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拉瑪之戰 第四章

凱蒂還沒有化好妝,就聽到嘟嘟的響聲。她一把抓起身邊煙灰缸上燃著的香煙,又按了一下「通話」鍵。

「誰呀?」她問。 「是我,」對方回答說。 「大中午的,你要千嗎呀?」 「有重要消息,」弗蘭茲·鮑威爾上校說。「見面再說。」 凱蒂使勁吸了一口煙,又把煙捻息。她站起身來,在穿衣鏡前看著自己的模樣。她輕輕攏了攏頭髮,就聽到有人敲門。

「最好是什麼重要消息,弗蘭茲,」凱蒂說著,一邊把他讓進屋來,「否則你屁股就慘了。你知道我幾分鐘之後就得準時去見兩個姑娘,我討厭遲到。」

弗蘭茲咧嘴一笑。「你又抓到我謊報軍情啦?……上帝呀,凱蒂,我真恨你是我的老闆。」

凱蒂不耐煩地看著弗蘭茲。「什麼事呀?」她說。「什麼事那麼重要,電話里都不能說?」

弗蘭茲開始在起居室里走來走去。這間屋子裝飾得很有品味,有一隻黑白兩色的雙人沙發,兩隻單人沙發,沙發旁邊和前面的茶几上擺著幾樣挺有意思豹藝術品。「你這公寓里沒有安竊聽器吧?」

「該你告訴我哩,上校警察先生,」凱蒂說。「真的,弗蘭茲,」她看了一眼手錶說,「我沒有……」

「有可靠情報說,你父親此時此刻正在新伊甸園。」弗蘭茲說。

「什——什——什麼?」凱蒂說。「那怎麼可能呢?」她驚呆了,一下子倒在沙發上,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香煙。

「我手下一個上尉跟看守你父親的一個衛兵是好朋友,他聽說理查德和一個八爪蜘蛛被關在離此地不遠的一家私人住宅的地下室里。」

凱蒂走到電話旁邊,撥了一個號。「達娜,」她說,「告訴勞倫和敦子今天的會見算了……有點急事兒……瑞切杜爾是明天下午兩點……哦,對的,我忘了……該死……好吧,說好啦,早上十一點……不,十一點半。沒有必要,我不想起那麼早。」

凱蒂回到沙發邊,又拿起香煙,狠命地抽著,朝頭上吐出一個個煙圈。「我想知道你聽到有關我父親的所有消息。」

弗蘭茲告訴凱蒂,他所得到的消息說,大約兩個月前,她父親理查德,妹妹艾莉,侄女和一個八爪蜘蛛手舉白旗,突然出現在圓柱海南部軍隊駐地。他們一點不緊張,甚至還跟士兵開玩笑,弗蘭茲說。她父親和妹妹告訴部隊,他們跟一位八爪蜘蛛代表到這裡來,是看看通過談判能否避免兩個物種之間的武裝衝突。中村命令整個事件要嚴格保密,已經把他們帶到……

凱蒂在房裡急得直打轉兒。「我父親不但還活著,」她激動地說,「而且就在此地,在新伊甸園……我不是告訴過你,弗蘭茲,」她說,「我父親是有史以來最聰明的人嗎?」

「大概有十幾次,」弗蘭茲說著,哈哈笑了。「我想像不出怎麼會有人比你還聰明。」

凱蒂揮了一下手。「他讓我看起來整個一白痴……他始終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什麼都能放下。」她不再轉圈,又吸了一口煙。「弗蘭茲,」她說,「我必須見他……非見不可。」

「那不可能,凱蒂,」他說,「甚至誰都不該知道他在這兒。要是有人發現我跟你說了,我會被開除,更有甚者……」

「我在求你哪,弗蘭茲,」凱蒂走到他身邊,抱著他的肩膀說。「你知道我最恨求人……但這次對我實在太重要了。」

弗蘭茲很高興,因為凱蒂到底求他一次了,不過他跟她說了實情。「凱蒂,」他說,「你還是不明白,房子周圍隨時都有一個武裝警衛,整個地下室到處都安有電視監控的竊聽器。根本沒有辦法。」

「總可以想想辦法嘛,」凱蒂強調說,「只要有人是個真正的大人物。」她把手伸進他的襯杉里,「你愛我,是嗎,弗蘭茲?」她張開嘴狠命地吻他,隨即又向後退了退。

「當然我愛你,凱蒂,」弗蘭茲說,他已經給挑逗起來了。「但還沒發瘋。」

凱蒂回到卧室,過了一會兒又出來,手裡抓著兩把鈔票。

「我要去看我爸,弗蘭茲,」她說著,把錢丟在茶几上。「你會幫我的……這些錢你想收買誰都可以。」

弗蘭茲動了心,錢是足夠了。「那你怎麼謝我呢?」他幾乎是在開玩笑了。

「我怎麼謝你嗎?」凱蒂說。「我怎麼謝你?」凱蒂拉著他的手朝卧室走。「好啦,鮑威爾上尉,」她一字一句地說,「你只要把衣服脫光,仰面躺下,就可以看到我怎麼謝你啦。」

凱蒂卧室隔壁有一間起居兼化妝室,她走進那間屋子,並關上了門,拿出鑰匙打開桌子上一個裝飾得很漂亮的大盒子,取出早上準備好灌得滿滿的注射器。凱蒂撩起裙子,把止血帶在大腿根繞了一圈,並用一條黑色細管子紮緊。過了一會兒,等看清楚血管,就把注射器扎了進去。滿滿一管液體都推進了血管,又過了幾秒鐘,全身一陣興奮,才把止血帶鬆開。

「等你的時候我該做什麼呢?」

「我的電子閱讀器里有里爾克(20世紀奧地利詩人一譯者注)的詩歌,親愛的,」她說,「德文英文都有。我再過幾分鐘就好了。」

凱蒂飛起來了,嘴裡哼著舞曲,一把扔掉注射器,又將止血帶放進盒子。她脫下全身的衣服,堆在梳妝凳上,其間兩次停下來在鏡子中欣賞自己的身子。隨後又打開梳妝台的一個大抽屜,拖出一條蒙眼睛的布條。

她邁著舞步回到卧室。弗蘭茲早等得不耐煩了……

「我發誓,」凱蒂說,「凱蒂·沃克菲爾幾天之內一定要見到父親。」

弗蘭茲重複了她的話,凱蒂也就讓他得到了報賞。

……  艾莉不喜歡審訊她的兩個人,他們乾巴巴的,沒有半點幽默感,而且態度傲慢。

「如果你們翻來覆去問同樣的問題,是沒有用的,」審訊第一天,艾莉就給惹火了,氣呼呼地說,「先生……我知道我必須提供有關八爪蜘蛛的情報……但迄今為止,你們問來問去,全是我父母的事。」

「特納太太,」第一個人說,「政府要儘可能搜集這個案子的所有情報。你父母多年來一直潛逃在外……」

「聽著,」艾莉打斷他的話說,「我已經說過,我對父母怎麼樣。什麼時候,或者為什麼離開新伊甸園,確實一無所知,也不知道是否是八爪蜘蛛協助他們出逃的……如果你們沒有準備改變問話渠道……」

「不是由你。小姐,」第二個人說,他的眼睛在冒火,「來決定這場審訊中哪些問題合適不合適。也許你不明白自己問題的嚴重性。只有跟我們通力合作,才會解除軟禁,我還得提醒你,也才免得問你的大罪。」

「請問我犯了什麼罪,」艾莉問道,「我倒很好奇哩……我從來沒有犯罪記錄。」

「你犯了叛國罪,」第一個人說。「在宣戰時期,有意幫助支持敵人。」

「荒唐,」艾莉答道,不過也嚇了一跳。「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敢否定你跟八爪蜘蛛在一起的那些時候,隨便把新伊甸園的情況告訴他們,而這些情報在戰爭中非常重要嗎?」

「當然,我告訴過他們,」艾莉緊張地哈哈大笑說。「我告訴他們我所知道新伊甸園的一切情況,但他們也把什麼都告訴我們呀。八爪蜘蛛同我們交換信息哩。」

兩個人在記錄本上飛快地作筆記。他們怎麼會這樣?艾莉突然覺得奇怪,一個好奇心十足笑嘻嘻的孩子,怎麼會變成這麼一個面目猙獰,敵意十足的大人?是環境,還是遺傳?

「聽著,先生們,」第二個問題一出來,艾莉就說,「這樣我可不行了,我要求退場,我得好好想想。也許下次提審之前我得準備點筆記……我設想的完全是另外一種程序,一種更為輕鬆的氣氛……」

兩個人答應停止審訊。艾莉順著走廊,到政府指定照看尼基的人員那兒。「你可以走了,亞當斯太太,」他們對艾莉說,「我們休息吃午飯了。」

尼基看到了艾莉臉上的憂鬱神色。「那些人對你不好嗎,媽眯?」她問道。

艾莉最終笑了笑。「可以那麼說吧,尼基,」她說,「你完全可以那麼說。」

理查德完成了圍繞地下室散步的最後一圈,朝屋角的洗臉盆走去。他先在桌子邊停下來匆匆喝了一口水,阿切還在理查德床墊後面的地上一動也不動。

「早上好,」理查德拿一塊布擦著臉上的汗說,「準備好吃早飯了嗎?」

「我不餓,」阿切用顏色回答說。

「好歹得吃一點,」理查德興緻勃勃地說。「我跟你的看法一樣,伙食太糟糕了,但你不能光靠喝水活命呀。」

阿切動也不動,也不吭聲。最近幾天,他儲存袋裡的緩熟素已經消耗完了,這位八爪蜘蛛就不那麼好相處了。理查德無法跟他像平時那樣作有意義的談話,開始為阿切的健康擔心。

理查德倒了些麥片在碗里,又加了一點水,端給他朋友。「給,」他輕輕地說,「試試看,吃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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