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彩虹中轉站 第八章

阿切玩綵球可以玩各種各樣的花樣,他可以一次抓起兩個球,然後再扔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他可以用四隻觸手同時玩六個球,因為他還需要另外四隻放在地上保持平衡。孩子們喜歡他把他們三個人同時扔起來,阿切跟小人兒玩從不覺厭煩。

剛開始。孩子們當然很怕這個異族來客。儘管艾莉一再寬慰小尼基,說阿切很友好,但媽咪給綁架時那種恐懼記憶猶新,所以她特別小心。本是第一個讓阿切跟他玩的人。渡邊家的雙胞胎不喜歡太複雜的遊戲,所以本很高興發現阿切喜歡跟他玩跑來跑去的老鷹抓小雞,或者是本自己發明那種躲避球遊戲。

麥克斯和理查德因為阿切在場,常常感到心煩意亂。四個人和八爪蜘蛛到達後一個鐘頭,麥克斯在他們房間里碰到了理查德和尼柯爾。

「埃波妮娜告訴我,」麥克斯氣呼呼地說,「那個該死的八爪蜘蛛要跟咱們住在一塊幾,你們都發昏了嗎?」

「就把阿切當外國來使好啦,麥克斯,」尼柯爾說。「八爪蜘蛛想跟咱們建立經常性的聯繫。」

「但正是這些八爪蜘蛛綁架了你們的女兒和我的女朋友,違背她們的意志,扣押了一個多月……你們說咱們得置這一切而不顧嗎?」

「綁架有它的道理,」尼柯爾回答說並與理查德交換了一下目光。「她們倆受到的待遇也不錯……你幹嗎不跟埃波妮娜談談這件事呢?」

「對八爪蜘蛛,埃波妮娜除了一個勁地讚美,什麼都沒有說,」麥克斯說。「看來她好像給洗腦了……我想你們兩個要明智一些。」

即使等埃波妮娜告訴麥克斯,八爪蜘蛛已經把她的RV-41給治好了,他依然心存疑慮。「果真如此,」他說,「這當然是最棒的消息哪,自從那兩個小機器人來到農場,肯定說尼柯爾已經安全到達紐約,我這才頭一回聽到這麼棒的消息。要我把這些八條腿的怪物當恩人,實在難以接受。我要特納醫生給你好好檢查檢查,如果他說你已經痊癒,我才相信。」

羅伯特·特納從一開始對阿切就非常反感。他還在為艾莉被綁架生氣,不管尼柯爾,甚至艾莉怎麼說,都無法平息他的怒火。據說埃渡妮娜的病如此輕而易舉地就治好了,他的職業榮譽感也深深地受到了傷害。

「跟平時一樣,你的期望太高了,艾莉,」他們團聚的第二個晚上,羅伯特說。「你回到這裡,帶回來一連串的好消息,都跟那些把你從我和尼基身邊搶走的異類有關,而你卻指望我們馬上去接納它們嗎?太不公平了。我需要時間,來理解,來全面分析你告訴我的這一切……你有沒有意識到,尼基和我兩人為你被綁架,心靈上受到多大的創傷嗎?正是這些東西,讓我們的心在流血。而你現在卻要我們把它們當朋友……我的觀點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就改變。」

艾莉關於理查德精子的基因有所改變的消息,也讓羅伯特感到不安。當初在新伊甸園,他的同事艾德『斯塔弗德在一系列實驗中,就查不出艾莉的基因組應該屬於哪個分類。即使現在真相大白,他依然感到煩惱。

「你知道自己是一個混合品種,怎麼還能這麼平靜呢?」他對艾莉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為了改變你的視覺感官,讓你更容易學會它們的語言,八爪蜘蛛更改了你的核糖核酸,它們篡改了幾百萬年來自然進化的強壯基因信息。誰知道在你,或者你的後代身上,會出現什麼容易感染的疾病,體弱多病的現象,甚至什麼遺傳性病變呢?說不定八爪蜘蛛已經不知不覺地讓咱們所有的後代在劫難逃了。」

艾莉沒法安慰羅伯特。為了確定埃波妮娜的RV-41是否真的已經治癒,尼柯爾跟羅伯特一塊兒去散步,她發現提到阿切或其它蜘蛛時,只要說一兩句好話,羅伯特就會發火。

「咱們要多給羅伯特一點時間,」回來一個星期之後,尼柯爾勸女兒說。「對八爪蜘蛛的侵犯,不但綁架了你,還破壞了他女兒的基因,他仍然耿耿於懷。」

「媽媽,還有一個問題哩……我差不多覺察到羅伯特有一種特別怪的嫉妒。他認為我花在阿切身上的時間太多……他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除非我到場翻譯,阿切才能跟大家交流。」

「就像我剛才說的,咱們得有耐心。羅伯特最終會接受這一事實。」

尼柯爾私下也有自己的疑慮。羅伯特決心要從埃波妮娜身上查到殘存的RV-41病毒,他用那些相對簡單的攜帶型裝備,作了一次又一次的檢查,都沒有在她身上找到病原體的蹤跡。他不斷要求進一步檢查。尼柯爾的職業性直覺告訴她,再查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雖然病毒還有一絲逃脫檢查的可能,但尼柯爾還是覺得埃波妮娜的確已經痊癒。

艾莉告訴母親羅伯特嫉妒阿切的第二天,兩位博士就發生了衝突。尼柯爾建議他們結束對埃波妮娜的檢查,而且宣布說她很健康。當她聽羅伯特說,要打開埃波妮娜的胸腔,直接從心臟的周圍組織抽樣檢查,簡直驚呆了。

「可是羅伯特,」尼柯爾說,「你聽說過有哪個病例作了許多檢查,都否定了病毒的存在,而病原體在心臟附近依然非常活躍的呢?」

「只有當死亡來臨,心臟已經壞死的時候,」他承認說。「但那並不排除同樣的情況發生在疾病再次發作之前。」

尼柯爾毫無辦法。她沒有跟羅伯特爭論,因為從他那一身緊張的肌肉可以看出,他已經決定了他的下一步行動。但是任何一種開胸心臟手術都有風險,哪怕是手術高明呢,她心裡想。在這種環境中,任何意外都會造成死亡。求求你,羅伯特,明智一點吧。如果你不聽勸告,為了埃波妮娜的利益,我將不得不反對你的做法。

羅伯特要給埃波妮娜作心臟開腔手術的建議一提出來,麥克斯就要求跟尼柯爾私下談談。

「埃波妮娜嚇壞了,」麥克斯道出了真情,「就是我也害怕……她從翡翠城回來以後,我從來沒見過她那麼朝氣蓬勃。羅伯特原來告訴我說檢查幾天就結束……已經查了幾個星期,現在他又說,還要從她心臟抽樣檢查……」

「我知道,」尼柯爾冷冷地說。「他昨天晚上就告訴我,要進行開胸心臟手術。」

「幫幫忙吧,求你啦,」麥克斯說,「我想搞清楚事實。你跟羅伯特已經多次查過血,還有幾次,查過一些顯示了一點點病毒的人體組織,但所有的檢查結果都呈陰性,是嗎?」 「沒錯。」尼柯爾說。 「自從幾年前,她第一次查出RV-41以後,每一次檢查她的血樣中都有病毒,是嗎?」

「是的,」尼柯爾回答說。

「那麼,羅伯特幹嗎要動手術?他只是不相信她確實痊癒了呢?還是過於小心?」

「我不能代他回答。」尼柯爾說。

她上下打量著朋友,知道他下一個問題是什麼,也知道怎麼回答。我們每個人的一生,都有許多不同的選擇,她想。我年輕的時候,曾有意迴避將自己置於不得不作選擇的地步。現在我知道,要是我迴避他們,就是讓其他人替我來決定,而有時他們的決定又是錯誤的。

「如果你是責任醫生,尼柯爾,」麥克斯問道,「你會給埃波妮娜作手術嗎?」

「不,我不會,」尼柯爾小心翼翼地回答說。「我相信,差不多可以肯定埃波妮娜已經給八爪蜘蛛治好了,作手術就沒有必要了」

麥克斯笑了,吻了吻朋友的額頭。「謝謝你。」他說。

羅伯特勃然大怒。他提醒大家,為這個特殊病例,他已經花了四年多時聞,而且盡量想找到治療辦法;他對RV-41的了解,當然比他們所有人的加在一起還要多。他們怎麼能相信異類的治療,而不相信他的手術技巧呢?他自己的岳母對RV-41的了解,只限於他教給她的知識,怎麼敢發表跟他不同的意見呢?一家人誰都無法安撫他,連艾莉也一籌莫展。他們倆交換了幾次意見,鬧得不歡而散,他最後甚至不準艾莉去見他。

整整兩天,羅伯特拒絕出房門。就連女兒尼基午睡或夜裡上床前跟他說:「祝你好夢,爸爸。」他都不回答。

家人和朋友們對羅伯特的痛苦,感到非常不安,但又想不出辦法來減輕他的痛苦。就羅伯特思想上的頑固不化,大家討論了好幾次,並一致認為,自從逃出了新伊甸園,羅伯特就好像「站錯了隊」;艾莉被綁架之後,他的行為變得更加怪僻,更不可捉摸。

艾莉對母親說,從他們團圓以來,羅伯特對她非常怪。「他一次也沒有靠近過我,沒當我是個女人,」她傷心地說。「好像由於我的經歷,他覺得我已經被玷污了……他老問一些怪怪的問題,比如『艾莉,當時你是不是想讓它們綁架你』?」

「我真替他難過,」尼柯爾回答說。「他的感情包袱背得太重,德克薩斯老家發生的事還念念不忘。這顯得有些過分了,咱們應該……」

「但咱們能替他做些什麼呢?」艾莉插話說。

「不知道,親愛的,」尼柯爾說,「我真的不知道。」

艾莉想以輔導本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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