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戰鬥在櫻花之國 第二百十九章 戰略儲備與定時炸彈只有一線之隔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在很多情況下,看似天生死對頭的雙方,其實卻是一種共生的關係。

像陰陽師這種技術性官吏,他們的官職和俸祿,就是因為要驅除妖物邪異才能存在。若是當真把妖物都給驅除得太乾淨了,讓朝廷覺得都城沒有陰陽師坐鎮也無所謂的話,那麼距離讓他們來個整體部門裁減,各自回家啃老米飯的日子,恐怕也就不遠了——千萬別高估任何執政者的良心和遠見!

因此,陰陽師們在降妖除魔的時候,往往會故意留下一些基本無害的小妖不去驅除,任憑其流竄於貴族府邸,製造出一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這其實也是在時刻提醒著那些權貴們,自己這些陰陽師是何等的不可或缺。

而他們在作為天子居所,朝廷樞紐的平安京中,甚至是就在皇宮中的陰陽寮內,封印下這許多妖物,更是多少有些養賊自重的意思——你們若是膽敢卸磨殺驢,砸了我們的飯碗,我們就敢把京都變成鬼城!

當然,以上這些事情,只是自私和消極方面的因素。除此之外,從積極和光明的角度來講,陰陽師們喜歡選擇封印而非抹殺自己擊敗的妖物,還有另一層更加重要的原因。

——陰陽師們在降妖除魔、討伐怪獸的時候,除了自己施展咒法之外,身邊最強力的打手就是式神。而所謂的式神,其實就是被陰陽師擊敗降服的妖魔。擊敗的妖魔越兇悍,收服之後獲得的式神也就越強大。而一旦所有的妖魔都被剿滅乾淨,陰陽師們自然也就沒有了式神的來源。

事實上,由於天地靈氣逐漸消散枯竭,後世的妖魔已經變得遠不如古代的妖魔強大,現在這些陰陽師能夠搜集到的式神,和古代陰陽師的式神相比,簡直就如同小孩子的玩具一樣可笑。

在大多數情況下,除非式神在中途戰死,否則式神和陰陽師就會相伴終生。因此,古代很多著名的陰陽師在臨死之前,既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式神在自己死後掙脫束縛,以妖物的身份重新為禍人間,也同樣過不了半輩子積累的感情這一關,實在是捨不得親手抹殺這些曾經一起出生入死過多次的老搭檔。

於是,在兩面為難之下,他們只能在自己去世之前,將陪伴了自己一生的式神們封印起來,埋藏在府邸和官署的地下,或者供奉在家廟之中,等待未來某位有緣的後人將它釋放出來,收為己用。

此外,還有一些雖然被古代陰陽師擊敗封印,卻無力降服的妖魔,也被他們封印起來,用以饋贈給未來可能出現的,比自己更加強大的陰陽師,供他們在鬥法降服之後收為式神……

——從某種意義上說,埋藏在陰陽寮地下密室里的那些古代妖物,絕對不是什麼前人偷懶而遺禍後人的定時炸彈,反倒是一筆極為豐厚的寶貴遺產——這都是上等式神的好苗子啊!

若是再把埋藏這些妖物的意義拔高一些,那麼也可以將之視為一筆重要的戰略資源儲備,讓那些未來的陰陽師,在凡間妖魔日益稀少和撲街的情況下,仍然有辦法通過開啟先人的儲備庫,來獲得強大的式神。

——因此,陰陽師封印而不是殺死古代妖物的意義,就如同另一個世界某島國往海底用水泥封存煤炭的傳說一樣。只是根據這個國家自從福島事件以來的各種撲街表現推斷,當年他們的前輩們最需要封存的東西恐怕並非煤炭,而是更應該往自家的淺海大陸架多多埋藏些法西斯主義軍官和士兵,以備如今啟封……

當然,陰陽師想要降服這些妖物,迫使其與自己簽訂契約,收為式神,前提還是要有足夠強大的法力,如果不能親手擊敗這些妖物,並且讓它們輸得心服口服,是沒辦法讓這些桀驁不馴的傢伙為己所用的。

只是這些陰陽師的後人們實在太不爭氣,隨著妖魔的日益減少,他們對於艱苦的修鍊也是日益懶散,將大部分時間用在交際和享樂上,就算要學習陰陽術,也更喜歡那些能夠安全地賺錢的占卜、看風水之類——結果就是各項戰鬥法術逐漸散失,靈力和法術水平是一代不如一代……以至於這些後世的陰陽師,根本不敢揭開先人封印,去嘗試著降服那些傳說中的上古妖物——連最撲街的貓神狐仙都打不過,卻要去和酒吞童子、飛頭蠻之類的大妖怪鬥法……這不是腦子有病去找死,又是什麼?

——再舉一個相應的例子,某個以北極熊為象徵的前超級大國,給撲街後輩們遺留下來的無數核武器與核設施,原本是可以威懾全世界的強大力量,但由於分裂衰敗之後的技術水平退化,人才素質降低,尤其是缺乏最基本的資金,到如今卻只能在嚴重缺乏維護的條件下超期服役,逐漸被風吹雨打,慢慢地鏽蝕腐壞,淪為讓子孫後代們越來越提心弔膽的超級定時炸彈……卻又偏偏連拆卸和處理的經費也湊不出來!

同樣的道理,諸位先輩傳奇陰陽師留給後人的寶貴遺產,也就只能被不爭氣的後輩撲街陰陽師們視為隱患和累贅,卻又根本沒有辦法消除掉,因此只能讓它們無休止地繼續躺在密室里落灰塵。直到如今被一夥強行闖入的蝦夷蠻子,把這些妖物給誤打誤撞地統統放了出來……然後這事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事實上,若是在島內的其它地方,靈氣稀薄,這些上古時代的強悍妖物,縱使衝破了牢籠和封印的束縛,也蹦躂不了幾個時辰,就會因為法力枯竭而奄奄一息,屆時就容易收拾了。」

老陰陽師無奈地攤了攤手,對菲里苦著臉說道,「……但這裡偏偏是舉國靈脈匯聚的平安京,縱然在這個鬼神凋敝的佛法末世,靈氣也遠比別處濃厚,讓那些上古妖物得以活動自如。更麻煩的是,早在幾個月之前,原本傳說中封印著京都靈脈的法陣,不知為何竟然漸漸失效了,等到如今這會兒,被這許多逃竄出來的妖物一鬧,更是徹底土崩瓦解,甚至都鬧出了自古罕見的靈力井噴……」

他抬起一隻枯瘦乾癟的手臂,指向皇宮方向那道貫穿於天地之間的七彩光柱,長長地嘆息,「……唉,被這麼多湧出來的靈力一鬧,京都就徹底成了妖物的樂園,我們人類還如何居住得下去?」

※※※

傍晚時分,三井龍姬大小姐也來到了京都郊外,而隨行之人,還有被魔法師用飛行掃帚一路拖過來的熊澤天皇和萌釘宮內親王——這兩人剛一落地,就吐得是稀里嘩啦,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卻又要面對著京都化作魔都的空前噩耗,結果差點兒沒當場暈厥過去……

——他們這一脈被放逐的皇室後裔,一代代人流落四方,哪怕再怎麼窮困潦倒,也都念念不忘著要重返京都,迄今已經有幾百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借著財閥和西洋人的東風,順利打倒了另一支皇家血脈,眼看著就能君臨天下,不想這夢思魂牽的京都城,卻變成了這副荒誕模樣,如何還回得去?

但無論是三井龍姬大小姐這位魔法女神和財富女神的雙重選民,還是身為天照大御神直系子孫後裔的熊澤天皇和萌釘宮內親王,對於已經徹底狂亂化,幾乎淪為魔都的京都城,也都是束手無策,一籌莫展。

——這種靈脈狂暴化的異變現象,根本就無法通過人力來解決。甚至比幾乎任何天災都還要恐怖得多!

雖然與作為候補選民的菲里不同,三井龍姬大小姐的手中倒是有那麼一小撮銀火——說來可憐,這銀火還是菲里從馬茲卡大陸的神殿廢墟中發掘出來的,卻因為自己的本事不夠,沒法使用,結果就被魔法女神收繳上去,拿來賞賜新人(三井龍姬)了——可是想要用這玩意來解決如此規模的天地異變,簡直是比讓人用一桶水去撲滅焚城大火還要不靠譜……

所以,三井龍姬大小姐在勘察過現場之後,也只能攤手表示各種無力。

相對而言,熊澤天皇這位「雜貨鋪天子」,依靠某些秘密傳承至今的皇家典籍,倒是對如何壓制平安京靈脈躁動的辦法略有所知——只是根本無法執行而已……

「……朕在江戶的行宮(其實就是那家整天被小流氓騷擾的破雜貨鋪——萌釘宮內親王的暗中插嘴),曾經聽先皇講解過,當年的京都郊外,有船岡山、鴨川、巨椋池和山陽道這四方象徵,與玄武、青龍、朱雀、白虎這四神相對應。而在京都之內,朝廷又在平安京的北方修建了延曆寺,東方和西方則有東大寺和西大寺,南邊是羅城門,這些建築物貌似沒什麼特殊之處,其實都被古代的陰陽師用法術反覆祭煉過,實際上乃是一個個龐大的法陣結點,與船岡山、鴨川、巨椋池和山陽道內外相應,形成了一個覆蓋著整座京都的雙重守護法陣。藉此來控制住地下匯聚著的四方靈脈,避免靈力突然爆發,禍害都城百姓……可惜後人無知,將這其中的關竅都遺忘了個乾淨……」

年邁的熊澤天皇伸出枯瘦的手臂,遙遙指向京都四周的山川景色,然後無奈地嘆了口氣,「……更要命的是,聽說那些陰陽師所說,在幾個月前,京都的偽朝廷居然悍然頒發滅佛令,自己就把守護著京城的延曆寺,東大寺和西大寺給付之一炬,羅城門雖然還在,可巨椋池卻在今年的大旱災之中乾涸了——整個封印和控制京都靈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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