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溫特被隔離的第三十七小時零七分八秒。
布魯斯·韋恩的身上帶著窗外雷雨的潮氣，以致於他不得不脫下自己的外套，將之擔在自己的手腕上，一邊邁步走進會議室，一邊隨口問道：「情況如何？」
會議中巨大的顯示屏上映出的是李溫特抱著膝蓋看電視的場景。看得出，她一直在努力地放空自己的思維，眼神空洞，只是周身還是偶爾會出現奇怪的東西，過了兩秒又消失無形。
海倫·趙博士還在分析從斯特拉克地下城堡實驗室中找到的試劑，會議室中暫時只有鋼鐵俠和X教授。
托尼·斯塔克聽見了他的問話，揉了揉眼睛，打氣精神道：「如你所見，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
停頓了一會兒，他補充道：「你的事情辦完了？」
「差不多。」布魯斯·韋恩頷首，伸手抽開椅子坐在了鋼鐵俠的旁邊，順手取過桌邊的資料開始翻查，「蝙蝠洞重新進行了清掃，需要交代的事情也交代完了。」
布魯斯·韋恩的語氣很平靜，神色看起來也沒有太大的波動。
鋼鐵俠扭頭看了他一眼，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有一天，他居然會和布魯斯·韋恩坐在一起，心平氣和，毫無紛爭。
布魯斯·韋恩查看了所有的資料，對鋼鐵俠道：「至少穩定在了90%，沒有繼續上漲就是最好的消息。趙博士的研究如何？」
「成分已經破解，但就算現在尋找到抑製藥物，作用也不大。」這些天來，除了海倫·趙，或許最疲憊的便是對變種人了解最深的查爾斯·澤維爾。
「溫特的情況比較特殊。我沒辦法在她的腦子裡放入柵欄。」他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我認為想要解決這件事，恐怕還得從她自己的能力下手。」
「我正在研究她的X基因片段，希望能找到辦法。」
布魯斯·韋恩頷首：「如果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儘管吩咐。」
或許是因為布魯斯·韋恩太平靜，有彼得·帕克的自責和雙胞胎差點衝進囚室殺死斯特克拉的事件在前，鋼鐵俠總覺得布魯斯·韋恩的態度有些不同尋常。
與其說不同尋常，倒不如說是太平常了。
布魯斯·韋恩是個冷靜理智到可怕的人，這也是鋼鐵俠堅決反對李溫特靠近他的真正原因。他過度冷靜了，以致於讓托尼覺得他已經喪失了部分屬於人類的情感。這也是他極力反對李溫特與他深交的原因之一。
但正因為他太過平常，托尼又覺得不對。
布魯斯·韋恩說他喜歡溫特·李，托尼從不懷疑這點，他從第一眼看見布魯斯·韋恩起，就覺得他沒安過好心，但正因這份「特殊」——托尼·斯塔克又覺得他不應該像是現在這樣的反應。
哪怕全身被鋼鐵包裹，鎧甲之下跳動的，也依然是鮮紅的心臟。
托尼·斯塔克緊緊盯著布魯斯·韋恩，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和他談一談。
在這個時候，蝙蝠俠可不能也出了問題。
布魯斯·看完了資料，詢問道：「萬磁王現在是什麼態度，還準備強行冰凍她嗎？」
「教授算是暫時說服了他，我想暫時問題應該不大。」鋼鐵俠聳了聳肩道。
萬磁王在明白復仇者們不打算將李溫特冰凍後，便選擇了帶著自己的兄弟會成員離開復仇者大廈。臨行前他說過，如果最終復仇者聯盟找不出辦法，他會親自動手。
不過正如鋼鐵俠說的那樣，既然查爾斯·澤維爾站在復仇者們這邊，萬磁王的威脅便沒有那麼重要。
X教授沒有注意到布魯斯·韋恩超乎異常的冷靜，他為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身邊能夠幫忙的朋友越冷靜，他越能鬆口氣。
他嘆了口氣，愁容不展：「我現在最擔心反而不是艾瑞克，而是溫特。」
「我們很清楚，她的能力之所以現在能被限制在90%不再增長，不是我們想出了什麼辦法，而是她選擇了『自殺』思想。她關閉了自己的思維，強制放空自己的大腦——才勉強控制住了增長。」
「從她醒來，和斯塔克聊過並下了這個決心起，她已經封閉自己的思維超過了二十四個小時，任何一個正常的孩子，在這種情況下都不能保證精神的絕對堅韌。」
鋼鐵俠沉默了會兒，建議道：「或許我們可以讓彼得他們去陪她。」
「繼續思考？」查爾斯苦笑，「恕我直言，繼續思考，以她現在的狀態，或許用不了十個小時，一切都沒辦法挽回了。」
「最清楚自己能力情況的只有變種人自己。所以她一直都不敢讓自己睡覺，在安撫了自己的朋友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我封閉。因為她清楚，這是目前唯一的、不是辦法的辦法。」查爾斯湛藍色的瞳孔里滿是不忍，「我很少見到精神這麼強大的孩子，但我不能肯定，在這種情況下，她能堅持多久。」
「即使她足夠強大，堅持到我們找到了解決辦法——」
沉默了會兒，X教授補充道：「只是患上自閉，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果。」
托尼嘖了一聲，他終於不再試圖遮掩自己的煩躁，用著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向X教授：「那我們還能怎麼辦？！」
「只能祈禱。」X教授道，「祈禱她足夠堅強。」
蝙蝠俠終於看完了他離開後復仇們最新出具的所有資料。
「除了祈禱，還有別的辦法。」他平靜陳述道，「有人去教她控制自己的思想，將思想凝聚在一件無害的事上。」
X教授皺眉：「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布魯斯·韋恩擱下了手機電腦，拽下了自己的領帶，確保自己身上沒有任何金屬或者利器後，方才對托尼·斯塔克道：「如果我沒猜錯，地下室其實有兩道隔離門吧。」
「溫特的玻璃屋和地下室的入口。」
托尼一怔，點了點頭。他眉頭微蹙：「布魯斯·韋恩，你想做什麼？」
布魯斯·韋恩用著他一貫冷靜的聲音，雲淡風輕道：「我進去。」
「——什麼！？」
鋼鐵俠的眉頭扭成結幾乎要再也打不開，他難以置信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布魯斯·韋恩摘掉了最後的手錶，頭也不抬：「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鋼鐵俠幾乎算是咆哮道，「你進去，可能連一分鐘都活不了！如果你死了，你想過溫特會怎麼想？她會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你！」
「這件事會對她的精神造成多麼大的衝擊！你考慮過後果嗎！」
「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布魯斯·韋恩抬頭直視對方，「我說過了，我的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
他極端理智道：「如果我死了對她的情緒造成衝擊，這件事對我們而言反而有利。情緒激烈波動的時候，人的腦電波會處在不穩的狀態，X教授就有機會侵入她的大腦。到時候修改她的記憶也好，直接抹去我的存在也罷——斯特拉克的事情會直接消失，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而如果我還活著，就能夠幫她控制住思維。」
查爾斯·澤維爾聞言極端驚訝：「韋恩先生！？」
倒是鋼鐵俠聽完後迅速冷靜，他直接問道：「正義聯盟呢，你確定他們不會為你復仇？」
「三十七個小時，足夠我們開三十七次會。」布魯斯·韋恩的眼中一片平靜，「超人和神奇女俠可以掌控大局，我將蝙蝠洞的許可權交給了巴里。」
托尼·斯塔克看著他，一時神色複雜。
他知道自己不用問了，更不需要「聊一聊」。布魯斯·韋恩所有的行為都有了解釋，他根本一早就打算好了。當他劈暈了李溫特，提到了「玻璃屋」，他就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麼。
最大的問題是什麼，李溫特會遇到什麼。
——他甚至更清楚，李溫特會做出什麼選擇。
鋼鐵俠嘴唇微動，最終未發一言。他轉過身，輸入了密碼，打開了門。
他背著身沒有再去看布魯斯·韋恩，也沒有再說話。
布魯斯·韋恩向他道了聲沒什麼誠意的謝，抬步便走。
他從未覺得這麼輕鬆過。
當李溫特在模模糊糊間聽見有人叫她，還未等她回頭，臉頰上先感覺到了屬於人類皮膚的溫度。
……溫度？
她睜著惘然無神的眼睛，慢慢抬起，看見了單膝跪在她身旁，伸手扶住了她的臉，強硬的將她的面孔轉過來，她的眼睛依然是迷惘的。
她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溫特，你看著我。」
李溫特的眼中漸漸有了點焦點，但這點焦點剛剛出現，便很快又散去。
布魯斯·韋恩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他抓住一閃而逝的焦點，捧著李溫特的臉，強調道：「沒關係，你可以思考。」
「溫特，看著我。」
布魯斯·韋恩捧著她的臉，似乎要通過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