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戰鬥在櫻花之國 第五十九章 醞釀中的陰謀

作為一個基本常識,假如想要發動一場軍事政變,那麼在手頭上或多或少都必須要有一些武裝力量。

而酒井直政這些造反派,雖然各自都有一些訓練有素的親信家丁,充作看家護院的私人衛隊,但數量都很少,加在一起也不過一千多人。僅僅憑藉著這麼一點兒可憐兮兮的軍事力量,就要去顛覆依然貌似龐然大物的江戶幕府,實在是令人不由得感到有些心頭髮虛。

至於江戶城內的八万旗本武士,雖然從身份上講都是再標準不過的職業軍人,但卻根本沒有誰膽敢真的拿他們當作軍隊來使用——經歷了這麼漫長的太平歲月,又被現任幕府刻意打壓之後,武士刀對他們已經只是一種裝飾品而已,既不能指望其武藝尚未荒廢,更不能對他們的紀律和勇氣存在什麼盼頭。

這麼一來,在得知會津藩軍隊拒絕參與起事之後,德川家的這些陰謀分子才愕然發現,雖然整體局勢如此有利,但自己身邊一時之間竟然拉不出任何可靠的正規軍。

不過,對於這種尷尬的現狀,水戶藩主德川長樂倒是不以為意。

「……在經歷了長州、京都的接連重創之後,眼下的幕府已經是全軍盡墨、鬥志萎靡。我們手中固然沒有什麼正規軍,那些大阪商人的手中難道就還有嗎?一萬四千人的新式陸軍和十一艘戰艦的新式海軍,此刻都已經全都完蛋了,他們在江戶頂多就只剩下了兩三千城管隊而已!只要我們能夠成功發動起八万旗本武士,還有三萬的外藩駐京人員,對付這麼少的一點武裝賤民,還不是手到擒來?」

「……幕府本身殘餘的武力,確實是不值得畏懼,但是他們的背後還有西洋鬼畜撐腰啊!」

酒井直政摸著下巴反駁說,作為幕府次席老中,雖然他的實權相當有限,但在消息上終究比較靈通。對於幕府在眼下是何等的虛弱無力,自然是有著相當深刻的了解。

這半年多來發生在西國、近畿地區的一系列戰事,對於幕府軍政勢力的打擊,幾乎可以說是毀滅性的——最精銳的新式海陸軍徹底覆沒,連個渣子都沒剩下;布置在西國的親幕府勢力被連根拔起,僅有少數殘兵敗將困守大阪城;關東地區的親幕府勢力也因為出兵助戰而遭受重創,或者因為看到形勢惡化而轉變了立場;全國陷入事實上的無政府狀態,幕府政令基本發不出江戶城;最後,歷年來苦心積攢下的軍費,在短短几個月之內,就因為浩大的軍費開支,而像氣泡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總體上講,此刻的江戶幕府,已經從全國性的中央政府,基本墮落成了江戶市政府,並且還既無可戰之兵,又無充餉之銀,聲勢、威望和號召力也早已破產,沒有多少堅定的支持者,無法恢複和補充戰鬥力,只是靠著慣性和殘餘的一點城管隊,暫時維持著運轉罷了。

要推翻這樣一個虛弱不堪的政權,根本不需要多少正規軍,只要發動一批暴民就行了——比如說,正因為幕府剋扣俸祿而極端怨憤的那「八万旗本」……在有譜代名門後裔和德川家親藩牽頭組織的情況下,要想煽動這些見識短淺的傢伙起來鬧事並不困難。

哪怕在事成之後,對於這流血又流淚的「八万旗本」來說,恐怕就不會是什麼剋扣俸祿的小麻煩,而是再沒有什麼人會給他們發俸祿的大問題了……

然而,在這個虛弱得彷彿風吹就倒的衰頹政權背後,還有一夥相對來說難纏得多的「西洋鬼畜」。

「……原本部署在江戶城和橫濱租界的耐色瑞爾遠東軍,其中真正具備強悍戰鬥力的精銳部隊,確實是基本都已經跟隨海軍艦隊被佩里提督帶到了西國戰區,並且在歷次戰鬥中損失慘重。留守在後方基地的只剩下一幫老弱病殘,對付起來應該並不困難。

但很不巧的是,就在佩里提督出海西征的同時,另一支由菲里·泰勒少將率領的耐色瑞爾遠征軍,卻剛好抵達了江戶,一直駐紮滯留至今。這些人可都是剛剛經歷過一場艱苦遠征的百戰老兵,戰鬥力遠在我國各路兵馬之上,並且還於前兩天正式接受了幕府僱傭,接管了江戶城的大部分外圍防禦設施……」

酒井直政有些憂鬱地微微嘆息著,朝對方通報江戶方面的最新變化,「……根據在下所掌握的情報,這支部隊原有兵力約為五千人,近來又得到黑島家的賣身投靠,得以在江戶一帶大批招募新兵。再加上收編了橫濱租界內剩餘的一些雜牌武裝,總兵力很可能會達到一萬左右……且不說八万旗本和三萬外藩武士當中,咱們究竟能動員起多少人馬,就算是這十一萬烏合之眾全部上陣,恐怕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啊!」

「……閣下似乎是多慮了,這些西洋鬼畜即便善戰,但究竟是外人,不甚明白我國之底細。而且眼下在江戶的這支部隊,又是初來乍到,連腳跟都未曾站穩。只要我等設法施展出一個調虎離山之計,在事變前夕把他們調開到遠處,不就能萬事大吉了嗎?」

德川長樂自信地微笑起來,「……這些西洋鬼畜既然接受幕府僱用,那麼自然也要聽從幕府號令。屆時,我只要讓水戶藩里的倒幕組織起來鬧騰一番,做出一副要南下攻打江戶的架勢——雖然那些反骨仔對我這個藩主早已只剩下了名義上的尊敬,但是想要說服他們響應朝廷倒幕,卻依舊是一樁容易事——然後再由閣下在幕府內活動一番,最後由鄙人發出『協助平叛』的邀請,豈不是就能名正言順地把他們調離江戶,送到北面的水戶藩與亂黨糾纏了嗎?哼哼,等他們得到消息趕回來,江戶這邊的大局也該塵埃落定了。」

「……您的這個布局,倒是很有可行性。但那位司令官據說也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沙場名將,在出兵北上之前,即便當真抽空了駐守江戶城的兵力,也肯定會留下一些部隊防守橫濱租界……」

酒井直政略一思索,就發現了這個計策所包含的漏洞,「……那座城池雖然規模較小,眼下也沒有艦隊駐紮,但是防禦設施的堅固程度還遠在江戶城之上。僅僅依靠一幫無組織無紀律且裝備低劣的暴民,而沒有內應或重炮的話,是根本打不下來的。」

「……呵呵,閣下說的確實沒錯,但我們又為什麼要去強攻橫濱租界呢?」

德川長樂的表情更加自信了,「……對待這些蠻橫凶暴的西洋鬼畜,光靠武力對抗顯然是絕對不行的。但只要迫使他們在事變之時縮進租界,無法加以干涉,再派人封鎖住交通要道,製造出一個時間差就行了。待到事變完全結束,篡奪幕府政權的大阪商團被搗毀之後,他們又還能做些什麼呢?

一怒之下反攻江戶?那我們就放棄市區,留下一個破城給他們,退回各自的封地與之周旋。西洋人的軍隊固然強悍,但畢竟人數太少,又遠離故土萬里之外,缺乏後援。若是沒有本國奸賊為之奔走驅策,縱然一時得勝,也無力持久,頂多只能再次縮回據點固守。

接受現實,與我等坐下來談判?那就更妙了。反正以我等眼下的軍力,也無法驅逐這些西洋夷人。為了對抗素來缺乏信譽的朝廷,還不如繼續和他們保持合作。我等已經失去權柄潦倒度日這麼些年了,再也沒有什麼抹不開的面子。大阪商團過去答應的條件,我們也一樣能夠答應。而在大阪商團覆滅之後,耐色瑞爾人假如還想在這片土地上待下去,也同樣需要尋找一個新的合作夥伴。與其去頭腦頑固思想僵化的朝廷那邊碰壁,還不如選擇相互之間知根知底的我等呢!」

「……但若是萬一行動出現疏漏,大阪商團有若干首腦逃出,並且成功與西洋夷人會合。那麼我方豈不是就要進退失據,被迫與前來平亂的耐色瑞爾軍隊死戰到底,白白讓朝廷撿了便宜?而且,殿下您也是清楚的,以我方人員成分之龐雜紊亂,屆時想要完全不出一點岔子,是幾乎沒有可能的。」

酒井直政還是有些不放心地繼續追問道,幾根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

在這個結構鬆散的叛亂組織中,他負責的一塊僅僅是幕府內部的策應,而絕大多數的外部行動,都要交付與眼前這位貌似很不正經的藩主殿下執行。

反過來說,一旦事情敗露,眼前這位盟友或許還有可能趁亂逃之夭夭,而他這個身處於敵陣核心的內鬼,卻絕對是要陷入十死無生的必殺之局了。

幸好,德川長樂雖然在生活作風上比較輕浮浪蕩,但至少在搞陰謀詭計的方面,還不算是什麼粗心大意的草包,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慎密。

「……呵呵,閣下還真是不慮勝,先慮敗啊!事實上,如果當真出現這種最糟糕的局面,在下也還有一張最後的底牌——只不過得要從朝廷這邊『借』了。」

德川長樂略帶自得地搓了搓手指,「……這大半年以來,我國固然是風起雲湧、戰火紛飛,但遠在西方的耐色瑞爾帝國,也並不見得有多麼平靜——根據我最新打聽到的消息,從去年秋天開始,他們的國家就陷入了南北分裂之中。南軍掌握了首都和中央政府的大義,北軍則擁有更加強大的軍事實力。而駐紮在我國的耐色瑞爾遠東軍,則是靠邊站隊加入了北軍陣營。

因此,為了剪除北軍的這一羽翼,南方政府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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