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奇蹟!征服翔龍帝國之戰! 第七章 君亦是亡國之君(下)

在伺候著康德皇帝用過四菜一湯的簡單晚膳,又讓人用軟轎抬著皇帝去寢宮睡下之後,孔令旗公公便帶著一個新收的乾兒子小太監,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居所踱了過去。

當今的大內總管孔令旗,乃是康德皇帝完顏德昭的潛邸舊臣,康王府的太監總管,有著將近十年的交情。因此在清洗了內務府之後,就順理成章地繼承了這個宦官的最高首領之位。

由於深知自己這位主子樂衷於破罐子破摔的瘋狂性情,以及對前任內務府總管大臣雅易安的滔天怨恨,孔令旗孔大總管自從上台之後,就一直表現得非常低調與和氣,從而深得皇帝的喜歡。

最近,孔令旗剛剛收了一個原本在茶坊里燒開水的小太監做乾兒子,這個名叫小玄雨的小太監非常機靈懂事,很得大總管的喜歡,幾乎視如親生,今天是頭一回帶他到皇帝身邊站班,也好讓他長一長見識。

而在這一天所看到和聽到的事情,也確實是令他咋舌不已。

所以,當走到僻靜無人處之後,小玄雨就忍不住對孔令旗問道:

「……乾爹,在三年前的時候,內務府真能對皇上報出雞蛋每個三十兩的天價?!」

「……嗯,確實是這樣沒錯。」

孔令旗回頭看了看四下無人,便轉身對自己新收的這個乾兒子低聲說道,「……這低買高賣,乃是內務府發財致富的一大高招。原本歷代皇上深居內宮,對外頭的物價不甚清楚,內務府就從宮外平價買入物資,有的時候乾脆就直接從市面上搶,然後高價報給皇帝,從中賺一個差價……嘿嘿,當年雅易安總管在位的時候,內務府每年都能用這個法子,扣下七八百萬兩白銀呢!

不過,當今皇上在民間住過,對這些行情可是一清二楚,又是生來吝嗇的脾氣,哪裡能看著這許多白花花的銀子消失得不明不白?這雅易安也是被鬼迷了心竅,真以為自己比皇上還大了,居然把一切事情都攤在了皇上面前,逼著皇上答應他們亂花皇家的私房錢,還威脅說要讓皇上的旨意不能出禁門!!!

嘿!這真龍天子的逆鱗,哪裡是能夠隨便亂動的?這不,皇上一下子就給氣得炸毛了,知道雅易安在宮裡的勢力大,回頭便出宮調集禁軍,發兵血洗內務府、炮打乾清宮、火燒御祠堂……足足兩萬多近侍、宮女和包衣奴才啊,都被咱們這位皇上給一口氣殺得乾乾淨淨!那雅易安就算再怎麼位高權重,財雄勢大,遇到這種場面又能如何?最後還不是死活不知,不曉得躲在哪個旮旯里,跟癩皮狗似的苟延殘喘……」

「……這……這確實是在自尋死路了……這世上有誰能比皇上還大啊?」

小玄雨不由得驚訝地吐了吐舌頭,然後歪著腦袋想了想,卻又惋惜地嘆了一口氣,「……只可惜卻斷了乾爹您這麼大的一條財路……」

「……瞧瞧,小子誒,難道你就只有這麼點兒出息?!就不曉得要動動腦子?」

孔令旗抽出腰間的摺扇,「啪」地在玄雨頭上打了一下,恨鐵不成鋼地訓斥道,「……不錯,咱們這位皇上,自以為精明,也確實是曉得外頭市面上的行情。可這幾個雞蛋,幾根蘿蔔,就算是提到了三十兩銀子一個的天價,又能剋扣得下來多少油水?

實際上,只要你肯用心去細細琢磨,這宮裡頭能落下銀子的地方,那可真是要多少有多少,為啥就一定要盯著皇上的菜單不放呢?」

「……比方說前些日子吧,太后她老人家過生日,本總管花了一千兩銀子的公款,請來了一個戲班子,其中頗有幾個技藝高超的名角,還有獅子、老虎跟猴子什麼的,在萬壽宮前的廣場上熱熱鬧鬧唱了一天大戲,讓太后和幾位后妃娘娘看得很開心。而皇上在知道了之後,也沒說什麼,因為在外頭請一個這樣的戲班子,確實是要差不多一千兩銀子的價錢沒錯。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戲班子是剛從外地搬過來的,在京城是人生地不熟,還沒站穩腳跟。為求得這個進宮演戲的機會,賺到一個宮廷御用戲班的名頭,好在京城裡儘快打開局面,那戲班子老闆非但是一文錢的酬勞都沒要,還倒貼了咱家五百兩銀子的紅包呢!」

說到這裡,孔令旗忍不住在嘴邊掛起了几絲得意的微笑,湊到小玄雨的耳旁小聲說道,「……咱們這位陛下,與一生居住在深宮大內的歷代先帝相比,確實是不太好糊弄,但其實也是小事精明、大事糊塗。若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忘了上下尊卑,膽敢朝皇上的內庫伸手,結果自然是死無葬身之地。但若是奴才們借著宮裡的幌子,到外頭去給自家弄些好處,只要別搞得太離譜,皇上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太計較……」

——小事精明、大事糊塗。

這就是如今的大內總管孔令旗,對當前這位康德皇帝完顏德昭的真實評價。

事實上,以當初的內務府之權勢熏天,一位剛剛稱帝不久、背景單薄、根基全無的天子,縱然占著大義名分上的絕對優勢,也是很難隨便撼動的,甚至還有被倒過來廢黜退位的危險。

問題是,那時候在雅易安雅公公領導之下,內務府實在是太貪婪、太瘋狂了,從來都不知半分收斂,只是不顧三七二十一地拚命斂財,凡是能看到的好處,就連一絲一毫都不肯落下:一面要侵吞皇上的私房錢和各種珍貴藏寶,一面要剋扣宗室后妃的體己銀子,一面要敲詐勒索文武百官,還指使底下人整天在京城市面上隨便搶東西,從來不付一文錢……最後甚至連桀驁的諸侯藩鎮,內務府都敢派人上門去索要好處。

更瘋狂的是,內務府的這些搜刮手段,居然還全都是明著來的,甚至敢公然恐嚇皇上,叫他不要多管閑事,否則就要把皇帝變成宮中的囚徒……真是完全忘了到底誰是主子,誰才是奴才?!

——身為寄生於皇權之上的奴才,卻同時把皇帝、宗室、朝廷、藩鎮和百姓都往死裡頭得罪,偏偏既沒有架空朝廷百官,又沒有勾結藩鎮外援,更沒有控制住皇帝和后妃,甚至連掌握的兵權都很有限……雅公公這種怨滿天下的荒唐搞法,除了自尋死路之外,就真是沒啥好說的了。

所以,當康德皇帝宣布要查抄內務府的時候,早已怨聲載道的滿朝文武,才會一呼百應,奮勇當先。

但這並不意味著康德皇帝就取得了多麼偉大的勝利——儘管內務府的奴才們,確實是桀驁不馴、無法無天,可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動亂末世,畢竟也是皇權的一項重要支撐。皇上沒耐心跟諸位總管和大太監們見招拆招,將這股力量收歸己用,而是他們統統宰光,痛快固然是痛快了,卻也讓皇家的權威更加虛弱。

而且,由於並非作為太子培養,知識水平欠缺,稱帝之後也沒有真正得力的輔政能臣,康德皇帝的執政水平其實相當糟糕,偏偏接下的又是這麼個四面漏風的爛攤子,也實在是太難為這個年輕人了。

——就大內總管孔令旗親眼看到的情況,康德皇帝自從登基以來,每天都是很早就來到乾清宮,親自批閱來自全國各地和中央各部門的奏章,還要接見最少十幾撥、最多五六十撥的各地官吏,一直忙到深更半夜才能就寢,全年到頭也難得有一天休息,可謂是宵衣旰食,殫精竭慮。

然而限於經驗和閱歷,他閱讀奏摺的時候總是不得要領,更看不出其中潛藏的明槍暗箭;下批示的時候也往往辭不達意,讓下面的人茫然不知所措;遇到有人來覲見,皇帝時常是對坐無言,只能問候一下對方的身體;收到言官進諫,則經常懵懵懂懂難辨是非曲直,最後只得擱置不理。

所以,康德皇帝在登基之初,對內務府悍然發動的那一場血腥清洗,確實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並且暫時把里里外外的野心家們都給嚇住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位「英武果決之君」的各種拙劣表現,通過各種途徑被先後透露出來,又讓人漸漸有了黔驢技窮的感覺,重新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由此可以推測得出,這個王朝在日後的麻煩只會越來越多,而不會有什麼長治久安的好前景。

孔令旗總管雖然是皇帝陛下最貼心的內侍,但同樣也對這位皇帝的性格脾氣看得最透,因此差不多是對當今這位康德皇帝復興國勢最不報希望的一個人。

因此,當他榮升大內總管之後不久,就先後在嶺南等地悄悄購置了不少莊園,安排各房親戚遷移入住,以此為狡兔三窟、開枝散葉之策,只求延續家族血脈,躲避日後很可能會發生的災難……

而就在這京城之中,與孔令旗總管抱著同樣想法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

江南梅雨季節的深夜,夜色漆黑如墨,繁星朗月盡皆被掩藏在陰雲之後,沒有路燈的大街小巷之間,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在潮濕的空氣中,還時常飄散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兒,壓抑得讓人簡直要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深夜時分,金陵城某座白牆青瓦的大宅門前,一頂八人抬的綠呢官轎,在兩盞寫著「費府」字樣的防風燈籠的照耀下,被緩緩抬進一扇鑲滿銅泡釘的朱紅門第,又一路穿房過巷,先後過了三進大門,一連轉了好幾個彎,才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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