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拉赫特像瘋了一樣歇斯底里的狂笑,搖曳的燈光下,那張原本頗有些英俊的臉變的扭曲而猙獰,看上去極是駭人。
旁邊的中年人卻是根本就不在意,甚至於心中還略略有些欣賞。
混到他這樣的地位上,早就已經見多識廣,對於什麼光輝、正義、榮耀……乃至世間一切褒義詞已經不感興趣。
甚至自以為有了充分的閱力,已經如飽經滄桑的哲人一樣,可以輕而易舉看透那浮華背後的醜惡與骯髒。而不是因為他自己在大糞池子里泡的太久,早就被染黑了。
所以一直以來,他對於拉赫特的行為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拉赫特身為名震天下的哈杜將軍的兒子,不僅要面對他那個難以超越的老爹,也要面對身後鼎力支持他的那些龐大的家族。
多少人的生死,多少家族的興亡,全都系在他一人的身上。
在這種情況之下,哪怕是做一個醜惡的壞人,也比做一個只知道唯唯諾諾,老實無能的好人要強上許多。
因此上,哪怕是哈杜將軍對於這個兒子極其不滿,但是他卻是一力支持拉赫特從事『死龜公』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成為了哈利加德首屈一指的文化娛樂業鉅子。
而正是靠著這繁榮的產業,他私下裡也為哈杜提供了大量的財源。雖然這件事情說出去不太好聽,但是在此同時,他也漸漸的獲得了一些人的支持。
哈杜將軍以前為了錢,沒少發愁。現在有了財源,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滿,但是表面上卻不在說什麼。
這樣一來,雖然他的勢力還是比不上安赫爾,但是在那細心經營之下,卻也漸漸成長起來了。
想到這裡,那中年人微笑了一下,然後晃著酒杯,冷淡地道:「我親愛的外甥,不要得意的過早。
俗話說:木桶能盛的水,並不是由最長,而是由最短的那塊板子決定的。
那兩個笨蛋雖然只是暫時和我們是一夥的。但是如果他們的計畫提前暴露了,我們也會跟著倒霉。
安赫爾身邊可有很多人看我們不順眼。他們早就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呢。」
拉赫特怒哼了一聲,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他拎起酒瓶直接灌了幾口,溢出的酒水順著下巴滴到小女孩的身上,在那輕紗上濺出一塊塊鮮紅如血的酒漬。
拉赫特用力地抹了一下嘴角,道:「我知道。舅舅。我會為他們保密的。
這兩個蠢貨,做事之前都不先打探底細,拉人入伙居然拉到咱們的人頭上,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
要不是咱們替他收拾收尾,這兩個傢伙早就給安赫爾察覺了,一刀剁了。」
中年人也呵呵笑了出來,搖著頭道:「所以說,絕不要跟笨蛋為伍,只會讓我們死得更快。安赫爾是這樣,這兩位皇子也是這樣,太自以為是了。」
拉赫特看了旁邊那少女一眼,隨即俯身靠近中年人,緊張的低聲道:「大概什麼時候能動手,我現在看到安赫爾得意的樣子,都恨不得親手掐死他,那狗傢伙每天還非要在我跟前轉兩圈,一臉耀武揚威。
真是欺人太甚~!」
中年人搖搖頭,道:「不急,不急。城內外現在都是終於安赫爾的人,我們的人一旦調動,很容易被安赫爾看出問題。再等等。」
「等?」拉赫特一掌拍在桌子上,嘶聲叫道:「怎麼等?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可以感覺的到,那刀刃已經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中年人不滿的瞪了拉赫特一眼,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扔,呵斥道:「你急?我比你還急~!」
見中年人發火,拉赫特訕訕的一笑,趕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舅舅您別生氣。」
中年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沉住氣,拉赫特,沉住氣~!
做這種事情我們只有一次機會,錯過了就再也沒辦法了。
現在局面一片混亂,我會讓人勸說安赫爾再次向外增兵。只要軍隊都調走了,哈利加德就是我們的了,然後……」
中年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一個殘忍笑容。
拉赫特當即也是哈哈一笑,但是隨即想到了什麼,卻是一滯,隨即猶豫著道:「萬一到時候,我父親他……」
中年人氣得蹦起來,指著拉赫特的鼻子大聲罵道:「都到這一步了,你還猶豫什麼?」
拉赫特趕忙搖頭,道:「不是,我,我……」
中年人坐下來深吸了口氣,按耐下心中的怒火,道:「我們沒得選擇,拉赫特,如果姐夫還好好的,我們會毫不猶豫的和他們拚命到底,有那邊的幫忙,勝負還是未知數。
但是你父親的情況你也知道。」
拉赫特不願相信中年人的說法,硬撐著道:「說不定父親還有希望?」
中年人搖搖頭,道:「我也希望你父親能起來,但是我們已經動用了所有可能的手段。
你父親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麼,但是一直有暗疾在身。
那還是當初,在入侵茹曼帝國之時,面對敵人的重兵圍剿,雖然是全軍而退,但是在戰鬥當中,卻曾經受了重傷。
只不過為了打擊敵人的氣焰,將軍從不宣揚,很少人知道罷了。
而這一次卻是氣急攻心,連帶著一起複發了。
如果……如果用三五年的時間靜養的話,他還可以恢複,但是我們去哪找這三五年的時間?
敵人隨時都有可能踢開房門,闖進我們家裡了~!」
拉赫特像失了魂一樣喃喃的道:「真的沒有機會了?」
中年人一攤手,搖搖頭長噓了口氣,道:「如果不行動,我們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會跟著南方軍一起毀滅。
我們必須為我們的家族保留火種,拉赫特,這是我們的責任。」
拉赫特看著懷裡嬌柔的少女,面色一片的灰白,不敢想如果失去了他們會這麼樣。
沉默了片刻,拉赫特低聲的問道:「和對方談妥了條件嗎?」
中年人露出振奮的神色,點點頭肯定的道:「談妥了。而且我們是越過中間人,直接和對方最大的兩個老闆談的。」
「誰?」拉赫特沒好氣的道:「那對狗男女嗎?」
他好歹還是哈杜的兒子,這老子跟人死磕了一輩子,而到了他這裡,卻要為了家族,忍辱負重,舔人的靴子。著實很有些不情願。
中年人搖搖頭,道:「儒略那個老小子並不知道,我們聯繫了那個妖婦和她手下的維尚。」
拉赫特沉吟了片刻,皺著眉頭思考著說道:「這樣,不好吧……」
此時的拉赫特抿著嘴,皺著眉頭,眼睛閃閃發光,哪還像平時那個癲狂的紈絝子弟。
中年人看著拉赫特的樣子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論起聰明才智,拉赫特從小就比一根筋的安赫爾強很多。自從他搞出這座桂花園就能看出來。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更討哈杜家人的喜歡。
大家都不喜歡那個假模假樣、一本正經的安赫爾,但是拉赫特的聰明從來沒有用到正地方,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拉赫特看著中年人,認真地分析道:「如果繞開儒略那個老小子,和洛林那個天殺的混蛋,和北方人單獨攘和,被他們知道後,肯定會激怒他們。
如果到時候儒略那個老小子對議和不認賬,咱們還不是死路一條?
他們可有五十萬人,那個妖婦手下只有不到十萬,還儘是一幫蠢貨軟蛋。」
「我懷疑……」拉赫特拇指按著腦門,道:「伊莎貝拉那個老娘們是沒安好心,她可能是抱著過河拆橋的心思。」
中年人嗤笑一聲,道:「誰都知道她沒安好心。不過對我們來說,和那個妖婦談,要比和儒略那個混蛋談好很多。
我們沒得選的,拉赫特。
茹曼人才不會給我們談判的機會,那幫該死的茹曼人只有一個目的,殺了我們,將我們哈杜家族連根拔起。」
拉赫特一時沉默了下來。
他們都知道,哈杜和茹曼人之間結下的仇恨已經太深了,這場戰爭對茹曼人來說,如果不能徹底洗刷掉恥辱,就等於是失敗。
拉赫特用手掌拍拍腦門,怨毒的道:「該死的茹曼人,該死的儒略,該死的洛林。
洛林那個傢伙怎麼不死在亡靈大祭司手裡,我們能省多少麻煩。」
中年人也是一臉仇恨的表情,用力的攥緊了酒杯,道:「會有這一天的,拉赫特,會有這一天的。不用我們動手,有人會取他的性命。
最重要的是,對我們來說,維和部隊和那個妖婦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他們心裡都藏著自己的打算。那個妖婦想從我們手裡獲得一個完整的南方,不願意看到戰火將這裡摧毀。
而儒略那老小子,會毫不猶豫的將南方變成一片焦土,茹曼人才不會留給阿爾摩哈德人一片富裕而又充滿了仇恨的土地。
他們的矛盾,對我們來說就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