下佩戴了從家鄉道觀里買來的護身符,遇到這等場面也還是嚇得夠嗆……」

「……唉,當今的中原,靈脈盡斷,修士絕跡,道法早已崩潰了。這尋常鄉下道觀就能買來的護身符,通常也都是假貨。你有這個閑錢,還不如去學宮裡請一張孔夫子的畫像過來,多少能頂一點兒用……」

費立國微微點頭嘆息著,然後又抿了一口茶水,低聲追問道,「……賢侄啊,那西洋蠻夷的相貌可怕之處,老夫已經曉得了。你剛才說他們跋扈,又是怎麼回事?」

「……唉,要說跋扈,這天底下的蠻夷,真是沒有比他們更跋扈了。咱曾經見過湘西那邊的土司,雖然在自家地盤上,差不多個個都無法無天,但到了官府的地頭上,一般還是畢恭畢敬、禮數周到的。」

一提起這個,王啟年登時又是一陣唉聲嘆氣,「……可上海租界的西洋蠻夷呢?非但租界裡頭的事情,衙門是半點插不上手,妄想去撈好處的人都被活活打殺了。就連縣裡的衙役們在租界外頭的道路上設了幾個稅卡,抽一點通行費,沒收一些違禁品,也是沒兩天就被西洋人給砸了。說什麼咱們違反了二十多年前簽署的自由貿易條約……唉,這都二十多年了,皇上都換了兩位,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初的一紙舊約,哪裡還能當真?可西洋人就是這樣摳字眼、認死理,私底下的套路規矩一點都不講……」

「……要說給錢請咱們辦事的時候,那些西洋商人倒也大方,拿出來的都是金幣和寶石,只是卻總喜歡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模樣,跟施捨乞丐似的,讓人心裡很是不舒坦——到底誰是官,誰是民啊!」

「……哦?這些萬里之外的西洋蠻夷,在我天朝上國的疆域之內,居然也是這般囂張跋扈?」

費立國大學士不由得皺眉道,「……難道上海的當地官府,就不知道設法彈壓一下,讓這些不通禮儀的蠻夷,也曉得我天朝上國不可輕辱?」

「……唉,上海縣和上海道台衙門何嘗不想整治這些西洋人,可又該拿什麼彈壓啊?大人!」

說起這個,王啟年的臉都快皺成老絲瓜了,「……黃浦江里整天都有他們的兵艦在巡航,天上還有洋人的獅鷲騎兵在轉悠,一有什麼動靜馬上就能知曉。租界也修得跟碉堡似的,裡面駐紮了足足兩三千兵馬。在外頭轉悠的西洋人水手和商販,個個都是全副武裝,稍有嫌隙衝突,就拔槍一通亂掃,打起來馬上就是上萬的亡命之徒。就連那些站街賣肉的西洋婊子,在裙子底下也都插著匕首和短火槍!

而上海縣和上海道台衙門,加起來也只有二百來個衙役,光是彈壓地方都夠嗆!至於當地綠營……大人,您也知道的,當今這江南地方的綠營兵是個什麼模樣——別說能不能打仗了,就連花名冊上的人是死是活,到底還有幾成真的在營里,也從來都沒有誰能說得清楚……」

「……誒?朝廷為了防備洋夷,不是在江浙等地修築了不少炮台,並且整頓過沿海軍備么?」

費立國大學士登時奇道,「……今年春天才剛剛驗收過,還在邸報上宣稱東南海防固若金湯呢!」

「……大人,這朝廷邸報上說的事情,又有幾件是能當真的呢?」

王啟年苦笑道,「……別的地方,在下沒有親眼見過,也不好在大人您面前隨便亂說。可就在上海南邊的金山衛,上海官府在去年秋天申報要造三個炮台,朝廷也批下來了工程款子。

結果等到今年春天,兵部和工部派人過來驗收,道台大人先是帶人走大路來到一座炮台下邊看了看,然後返回來;第二天又找了條小路再次來到這座炮台,嚴肅聲稱這就是另一座炮台。第三天改為乘船走水路來到同一處炮台,又對驗收官員宣布這是第三座炮台……像這樣『固若金湯』的海防,能頂什麼用啊!」

聽得這番令人難以置信的稀奇事,費立國大學士頓時不由得身軀一抖,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然他並非不清楚,這年頭的大金朝廷早已是吏治敗壞、軍備廢弛,北方江淮一線鄰近草原胡虜,又要戒備藩鎮強兵,情況還稍微好一點,東南各地由於多年戰事稀少,上下耽於安樂,情況尤為嚴重。

但費立國畢竟久在京中,又已經權柄日削,門庭冷落,對外頭的隱秘消息不甚靈通,故而萬萬沒有想到,上海那邊的軍備防務已經敗壞到了這等地步!!租界西洋人的軍力,又膨脹到了那般田地!!

……而當今這位皇上,在他那位「好兄弟」慶王的蠱惑之下,卻還自信滿滿地要對絲毫不了解實情的上海租界動手,並且還是讓一群根本無法控制的邪教暴民去打前鋒,企圖坐收漁人之利……以費立國大學士的經驗來看,不管從哪個角度分析,這事兒都實在是不靠譜到了極點……

雖然費立國自認為並非毫無責任感的尸位素餐之輩,但是,面對著那位素來剛愎自用,性情衝動,又正在興頭上的皇帝陛下,他並不認為自己的諫言能夠起到什麼效果,弄不好還會更讓皇帝厭憎。

而且,面對著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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