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奇蹟!征服翔龍帝國之戰! 第六章 君亦是亡國之君(中)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關係,儘管今天的議程已經結束,諸位軍機大臣和各部官員也都各自散去,但康德皇帝還是久久地坐在軍機處內,一遍又一遍地閱讀著台灣平定的捷報,嘴裡甚至還哼起了小調。

直到天色已晚,肚子也餓了,他還是感覺有些犯懶,不想起身離開,便索性吩咐隨身服侍的太監總管孔令旗,讓御廚直接用大托盤把他的晚膳給端過來。

作為一名有志於勵精圖治的君主,康德皇帝在飲食方面一向甚為簡樸,推崇艱苦樸素,原本一頓飯最起碼三四十道菜,甚至上百道菜的皇帝御膳,在他這邊就減少到了四菜一湯,而且還是以清淡菜色為主——荷包蛋、杏仁豆腐、口蘑白菜、蘿蔔燉排骨,再加上一碗康德皇帝最喜歡喝的片兒湯。

由於心情不錯的關係,康德皇帝一邊用膳,一邊還跟身邊的太監總管孔令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孔令旗啊,今天晚上這雞蛋和蘿蔔,從宮外邊買來大概要什麼價啊?」

「……回皇上的話,如今這市面上的雞蛋,大概是十文錢一個,蘿蔔六文錢一斤……不過這菜價隨著時令波動一向挺大,奴才也有些日子沒出過宮了,不曉得這價錢還準不準……」

「……嗯,跟三年前朕還沒登基的時候相比,似乎稍微漲了一點啊,那時候的雞蛋只要八文錢一個……」

康德皇帝用筷子戳了戳鍍銀盤子里的荷包蛋,不由得頗為感慨地嘆息道,然後又抬頭看了孔令旗一眼,「……不管怎麼樣,你們總是還算老實的,最起碼也比當年內務府的雅易安那廝要強得多了。哼!一個雞蛋三十兩銀子!補個褲子還得花三千兩銀子送去蘇州!到底朕是主子,還是他是主子?!」

「……陛下明見萬里,此等跳梁醜類,竟然妄圖奴大欺主,實在是自尋死路。吾等一向深以為戒……」

聽到皇帝又提起了這樁前塵往事,孔令旗公公頓時就打了個哆嗦,趕緊把腦袋垂得更低,隨口恭維說。

※※※

說起來,這成功整治內務府之事,也是康德皇帝完顏德昭頗為自豪的一樁功績。

雖然眼下已是九五之尊,但在幾年之前,完顏德昭卻並非太子,其母也不是皇后,而只是一位偏妃。

所以,身為皇次子的完顏德昭,才八歲就被封為康親王,搬出了皇宮在京中開府另住,日子也過得不甚寬裕,時常需要量入為出。至於皇位什麼的,對當時的他來說,就更是沒影的事情。

只是人在家中坐,福從天上來。三年前的某一天,他正在府邸里無聊地拿著小草棍斗蛐蛐兒,卻突然被一大群滿臉淚水的朝廷命官破門而入,哭哭啼啼地拖著進了皇宮——原來就在這一天,老皇帝和太子一起到城外出巡閱兵,居然在半路上不幸挨了革命黨的炸彈。太子當場被炸死,老皇帝雖有護身法寶,卻也是負了重傷,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被抬了回來,眼看著要不了多久,同樣也得駕崩升天了。

於是,原本絕對與皇位無緣的康親王完顏德昭,就這樣稀里糊塗地在龍床前接了遺詔,重新搬回了皇宮,又等了幾天,便登基成為了大金王朝的第十六任皇帝。

只是這末世皇朝的天子,實在是不怎麼好當,康德皇帝完顏德昭登基才不到一個月,就先是有蜀王在成都叛亂,接著又有革命黨在閩浙數地造反,還有圖坎騎兵在北方的騷擾,當真是四面起火八方冒煙。

然後,還沒等年輕的完顏德昭把這堆爛攤子給勉強理出個頭緒,他就愕然發現了一個無比凄涼的事實——自己居然連這皇宮都沒法做主!

——登基之後的第一個月,年輕的康德皇帝偶然過問了一下內務府的開銷匯總,然後駭然得知,皇宮裡一個月的開支竟然高達九十萬兩!而光是他這個皇帝本人的花費,這個月就要六萬兩!

完顏德昭頓時又驚又怒——自己早知國勢艱難,因此從登基伊始就推崇節儉,恨不得一個銅板掰成兩瓣花,御膳減為四菜一湯,龍袍破了也只是讓人打個補丁繼續穿,這個月父皇剛剛駕崩,乃是國喪之期。葬禮法事之後,宮中更不曾辦過宴會、詩會、狩獵之類燒錢的玩意兒……怎麼還會花掉這許多銀子?

——當他還是康親王的時候,宮裡每月發給整個王府上下百餘口人的用度,也才三千兩銀子啊!

於是,完顏德昭立即召來內務府總管雅易安,厲聲查問此事。

其時康德皇帝登基未久,內務府和宮中用的還是先皇時期的舊人,那雅易安更是已經做了二十多年的內務府總管大臣,侍奉過三朝天子,宮廷內外皆是他的徒子徒孫,堪稱是權勢喧天,哪怕是在皇帝面前,也頗有些倚老賣老——故而當即就摸出一本皇家起居注,翻出附錄的賬單給完顏德昭過目。

完顏德昭才翻看了幾眼,就差點跳了起來——朕前幾天要你們做片兒湯充當早飯,都這麼些日子了也沒見你們送來,怎麼為這事已經花掉上萬兩銀子了?!都用在什麼地方了?

雅易安總管立即回答道,皇上想吃片兒湯,就得在御膳房中成立專門負責片兒湯的機構,增加相關的人員編製,還要搭建新的專用廚房,再加上原料錢,合計大概需要六萬兩銀子。如今用掉的這些銀子還只是先期投入,未來幾個月還得繼續撥款……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陛下大概在半年之後就能吃上片兒湯了。

完顏德昭氣得冷笑:「……不必這樣麻煩了,朕登基之前,每天早上都在前門大街吃片兒湯,最貴的一碗也就三十幾文銅錢,內務府專門安排一個小太監,每天去前門大街買片兒湯回來就可以了。」

雅易安總管回答道,此事我等也想過,近日去前門大街找遍了,但沒找到任何一家賣片兒湯的攤販,這幾天打算跑遠點去買。可問題是如果跑得太遠了,片兒湯端回來就不好吃了,所以正煩惱著呢。

康德皇帝冷哼一聲,雖然明知這廝的話語中肯定有貓膩,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發作,只好無奈地一揮衣袖:罷了,罷了,朕還是不吃片兒湯了吧!

接著,將賬單再翻下去,康德皇帝又怒了——嗯?朕叫你們給磨破的龍袍打個補丁,就要花三千兩銀子?!這都夠買幾十件新龍袍了!!!

那雅易安總管卻肅容答道,這龍袍象徵著天子體面,自然要用天下最好的蘇州織工來做。皇上想要打補丁,我等奴才也是盡心辦理,專門送到蘇州的御用織造坊去修補,這一來一去,自然多花了些銀子。

康德皇帝聽了更加生氣——從金陵到蘇州才多少路啊!就是出個差也不用花這麼多錢吧!

可雅易安總管還是有他的歪理:皇上啊,龍袍這種天子御用之物,一旦丟了可是會有很多人要掉腦袋的,所以為了防止失竊,奴才們雇了一百多個保鏢押運……所以一共花了三千兩銀子。

康德皇帝當時就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得捏著鼻子繼續往下翻,然後簡直是被氣得差點兒腦溢血發作了——朕吃一個雞蛋就要花三十兩銀子?!一頓早飯就要一百二十兩?!宮外面的雞蛋明明才八文錢一個!!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到底是欺負朕不懂行情還是怎麼的?!

沒想到這雅易安總管,真是狂得沒邊兒了,都到這時候居然還不請罪,反而皮笑肉不笑地對皇帝說道,「……皇上,這外頭市面上的雞蛋多少錢一個,奴才是確實不知道,也根本不想知道。只是這宮裡的雞蛋,從來都是三十兩銀子一個,歷代先帝都是這麼過來的。陛下您也是愛吃就吃,不愛吃就拉倒!」

隨後,這位雅公公居然還擺出一副老前輩的嘴臉,語調傲慢地教訓起了皇帝:「……這皇家制度,自來寬打窄用,決不能打細算盤。設如一葫蘆摳一子,人多怨望,則旨意不能出禁門。皇上在民間住過,不知這宮中的兇險——若非帝德深如海,不以小節苛待下人,這旨意又如何出得了禁門呢?」

聽到區區一個卑賤奴才,都敢如此恐嚇天子,康德皇帝一時間被氣得雙眼一黑,又是一番天旋地轉,好險沒當場中風駕崩了。

——這豈不等於是逼迫他用「帝德深如海」(縱容貪污)來換取「旨意出禁門」的權利嗎!!!

這可真是何等囂張的奴大欺主啊!!

直到這一刻,康德皇帝才異常悲哀地發現,自己這個天子還真是憋屈得不能再憋屈了——非但外不能平北虜,內不能削藩鎮,甚至就連內務府的太監奴才們,如今也都敢騎到皇帝的頭上來作威作福了!

※※※

說來也真是可笑,皇室之所以要成立內務府,初衷是讓內務府的奴才們能夠更好地服務自己,可最後竟然倒過來被內務府給綁架了。

這禍患的根子還是出在皇室本身——為了鞏固皇權,需要成立一個專門負責皇帝個人和皇族親戚事務的機構,也就是內務府。而皇家的事情不能讓外人知道,不能置於外人的監督之下。

所以,內務府的事情,一般來說絕對不能讓朝臣們染指,也不能受到政府機關和宰相公卿們的管轄,更不受朝廷司法部門的監管,人員也都從皇家的包衣家奴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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