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這一天天氣極其的古怪。
儘管這一天已經進入了寒冬,正是滴水成冰的天氣。
而且前些天也下了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但是這一天雷堡上空陰雲密布,鉛黑色的烏雲彷彿就壓在人的頭頂之上,那烏雲像是重重的大山一樣,隨時都要砸下來,把城市給壓成齏粉。
隨即在黃昏時分,居然下起了小雨,隨即那小雨越下越大。
由於天氣寒冷,那雨落在了地上,旋即就變成了冰塊牢牢地凍在了地面上,只是片刻的工夫,就給地面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層。整個城市好像都被冰給凍住了。
城市內的道路變得光滑,異常的難行。稍有不注意,就會摔一個四腳朝天。
在大道之上,不少的馬車全都出了交通事故,或是馬兒摔斷了腿,又或是車輛剎車不及,撞在了牆上。又或者是滑到了路邊,撞進了臨街的商鋪,再要麼,就是直接翻了大車。
各個路口現在一片混亂。
到了傍晚時分,那雲已經越壓越低,在天際處漸漸有電芒閃現,並且隱隱有雷聲不斷傳來。
冬天響雷,可是不祥之兆。
那陰雲不僅壓在雷堡上空,也壓在眾人的心頭之上,全都感沉甸甸的,心情壓抑。
今年冬天對雷堡來說,是一個混亂的季節。街頭到現在還有很多正在重建的建築,因為天冷就那麼扔在了那裡。為這個繁華的城市憑添了凄涼的味道。
儘管近期就要舉行代表著雷閃靈閃兩族聯盟,事關重大的千年婚禮,縱然每天傍晚時分,應當是人們放鬆心情,歡歌娛樂的時刻,但是正忙碌的雷堡人卻沒有一個笑臉。
人們全都沉默無聲,行色匆匆。諾大整個城市當中幾乎聽不到有一點兒的聲音,縱然是熟人見面了,也只是使一個眼色,然後就擦肩離去。那樣子就像一個恐怖的陰影站在他們背後,緊緊的盯著他們一樣。
而他們的目光,也時時瞟向神殿的方向,神殿頭頂的烏雲也好像更加陰暗。
他們心中隱隱預感到,即將會發生什麼大事~!
一旦到來,必然是石破天驚。
菲奧娜雙手捧著一杯正裊裊地冒著熱氣的茶,站在門口處,看著天空中落下的雨滴,愣愣地發獃。
在她的身後,那些裝點婚禮用的彩帶和鮮花已經全都布滿了整個大廳,映襯的大廳內絢爛多彩。
準備工作差不多已經完成,只差著幾處細節還沒有最後到位。
菲奧娜無意識地將那白膩如象牙一般的茶杯放在了唇邊,輕輕地啜了一口。然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她並不太清楚,洛林究竟在幹什麼,但是卻也忍不住擔心:這婚期眼看著就要臨近了,但是雷洛那邊還是沒有消息。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他正找著逃跑的路線,也不知道找到了沒有?
再找不到的話,阿德玲可就要嫁人了。那時候私奔就不太容易了。
這兩族聯合起來,不用打內戰固然是好,閃族傑出的戰士們不會白白的死在沒有意義的爭鬥中。
但是她也是沒少聽那些位大佬們在私下裡的議論。心中清楚地知道,那種情況將會必然變的更加可怕。
雖然兩族之間不打仗,但是卻要在大祭司的一聲令下,集起數百萬大軍,跨海遠征,進攻人族大陸。那將是一場全民族的戰爭。
一想到那個情形,她就不禁感到顫抖。
雖然由於官方的宣傳,每一個閃族青年男子心中都有一個征服人族,將閃電戰旗插遍大地的夢想,那是從小就被一點點教育出來的。
但是她心中卻十分清楚,人族那些痞子絕對不是吃乾飯的。
雖然官方的說法中,人族膽小軟弱,不堪一擊,在我們閃族的勇士面前就像是小雞子一樣,一捏就死了。
只要我們登上人族的大陸,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消滅他們。
普通的年輕人真的就信這種說法,討論該怎麼登陸人族大路,怎麼征服人類世界,一直是個熱門的話題。
但是菲奧娜出身皇族,眼界寬廣,能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千年以前,強大如雲,高手如林,英雄倍出,而且還團結一心的閃族,都沒有成功,被那幫人族打的落花流水,最後只能逃了回來。
閃族官方淡化了關於這場敗仗的詳細記載,公開的史書中從沒有寫閃族是怎麼失敗的。
但是接受精英教育的貴族們知道。
在那個閃族人最強大的年代,他們尚且被人類擊敗。
而千年以來,元氣大損的閃族一直內鬥不休,而人族那邊卻是繁榮似錦,日益強大。
僅法師和牧師們的力量,就比一千年前強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說別的,光是這些年,哪一個閃族人不是以使用人族的物品為榮。而且相比之下,他們的東西也確實是好。
更美觀,更精緻,更實用,當然也更昂貴。
僅此一項來計算,光是流入他們那裡的黃金白銀都有多少?
但閃族卻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人類看上的,也許閃族的女人除外,人類的小夥子們對閃族女人熱情奔放的嚮往由來已久。
將來戰爭一起,面對著人族強大的戰爭機器,閃族又有多少的勝算?
戰爭堡壘?那玩意有用的話,上一次就不會被人類打敗了。
那只是一件厲害的武器。
舉族遠征,得有多少的男兒浴血沙場,伏屍荒野?得有多少的家庭為之哭泣?
我們在這兒現在可都是活的好好的啊?人類有沒有招惹我們。
為什麼非要為了那個什麼不知所謂的榮耀光輝去戰鬥?
為什麼……為什麼非要聽從大祭司的命令?
大祭司的命令就一定是對的嗎?
他如果錯了哪?
她想到這裡,突然就感到心中猛然跳了一下。
雖然平時也是偷偷說過幾句大祭司的壞話,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往心裡去過。只是這一次靜下心來。仔細地一想,頓時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間,自己的思想已經改變了許多了。
在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很大逆不道的~!
她當即又將官方宣傳版的大祭司光榮事迹很背了幾遍,像大祭司力挽狂瀾,拯救了閃族百姓,大祭司手杖一舉,當即大海分開,露出平坦的海底,然後順順利利地帶著閃族回到了大陸……
大祭司親自幫老奶奶挑水,大祭司抬手一指,就消滅了一條為害百姓的惡龍……
當然,大祭司做這一切都是免費的。
過了好半天,她這才感到心情安穩了許多。然後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我們這樣做不是為了反抗大祭司,只是為了世界和平,不想要打仗。不想要讓數百萬的家庭破碎,不想讓數百萬的母親哭泣,不想讓數百萬的孩子成為孤兒……
為了全閃族著想,阿德玲必須私奔,一定要私奔。
她再次拿起了水杯之時,卻發現,在這一會兒的工夫,杯中的水已經變冷了。
菲奧娜不禁哀嘆了一聲,這杯才剛泡好的伯爵紅茶啊~!
她隨手將那杯茶倒在了地上,然後向著旁邊的侍從吩咐道:「夏爾,再去給我泡一杯茶吧。記得是那個塞里斯來的紅茶,還有隻能放三分之一的牛奶,一勺的楓糖,我這兩天節食。」
那侍從答應了一聲,然後接過了茶杯,轉身走開。
菲奧娜輕輕地擁了擁身上白色的狐裘大衣,然後又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就在她收拾心情,打算著再悲秋傷風,繼續文藝貴族一把的時候,突然就聽到前面一陣喧鬧。
菲奧娜黛眉不禁一挑。
她現在情郎不在身邊,心裡想著是事情又多,本來就有些邪火沒處發,現在有人跑來打擾,頓時就是火冒三丈:哪個孫子這是?不知道這裡是靈閃的營地嗎?居然狗膽包天在這兒胡鬧?
她接過了侍衛新送上來,熱氣騰騰的茶杯,然後瞟了對方一眼,懶洋洋地道:「夏爾,去,拿著棍子,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那侍衛答應了一聲,剛要出去。但是隨即卻見更多的禁衛退入了院中。
菲奧娜當即大怒。
她當即就將那個塞里斯進口的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後怒聲喝道:「你們這幫飯桶,是吃乾飯的。怎麼讓人給打上門來了?信不信姑奶奶我扒了你們的皮~!」
為首的軍官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苦著臉道:「姑奶奶……呃,菲奧娜小姐,不是我們飯桶,實在是對方咱們惹不起啊~!」
菲奧娜嬌軀一震,然後縴手輕掐著自己的柳腰,冷笑了起來,道:「誰啊,誰啊?這麼厲害?居然讓你們敢不聽命令了?」
那軍官苦笑了一下,道:「小姐,我們不是不聽命令。只是對方有薩其斯大人陪同著,我們也不好動手。只能是先進來保護小姐你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