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戰鬥在櫻花之國 第二百三十九章 孤家寡人是怎樣煉成的(下)

隨著奇兵隊將士的集體出走,仁孝天皇御駕隊伍又得到了新一輪的大幅度精簡。

具體來說,就是從抵達下酷城之時的兩百餘人,進一步縮水到了元旦的六十幾人。

到了這個地步,就算是仁孝天皇自己,也不得不承認時局危急,事態確實已經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於是,在像被拋棄的怨婦一樣,又哭又叫地鬧騰了許久之後,天皇陛下終於用袖子擦乾了眼淚,強打起精神走下樓梯,宣布要和剩下的諸位「朝廷棟樑」們召開御前會議,討論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只是,當眾人在榻榻米上圍成一圈正襟危坐,由天皇陛下親自宣布會議開始之後,諸位平日里吟詩作賦,清談不休的名門公卿,此刻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全都面面相覷,相對無言。

事實上,這些世世代代蝸居於京都一隅的天皇和公卿,雖然貌似十分尊榮的模樣,其實卻不過是相當於被人精心豢養的寵物狗狗。儘管看上去或乖巧可愛,或威武不凡,各有千秋,但萬一喪失了飼養者的歡心,被放逐出野外的話,卻是連最基本的獨自謀生能力都沒有了……

例如在此時此刻,仁孝天皇和諸位公卿們都很尷尬地發現,自己對於京都之外的地理和道路,簡直是兩眼一摸黑,而且手邊更是連一張地圖都找不到……除了知道這地方是因幡國的鳥取沙漠,這座城的名字叫做下酷城之外,其餘就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了。

因此,他們既不知道該走哪條道路離開這裡,也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合適的去處,更不知道哪裡有什麼豪族或神社的勢力可以藉助,還不知道有哪些對頭的據點需要避開……這還如何討論?

但另一方面,這座下酷城位於沙漠之中,缺水少糧,也實在不是久居之地。更別提隨著護駕士兵的逃散,御駕駐地的消息很快就會被傳播開來,屆時追兵一到,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於是,諸位峨冠博帶的達官貴人們,全都大眼瞪小眼,沉默了老半天都沒人吭聲。最後還是某位湊過來送茶水的僕人插了句嘴,向他們出了個主意:可以求助於昨日前來報信的那幾位黑巫女,也就是祈求黃泉神社和月讀命大神的庇護,跟著她們一塊兒去山中避難。

聽說要讓自己以堂堂天子之尊,去低聲下氣地求助於一幫女流之輩,仁孝天皇頓時感覺自己有點兒面子上掛不住,只是眼下實在無法可想,也唯有依計行事……不過,雖然這個計策被採納,但禮法規矩仍然不可廢——以打擾朝廷議事的罪名,這個多嘴的僕人非但沒得到賞賜,還被下令拖出去打了二十板子……

——實際上,這只不過是為了讓滿心憋屈的天皇陛下,能夠有個名目泄一泄憤罷了……

誰曾想,這些黃泉神社的黑巫女,可是比諸位腦殘的公卿們機靈多了——她們一看到護駕士兵集體逃散,當即就知道天皇御駕的情況愈發不妙,居然在今天一大清早的時候,也沒有跟任何人說上一聲,便打點好了行李悄悄溜走……如今早已是蹤跡全無,想要追也追不上了。

得知這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也飛了,天守閣內的眾人一時間當真是如喪考妣、萬念俱灰。

仁孝天皇當即就重重地一甩袍子,渾渾噩噩地念叨著「朕非亡國之君,臣皆亡國之臣」,起身徑自登上三樓,然後便摟著同樣花容失色的皇后,以及身邊的最後一位清秀殿上童,鑽進被窩裡一塊兒哭鼻子去了。

而其餘的隨駕公卿們,自然也都是面如死灰,渾身瑟縮,卻又苦於實在無路可走,只得坐在原地,久久地不言不語,呆若木雞,彷彿一尊尊等身比例的女兒節公卿人偶……

※※※

而就在這下酷城中變得愈發冷清之際,城外的那座沙丘卻變得愈發熱鬧起來。

「……喲,虛刀流的傳人居然和真庭忍者混在一塊兒了?這還真是奇聞啊!」

一群剛剛找到這裡的年輕劍客,在沙丘後面居然看到真庭蝸牛和鑢十六夜正在無聊地下棋消遣,不由得深感驚訝,「……你們之間不是有滅門之仇嗎?怎麼看著倒像是挺熟悉的樣子?」

「……咳咳,那都是一百多年之前的事情了,並且被滅掉的只是真庭本家。而我們則是真庭逃忍出身,早在那場大禍之前,就已經和本家沒啥關係了……」

真庭蝸牛抬頭打量了來客幾眼,便淡淡地開口解釋說道,「……那年頭的真庭本家食古不化,明明都已經是太平盛世了,卻還嚴守祖宗規矩,只接暗殺行刺的任務,還總是被客戶賴賬,結果弄得潦倒不堪。上面的頭領們還在貪污腐敗抽洋煙喝洋酒,下面的底層忍者可都窮得要餓死了。

於是,真庭的下忍和中忍們為了不被餓死,只能紛紛出逃,要麼索性改行不做忍者,要麼去大城市裡接一些尋狗啦、尋人啦、修築密室或暗道啦、還有刺探婚外情之類的零碎活兒,或者開辦忍術興趣班,招攬業餘愛好者收學費為生……說起來也實在是可憐人的無奈之舉。

但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真庭首領們眼中,這卻是絕對的叛經離道,所以我等的先祖整天提心弔膽地憂慮著會不會被本家追討,誰想到沒過幾年,真庭忍軍就參與了叛亂,然後被虛刀流劍士和幕府殺手剿滅。而我們祖上那些真庭逃忍,也因此變成了正牌真庭忍軍……對於出手消滅了真庭本家的虛刀流鑢家,我們是連感謝都還來不及,又哪裡會有什麼怨恨呢?更何況……」

真庭蝸牛略微頓了一頓,然後似笑非笑地對幾位來客說道,「……就連你們新選組和赤報組這兩撥前幾個月還在拔劍對砍的死對頭,如今都能混在一塊兒。我們這點百年之前的舊怨,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此言一出,方才出言調侃的相樂忠八,看了看自己的左右,不由得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半個月之前,巨熊軍團在輕鬆搗毀了京都朝廷之後,看看這座魔都已經沒救,便徑自返回大阪城進行休整了。至於追討殘敵,搜索仁孝天皇行蹤之類的事情,則是交給了正規軍以外的專業人士——巨熊軍團的作用是正面攻堅破敵,而不是在陌生環境之下的特殊作戰。

再說眼下也快過年了,明明都已經取得了一場大勝利,卻還要士兵們繼續頂風冒雪地展開大範圍搜捕,連新年佳節都沒得過,未免也有些太傷士氣。

對此,三井龍姬大小姐的做法是大肆撒錢,僱傭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忍者和武術家,讓他們在近畿和山陰、山陽兩道撒網搜查。而菲里·泰勒少將也覺得自己不能什麼都不做,但軍中也實在找不出那種擅長千里奔襲的特種兵,於是就把在三河國岡崎城新近收編的赤報組給打發了出去,讓他們試著碰碰運氣。

作為新近歸降之輩,赤報組的相樂忠八組長也很想有所表現,以便於在新老闆手下站穩腳跟。無奈他的部下原本就在岡崎圍城之戰中死的死,病的病,減員了至少七八成。來到大阪之後,又有不少人脫隊回家……再扣掉老弱病殘之後,居然只湊出了四五個能跟著他出任務的壯丁,頓時不由得心頭頗為忐忑。

恰好這時候有幾個窮困浪人來向他應聘,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新選組的殘部——自從夏天裡京都失守之後,新選組除了在戰場上被打死打散了大半,剩下的殘部則逃進了大阪城。可問題是所有骨幹都已經死的死逃的逃,最後一幫小嘍啰互相不服,連個隊伍的架子都搭不起來。看看這班武士已經變得無用,有關當局也就漸漸斷了給他們的接濟,於是,這個組織很快就自然瓦解,而新選組殘部也都成了浪人……

正缺少人手的相樂忠八組長見狀大喜,也不顧他們之前各為其主的時候曾經火併過好幾場,就將這幾個劍士統統僱傭下來,勉強湊齊十個人,向著西北方向一路查探而去,沿途的挨餓受凍自然不用提了,連新年都是在荒山野嶺間度過。最後終於在今天發現了仁孝天皇御駕的蹤跡……可惜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所以,滿心鬱悶的相樂忠八閣下一看到先來的真庭蝸牛,就忍不住想要挑刺——並且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這麼說來,二位是在和衷共濟么?嗯,那麼為何不見你們前去打探情報,反而聚在這裡下棋?城裡面現在還有多少人?多少兵士?有沒有陰陽師或巫女?這些你們都弄明白了嗎?」

「……這個……呃,確實是還有待進一步偵察啊!」

真庭蝸牛聞言愣了一愣,發現自己還真的有些粗疏了,眼下只是知道天皇就在城中,還有就是奇兵隊逃散了。但是天守閣內究竟還剩下多少人,有沒有衛士或陰陽師,確實是未曾打探清楚。

本來像這種具體操辦的事情,他都是丟給真庭忍軍的後輩們完成。可是整支真庭忍軍眼下都有任務,要麼在追蹤奇兵隊潰逃者的足跡,要麼正在發動神行術趕回大阪報訊,要麼去打探附近豪族寺社的動靜,只剩下真庭蝸牛這個首領還有空閑。於是他稍微猶豫了一會兒,便發動了忍術,打算親自上陣。

「……既然如此,就讓老漢我走上一遭吧!忍法,地隱之術!」

伴隨著「嘭」的一聲,真庭蝸牛突然在沙土之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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