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十七章 批鬥大會

天色已經漸漸放亮了,東方開始出現微弱的曙光,清涼的晨風從海上吹來,給酷熱的沙漠帶來一絲難得的寒意,也讓闖下了滔天大禍的巨熊軍團士兵們彷彿身處於北極的暴風雪中,這心頭是瓦涼瓦涼的。

而這一心靈暴風雪的來源,就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說啊,你們這群該死的雜碎!昨天晚上到底幹什麼去了?凡是帶頭喝酒的,都給我站出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呼呼,氣死我了,我看你們這些賤人,是三天不打就皮癢!有勇氣犯錯,卻沒膽量承認,是嗎?」

熹微的晨光中,一個瘦小的身影手持軍刀,身著戎裝,滿臉怒容地在空曠的沙灘上來回踱步。數千名士兵排成龐大但卻有些歪歪扭扭的方陣,噤若寒蟬地聚集在他面前。無論是誰,一旦被他那餓狼般恐怖的視線掃過,全都戰戰兢兢,連氣都不敢喘一口。原因無他,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實在是太荒唐也太不象樣了,再怎麼好脾氣的上司,也要被氣出精神失常來。

平時和藹可親的菲里·泰勒司令官,這回簡直象個魔王,怒氣全開之下,廣大官兵居然出現了集體恐懼心理,隨著他的厲聲呵斥,一個個都露出了羞愧的神色——這年頭,雖說大家的臉皮都用屁股做的,但丟下主帥一個人在槍林彈雨之間玩心跳遊戲,還是讓這些多少有點責任心的「雜碎們」覺得過意不去,臉蛋紅得彷彿成了猴子屁股一般。

不過,羞愧歸羞愧,該逃避的責任還是要堅決逃避的。無論菲里怎麼威逼利誘、嚴詞恫嚇、分化瓦解,他麾下這幫滑頭還是沒有一個肯站出來承擔罪責。看來,這「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的道理,的確是在任何一個世界都能廣泛通用,並且為人們所熟知的……

實際上,這一特大烏龍事件的緣由,說來也並不複雜,主要還是紀律鬆弛和沒有考慮到人性化管理的問題。

當菲裡帶著一行二十多人上岸訪問的時候,留守在船上的人員看著近在咫尺的陸地和城鎮,自己卻不能上去消遣,一時間百無聊賴。再回想起兩個多月又熱又悶的艱苦生活,以及生死未卜的迷茫前景,人人都感覺十分鬱悶,想要借酒澆愁。

由於沒有上司管束,他們居然自說自話地辦起了慶祝遠航成功的盛大酒宴,還將菲里·泰勒司令官夾帶的私貨給偷了出來,分著喝掉了好多——被菲里強制戒酒了很長時間的蕾妮,就是此事的幕後黑手……

俗話說,借酒澆愁愁更愁。而船上運載著的又基本上都是高烈度燒酒,也就是那種劃根火柴可以點燃,吸到棉花里可以消毒的貨色。這幫子混帳又沒有什麼節制,連個值班的人都沒留。一個個全都喝得酩酊大醉,爛醉如泥,連炸彈都吵不醒,自然也就注意不到岸上的小小響動,更看不到長官的求救信號了。

出於軍人的謹慎天性,他們雖然失職到無以復加,但是在痛飲之前多少也做了些防備,全艦上下都設置好了臨時的魔法警報結界,以及能夠自動反擊的鐵魔像。這既可以防範敵人突襲,更能提醒大家長官的歸來——對這些無視軍紀的雜碎來說,後者的實際意義還要更大一些。

只是既然敵人的目標並非祥瑞號,這些預防措施也就成了瞎子的眼睛和聾子的耳朵,沒有發揮出半點用處。至少,當吸血鬼女教授蕾貝卡和肥巫妖奧沃帶著一幫子驚惶萬狀的逃難者,劃著小艇回到船上的時候。整艘祥瑞號還是找不出幾個神志清醒的傢伙,而醉醺醺的蕾妮還撲過去給蕾貝卡敬酒……

於是,在一陣雞飛狗跳之後,蕾貝卡和奧沃總算用電擊和鞭子拖起來了幾個醉鬼,並且拉響了警報。然後才在不經意之間注意到,這支部隊的最高領導,菲里·泰勒上校居然還沒有用定位傳送戒指逃回船上來!

登時又是一通大亂,蕾貝卡搜尋了一番菲里身上的魔法坐標,發現他已經跟著印加士兵逃到了沒有半條船的碼頭邊,並且處於「玉碎」的邊緣……

祥瑞號雖然有飛行功能,但是推進器一時半會根本發動不起來。幸好四門八寸主炮的射程夠遠,而幾個炮手喝的酒也不算太多,還能暈頭暈腦地朝岸上放上幾輪高爆彈,並且沒誤傷多少友軍……其實,碼頭上也沒剩下多少可供誤傷的友軍了。

隨後,兩位心急如焚的大奧術師便騎上掃帚,帶上僅有的幾個已經被暴力醒酒的魔法師,前來拯救危難中的司令官。

之後的情形,就很簡單了。預料之外的大艦巨炮,讓苦戰疲憊、指揮紊亂的精靈軍徹底嚇慌了神。在八寸主炮發威的同時,就開始陸續逃離西潘港,攜帶著為數不多的虜獲,朝西面的山區飛速撤退。在他們的背後,只留下一座基本上成了廢墟的破爛城鎮,還有六千多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這一慘劇,充分體現了祥瑞號的祥瑞大能與瘟神本質:才剛到地頭,就把未來盟友給禍害了一把——按照通常的情況,像西潘港這樣沒什麼油水又難啃的硬骨頭,還入不了精靈軍這伙職業強盜的法眼。但滿載糧秣的祥瑞號的抵達,卻成功地誤導了菲特拉斯少將的預言魔法,在給科曼特將軍惹來一場無妄之災的同時,也讓巨熊軍團在馬茲卡大陸的華麗處女戰,變成了令人絕倒的開門黑。

至少,眼下正在暴跳如雷的菲里,已經被死不認錯的部下搞到快要絕倒了。這些滑頭多半在初步清醒過來之後,就成立了攻守同盟,絕對不肯承擔半點責任。除非長官膽敢冒著激起全體性非暴力不合作運動的風險,下辣手狠狠整治所有的嫌疑犯,否則這件事情就只能到此為止,最多添一句「下不為例」了。

但是,菲里並不打算就這麼服軟。

因為,如果就這麼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他這個司令官鐵定會失去原本就不多的那點威信,甚至還會和剛剛接觸的盟友產生裂痕——對於祥瑞號的見死不救,當地人已經快要群情激憤了!

如此一來,他在日後更難指揮部隊不說,萬一這些混帳變本加厲,再弄出個什麼「臨敵轉進」、「遺失命令」,或者「我們撤退,司令掩護」之類的恐怖把戲,他怕是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就要直接轉進到地獄裡去。

所以,即便破釜沉舟,大家撕破臉,菲里也不能助長這股以下克上的歪風,一定要把這種無視上級和軍紀的壞分子打壓下去。更何況,他也不認為這些軍官能在士兵中間有多少威信——畢竟,這些傢伙之間也不過草草磨合了兩三個月,而且士兵之間語言混雜,種族各異,能這麼快就培養出感情來才怪呢!

至於可能出現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拜託,這世界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想當官想瘋了的官迷,至少在巨熊軍團裡頭絕對多的是。如果手下的軍官膽子肥到了這樣的地步,菲里也不介意來一場指揮系統大換血,從士兵中提拔出一群新人來。反正眼下的這些所謂軍官也不過是些沒經過培訓的半吊子外行,換上一群更加外行的外行,似乎也差不了太多……最多讓他們在戰爭中學習戰爭,也就可以了。寧要聽話的笨蛋,也不要聰明的滑頭啊!

「都不說是吧!以為法不責眾是吧!好哇,那麼我就當你們都是共犯了。」看著彷彿變成了真人雕塑的部下們,菲里氣呼呼地拔出軍刀,往沙地里狠狠一插,「現在我命令,除了昨天傍晚登陸的人以外,凡是擔任正職的中尉及其以上軍官,全體出列!」

仍然沉浸在宿醉中的軍官們互相看了看,猶豫著走了出來。菲里瞟了他們一眼,隨即將手掌猛地向下一劈。

「部隊管束不嚴,全艦整體違紀,首先就應當追究主官的責任。憲兵!把這些瀆職的混蛋統統拖出去,遊街!批鬥!直到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為止!」

於是,正為家園毀滅而號哭的西潘港居民們,在這個上午看到了一副史無前例的奇景:一百多名五花大綁的軍官頭戴紙質高帽,脖子上掛著用石頭加重的「我是犯人」的黑牌,在士兵的簇擁下走進了剛剛變成廢墟的城鎮,旁邊還有幾個大嗓門的傢伙在宣讀他們的罪狀,並且強迫他們在死難者的屍體堆前默哀,以示懺悔。

遊街完畢,這些軍官又被拉到了海邊一座臨時搭建的檯子上,鬆綁之後身體折成標準的九十度鞠躬姿勢,兩腿綳直,雙臂平伸呈飛剪狀。然後由雙腿骨折的科曼特將軍主持,尊貴的阿芝莎公主監督,讓他們挨個兒承認自己的過失,並且以最大的誠意向友邦民眾道歉。如果覺得缺乏誠意,「對自己的錯誤缺乏一個清醒的認識」,那就繼續重複,直到所有人都滿意為止。無論多長時間,都不準喝水,不準解手,更不準直立身體——在陽光曝晒的沙漠中,這簡直是最殘酷的折磨了,很多軍官都是中暑之後被放進擔架抬下來的。

即使到了這一步,他們的懲罰還沒有完全結束。鑒於這些主官在集體瀆職事件中表現惡劣,「已經不適合擔任領導崗位」,菲里下令對他們全部處以革職留任的懲戒,並且和他們的副職暫時調換崗位,等到下周再觀後效,根據各人表現,決定是否徹底換馬!

通過這一輪誠摯的道歉和處罰,巨熊軍團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雙方的合作關係,讓西潘港方面對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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