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戰鬥在櫻花之國 第二十三章 大江戶異聞錄(6)

城管隊對街區的清理整頓工作,雖然執行得頗為野蠻暴力,但卻也完成得非常迅速。

僅僅只花了大概一刻鐘時間,他們就將堵塞了街道的流動攤販與拉客武術家驅逐一空,另外還搗毀了好幾處小巷子內的浪人窩棚,順便也把各自的腰包和隨行的板車塞了個滿滿當當。等到一切工作基本完成,他們就「嘟——」地吹響了尖利的銅哨子,然後起程前去整頓,或者說去禍害下一塊地方了。

看到街面上又一次恢複了平靜,菲里自然也再次開始了他今天預定的行程,朝著黑島藩邸的方向邁開了腳步。而那位前去女方家中送彩禮,卻不慎撲了個空的毛利新一先生,似乎也正好閑來無事,索性先讓隨從扛著彩禮箱籠回家,然後自己卻陪著菲里等人,繼續一路邊走邊聊,順便也好拉拉關係——幕府征討長州叛逆的戰事,迄今為止一直是屢屢碰壁,如果他這位無兵無權的流亡藩主想要恢複家業的話,弄不好還真的需要借重耐色瑞爾帝國的軍力。

既然毛利新一的心裡存著這個打算,那麼他在這之後一路上所談起的話題,自然多半也是圍繞著這場正在島國西陲各地愈演愈烈的戰爭。

而菲里也很樂意藉助這個機會,從對方口中打聽到一些前線的最新情報——作為法理上的長州藩之主,以及此次戰爭的「正義象徵」,毛利新一在幕府里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至少可以列席旁聽大多數軍事會議,並且能夠看到很多沒有注過水的真實戰報……與之相比,菲里卻是在江戶城一帶人生地不熟,只能偶爾從澤娜公使那裡獲得一些不知真假的過時消息,所以對此自然相當感興趣。

當然,由此也可以看出,和大多數傳統的東方國家一樣,江戶幕府同樣在諜報工作方面做得非常之糟糕,甚至幾乎沒有象樣的保密觀念——從戰區傳遞迴來的各種軍事情報,居然被這位前長州藩主像是對待八卦新聞一樣,隨隨便便地就在人流稠密的大街上講了出來……

不過,根據他所說的情況,江戶幕府在軍事行動方面的表現,似乎比在諜報戰線上還要更加拙劣。

※※※

比較公允地說,江戶幕府此次大張旗鼓所策劃的西征長州之戰,根本就是一場由外行人拍板,窩囊廢執行,陰謀家攪局,最後讓所有人都只能啼笑皆非的仆街鬧劇。

為了炫耀幕府的龐大實力,而勉強拼湊起來的五路浩蕩大軍,根本就是五幫徹頭徹尾的大雜燴,並且在攻入長州藩境內之前,就已經被對手給搶先擊潰了兩路……而剩下的三路攻擊部隊,雖然總算是湊合著完成了初步編組,但他們在戰場上的實際表現,依舊讓人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由關東地區十幾個藩國聯合拼湊而成,預定攻擊石州口(從石見國出發進入長州藩)的一萬北路軍,在五月上旬基本完成了集結和補給之後,終於開始沿著山陰道,慢吞吞地朝著早已被長州叛軍放棄的生野銀山磨蹭……結果,他們剛在空蕩蕩的生野銀山腳下紮營住宿,就遭到了約莫兩三百浪人武裝的夜襲,並且立即導致了全軍炸營騷動,三百多人死於自相踐踏,而逃散不知所蹤者更是多達三千以上——於是,數千殘餘部隊在一番爭吵之後,只得暫時滯留於生野銀山,設置土木工事死守待援,並且將一封封雪片似的告急信箋接連發了回去,請求增發大批軍餉、彈藥、糧食和藥材……

由幕府首席老中三井銀次親自統帥,預定攻擊藝州口(從安藝國出發進入長州藩)的中路軍,目前已經在廣島建立起戰區行營,但配屬部隊的集結狀況卻非常糟糕——即使算上了三井銀次本人帶去的七千幕府新軍,預定計畫內的四萬中路軍,依舊僅僅動員起來了兩萬不到,而且民夫、軍火、輜重均未能完全到位,根本就不能按期進軍長州。

在如今這個長州藩屢戰屢勝,薩摩藩武裝中立,京都朝廷策劃調停息兵的大背景之下,對於江戶幕府下發的徵兵令,近畿和西國各藩均是疑慮重重,幾乎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在推委搪塞,惟恐被推上前線打頭陣,消耗掉自家兵力,又在接下來的政治博弈之中站錯了隊伍……因此,位於山陽道上的藝州口,雖然是預定之中的主戰場,至今卻連一仗都未曾打響過。

至於打算登陸大島口的一萬南路軍,似乎就更加悲劇了——由於幕府艦隊覆滅,而耐色瑞爾遠東艦隊卻又尚未抵達戰區,幕府方面一時之間竟然喪失了整個瀨戶內海的制海權。四國島上諸藩趁機以海路不靖為借口,把幕府下發的五千徵兵名額給頂了回去……至此,南路軍已經縮水了一半。

但尚未縮水掉的另一半南路軍,卻也同樣讓人憂鬱——為了湊足這五千部隊,幕府硬著頭皮徵調了大阪城的三千旗本武士、一千城管隊,以及一千名各家商會的私人武裝……可問題是這些傢伙之間素來是仇深似海,水火不容,平時碰了面都經常要群毆械鬥,更別提如今全副武裝地聚集在一塊兒了。

於是,這支軍隊在大阪郊外的集結地,就已經是摩擦不斷。等真正上了路,更是搞得邊打邊走,最後才剛剛趕到了備中國,便終於崩潰癱瘓了——起因主要是旗本武士中途突然起鬨罷工,堅持要求幕府方面將近幾年拖欠的俸祿全都補上,才肯繼續朝戰場開拔。

雖然幕府方面尚未對此作出任何回應,但城管隊和商會武裝已經擅自與幕府旗本發生了幾次流血衝突,雙方仇恨就此徹底結下。而這支南路軍的自行解體,十有八九恐怕已經是難以避免了。

※※※

討伐長州的正面戰場固然是打得一塌糊塗,而敵後戰場的情形,也同樣是不容樂觀。

為了擾亂長州藩叛軍的腹地,負責前線督戰的首席老中三井銀次靈機一動,強令在京都的新選組調撥若干精幹人員,火速組建了一支別動隊,企圖乘小艇從海上繞過長州藩防線,潛入敵後騷擾破壞……他的想法雖然是不錯,但實際執行起來卻是問題百出——由於情報泄露的關係,三十名別動隊員一上岸就陷入了包圍圈,被數百名長州軍一頓排槍加幾輪霰彈給打得落花流水,最後只有五個人泅水逃了出來。

儘管不信邪的三井銀次仍然在繼續堅持自己的計畫,試圖依靠新選組再次拉扯起第二批的別動隊,發動下一次的偷渡騷擾……但幾乎所有人都對此不抱任何希望。

相反,正在各地積極活動的倒幕志士,卻對幕府討伐軍造成了極大的干擾與破壞——在幕府控制之下的京都、大阪、神戶、廣島等等一系列主要城市,都爆發了規模不等的恐怖襲擊事件。大批浪人圍攻官府機構,與駐軍發生血腥衝突,爆破重要橋樑和碼頭,甚至故意縱火焚燒市區建築……一時間將幕府在這些城市的地方官吏給折騰得焦頭爛額、狼狽不堪。而通往戰區的陸地補給線,更是反覆遭遇大股武裝分子的劫掠,最後不得不動用重兵押運。但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證全部輜重車隊的安全抵達。

屋漏偏逢連夜雨,非但是早已心懷不滿的浪人們紛紛起來鬧事,就連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城市貧民,眼下居然也跟著起鬨了——因為此次戰事的持續綿延,已經嚴重地影響到了他們的肚皮問題!

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數萬大軍調動征戰,十幾萬民夫輾轉於道路,都要消耗掉大量的糧食。而東瀛島國土地狹小,人口稠密,本來糧食供應就非常緊張。今年雖然沒有嚴重的災荒,卻也同樣並非什麼豐年,因此突然多了那麼大的一筆消耗,京畿地區的糧食市場頓時就有些貨源不足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麼情況倒還不算太嚴重,畢竟這個國家足有兩三千萬的人口,只要每人每天少吃幾口米飯,這個缺口就能補回來了……問題是隨著戰事迄今綿延不絕,幕府威信近乎破產,並且在薩摩藩、京都朝廷等勢力逐漸插手之後,這場戰爭還有擴大化的危險,西部各藩的諸侯都認為天下大亂將至,戰火不知道哪一天就會燒到自己頭上,必須得要早做準備才行。

所以,各藩諸侯一方面對幕府的徵兵命令百般推委,另一方面又紛紛拿出錢財,大肆搶購市場上的稻米,以防備全面戰亂。商人們看到這樣的情況,也跟著拼了命地囤積大米,企圖牟取暴利……於是,米價就這麼被一下子炒到了天上,從70文一斤漲到了200文一斤,而且還經常是有價無市,必須得排隊搶購。

這樣一來,地方上的農民倒是還好,反正自種自吃,家中有糧心中不慌。但城市裡的普通市民可就慘了,他們本來就是家無隔夜之糧,發一天的工錢買一天的米,眼下更是只能勒緊褲腰帶了。

於是,城市貧民眼睜睜地看著糧食商人囤積了那麼多的米,各地諸侯也是在將一船一船的米往城堡里運,而他們自己的老婆孩子卻在家裡餓得嗷嗷叫,飯鍋都快要可以吊起來當鑼敲了,這日子還怎麼過?

理所當然地,這些沒了活路的窮人,紛紛揭竿而起,抄著任何能夠在手邊找到的傢伙,展開了轟轟烈烈的打砸搶活動——圍攻糧倉,搶劫店鋪,把奸商私刑弔死,甚至自發襲擊了幕府軍的輜重車隊……為了儘快熄滅這場正在自家後院熊熊燃起的火災,身在廣島行營的首席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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