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戰鬥在櫻花之國 第三十一章 相同旗幟的碰撞(上)

陰霾幽暗的天空下,厚重的雲層緩緩翻滾著隨風移動,灰黯的烏雲時開時合,低的彷彿讓人伸手可觸。

從海面上抬眼望去,黯淡模糊的太陽在雲層遮掩之下緩緩升高,遠處的海岸顯現出一片青黑蔥蘢。墨綠色的海浪藉助著風勢洶湧澎湃,反覆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濺起了幾丈高的水花。

一片影影綽綽的白帆,在海平線上漸漸露出身形,迎著剛剛升起不久的朦朧朝陽,猶如千萬匹戰馬齊頭賓士,浩浩蕩蕩地向東方全速行駛,並且慢慢朝著北面的海岸線靠攏。

在每一艘船的主帆上,都繪製了巨大的藍底六芒星國徽,象徵著一個千年魔法帝國的榮耀與輝煌。

耐色瑞爾帝國的遠東艦隊司令官,加爾盧司·杜堊登·佩里(Gelrooss·DoUrdenn·Perry)海軍中將,正穿著一身華麗奢侈的大禮服,雙手拄著鑲嵌有五彩寶石的將官軍刀,牢牢佇立在旗艦「東方」號的後甲板上,面容冷峻地注視著前方的暴虐的大海,久久地默然無語。

隨著艦隊逐漸靠近陸地,一排排滔天巨浪開始變得越來越急,越來越高。泛著白沫的浪花不斷撞擊船舷,連綿的轟鳴聲一時間震耳欲聾,並且與吹拂而來的海風一起,帶著無數細碎的微鹹水珠,扑打在了佩里提督古銅色的滄桑老臉上……但他卻渾然不為所動,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臨戰前夕,佩里提督的心神竟似是和眼前的陰鬱海景融合在一起,所有一切對於此次戰爭勝負的疑慮,均已經被徹底排出了思域之外。

自從他告別遙遠的費倫大陸故鄉,來到這個陌生的東方古國,已經快要有三十年了。

經過三十年的冒險投機、征戰廝殺、勵精圖治、搏命逮運,他已從一個受排擠不得志的海軍校官,成為了聞名遐邇的偉大征服者、傲視遠東的一方諸侯。儘管在實際權利上,佩里提督還要受到各方面的制約,但無論如何,他都是東方海洋上說一不二的最偉大存在!

而這一切如日中天的輝煌地位,都是建立在遠東地區諸多對手的愚昧、笨拙和落後,以及一次又一次軍事勝利的基礎上——對於己方的空虛實質,佩里提督是再明白不過了。

僅憑藉帝國遠東艦隊的區區幾千名士兵,根本不可能徹底控制這個總人口超過三千萬的遠東島國,甚至就連長時期的威懾和敲詐都很難做到——畢竟,萬一對方痛下決心的話,只要掏出足夠的銀子狠命去砸,僅在軍事層面上實現近代化,是很容易就能搞出來的。

因此,他才會和渥金教會與大阪商團展開合作,對衰朽墮落的江戶幕府實施和平演變,並且容許其參與分享帝國遠東軍的各種權勢與利益,甚至在某種程度之上,甘願為其所驅策……即使是在之前幾年,魔法女神教會與渥金教會關係惡化,互相敵視的時候,作為魔法女神信徒的佩里提督,也硬是頂住了己方教會施加的巨大壓力,把這種互助合作關係繼續堅持了下去。

如今,魔法女神教會在帝國大選慘敗之後,終於端正了自己的態度,徹底放棄了獨攬政權的野心,轉而與渥金教會締結了正式同盟。而帝國遠東海陸軍之中長期存在的內部矛盾,也由此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緩解……但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又一輪新的倒幕風潮,隨著長州藩突然爆發的軍事政變,在整個島國都被全面激發了起來!

而自以為找到了立威機會的江戶幕府,先是大模大樣地宣布要獨力平定動亂,拒絕了耐色瑞爾盟友的幫助,讓佩里提督只能暫且在一旁作壁上觀。至於接下來,則是一連串糟糕到了極點的拙劣戰績:熊野灘海戰慘敗、生野銀山爭奪戰慘敗、北九州的小倉藩兵敗陷落、幕府西路軍徹底瓦解、薩摩藩發布反戰公告、朝廷示意兩家休兵、京畿地區爆發搶米騷動、西部諸藩普遍抵制徵兵、幕府南路軍內訌嘩變……

一時之間,幕府方面預備對長州藩發動四面圍攻的幾路大軍,都是在踏進長州藩境內之前,就已經被擊潰打垮了!而由此所產生的各種騷亂,還在異常急速地朝全國範圍蔓延開來!

面對如此滔天亂局,毫無軍事經驗的幕府上下,已經是徹底亂了手腳,既不知道應該怎樣把戰爭繼續下去,也不知道究竟應該先把矛頭對準哪裡。

而身在局外的佩里提督,對此倒始終是洞若觀火:既然一切紛亂的源頭,都來自於長州藩。那麼,無論外界的干擾有多麼強烈,都要堅定不移地把長州藩作為攻擊對象,即便要排除萬難,也必須將其剿滅於萌芽之中——只要能夠成功取下了長州藩,就等於是立刻切除了招致禍患的病灶,上到京都天皇,下到街頭暴民,都會在第一時間內偃旗息鼓,重新匍匐於幕府的赫赫權威之下。

所以,在大阪港進行了短暫的休整和補充之後,他就率領在颱風中損傷較輕的全部軍艦,再一次揚帆起錨,氣勢洶洶地直撲長州藩而去,企圖通過一戰徹底解決東瀛問題。

「……報告將軍!我軍已經抵達長州藩海岸,前方就是關門海峽!」

一名軍士匆匆奔到了沉思中的佩里提督身旁,立正敬禮後朗聲彙報說,「……海面上尚未發現任何敵方戰艦,而港口附近也沒有設置任何障礙物……」

「哦,已經抵達戰場了……這是咱們第幾次炮擊馬關?長州藩的『熱血青年』怎麼就那樣多啊!」

佩里提督舉起自己的望遠鏡,朝著前方的海岸粗略地掃了幾眼,便輕輕地一揮手,輕聲嘀咕著下達了作戰命令,「……傳我的軍令,全艦隊立即準備戰鬥!目標,馬關炮台!」

※※※

伴隨著紅色戰鬥旗的徐徐升起,每一艘戰艦上都吹響了尖銳嘹亮的迎戰號角聲。

耐色瑞爾遠東艦隊的水手們全都忙碌地行動起來,開始撤走分隔船倉的擋板、解開固定住炮架的繩索,並且研磨各自的短劍與刺刀、在桅杆的戰鬥吊艙上架起火槍與手榴彈投擲器,以應付可能發生的登陸戰或接舷戰。又在甲板上撒滿沾了海水的沙子,目的是防止人員在戰鬥之中摔跤打滑。

「……全體注意,全體注意,立即解開所有炮口的封印!並且把多餘的救生艇全部放出艦外!誰要是敢在這時候仍然磨磨蹭蹭的,老子就把這個懶蟲一腳踹到海里去!」

水手長臨空揮舞著鞭子,罵罵咧咧地督促著麾下水兵加速工作。雖然此次的對手實在是弱得可以,但各項準備工作依舊做得一絲不苟——那座式樣古老的馬關炮台,固然是沒什麼可怕的;而長州藩的三艘破爛小軍艦,對耐色瑞爾遠東艦隊而言也只是送上門來的小菜,但上個月在熊野灘全殲了幕府海軍的那支神秘艦隊,迄今還沒有任何新的消息……

所以,在戰前準備得更加充分一些,總是不會錯的。

在戰艦甲板的上空,紛紛被臨時拉開了防止摔落的橫網、脆弱的帆桁被粗大的鎖鏈緊急加固、彈藥庫的四壁都被掛起了浸濕的帆布。有條件的水手都換上了乾淨的新衣服,以避免在戰鬥中受傷後感染。而位於底艙的彈藥庫和甲板上的炮位之間,肌肉發達的空閑水手們相互接力,把沉重的炮彈一枚枚地傳遞上來,很快就在甲板堆出了一座小山……至於那些真正的炮手,則在是在忙著清理炮膛、測量距離、選擇目標以及彈藥種類……

但是,還沒有等到他們完全做好準備,馬關守軍的岸防火炮,就已經開始噴吐出橘紅色的火舌。

「咣、咣、咣、咣!」

霎時間,一串巨大的雜訊在艦隊附近不斷回蕩,航路北方不遠處的海面上,瞬間就被激起了三四道高高的水柱,讓尚未完成作戰準備的水手們大吃一驚……但也僅僅是大吃一驚而已。

一般來說,由於地形、工事等一系列顯著的有利條件,同口徑的艦炮總是比岸炮在射程上吃虧。但那只是一般情況——由於鑄造工藝和作戰思想方面的缺陷,東瀛本地出產的土造火炮射程相當糟糕。

而更加糟糕的是,在原本裝備在馬關炮台上的幾十門新式西洋重炮,不是被春田莊的賤民們趁亂拖上了山寨加強防禦火力,就是被圍攻山寨的長州軍徵收過去轟擊春田莊了……所以,在眼下的馬關炮台里,只剩下一些別人看不上眼的老式土炮,負責守衛炮台的兩百「奇兵隊」,只能心情鬱悶地的把炮彈都打進了海里,期間還發生了兩次炸膛——和平年代生產的廉價軍火,通常多少總是存在一些質量問題的。

在這之後,就是耐色瑞爾遠東艦隊如狂風暴雨一般的猛烈反擊。

在馬關港口外海,幾艘運輸船被滯留在外圍,而十五艘大型戰艦則一字排開,幾乎在岸防炮台的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樣地搶佔了最為有利的發射位置。隨即,它們便透過看似兇猛激烈,實際卻毫無殺傷效果的林立水柱,讓每艘船側舷的幾十門火炮先後發出怒吼,在連綿的硝煙和轟鳴中,將炮彈彷彿雨點一樣砸向馬關炮台。

伴隨著連串尖利悠長的呼嘯聲,一發接著一發的鐵球實心炮彈,好像從外太空墜下的隕石一樣,直直地砸進了沒有頂蓋防護的馬關炮台內部。躲避不及的炮手和輔助兵頓時血肉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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