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 根除後患,滿人狠割尾

紫禁城還未清理乾淨,李肆回到設在總領館內的北伐行營,為諸軍調度和接收北京城之事忙了個昏天黑地,入睡時還被三娘拎了耳朵。

「聽說……文武大臣人人都在分滿清妃子,就連那富察皇太后,都差點『自願』到你身上了。」

三娘顯然有些生氣:「靖康之恥,是蠻族害我華夏,現在萬歲爺領著華夏復土,行這般齷齪之事,這華夏不就真成南蠻了!?」

她歪著頭,有了自己的推測:「莫非……萬歲爺收了許聖姑,怕大臣嚼舌頭,就用滿人妃嬪拉他們下水?」

三娘嘿嘿冷笑:「果然是不怕我這老婆子嚼舌頭了呢。」

李肆趕緊呼冤,全盤交代,聽說大多數女子是去配傷殘軍人,文武大臣所為也是你情我願,而且並非普遍,主旨還是為那些女子找出路,三娘才臉色稍霽。

「五妹你可得好好待她,當年米五娘就沒這福氣……」

三娘再提到許五妹,更是憐憫之心泛濫,許五妹就是米五娘弟子這事已經清楚,這也是三娘沒對李肆再納一妃動氣的原因。三娘在米五娘身上看到了太多自己的影子,卻嘆她一顆心已沉入魔淵,再難自拔,最後不得不香消玉殞。現在能有個弟子修成正果,得李肆愛護,也算了結一樁心愿。

「可這般苛待滿人女子,折辱滿君顏面,不知國中輿論又要怎麼鬧騰了。」

接著三娘反而為李肆擔心起來,埋怨他許大臣自己去「勾搭」滿人妃嬪宮女太過荒唐。

李肆卻苦笑道:「國中已在鬧騰了。」

輿論在鬧騰什麼?在叫囂滅滿人一族……

最中正平和的報宗雷震子,在《越秀時報》上主張「滿官皆斬,滿人皆奴」,最倡仁義,被稱為今世腐儒的三正:《正氣》、《正道》和《正統》,也在談「遷滿於極北之地」,而《中流》等報已成為激進派,鼓噪「一命換一命」。

這股討滿風潮再攀高峰,甚至開始結出一些超前於時代的古怪果實,國中已出現「滿人低賤論」的觀點,此論追溯滿人血脈根源,認為滿人是低等族類,其存在就是對華夏族類的危害,必須連根剷除。這觀點粗看與華夏舊世蠻夷論差不多,可附著在血脈上,強調貴賤不移的族類天性,還認為族類相爭是生死斗,這些思維片段已能見一絲納粹的影子……

國中輿論之所以驟然轉向,是因為同盟會北上後,北方大地血流漂杵,令人觸目驚心,樁樁慘劇毫無阻礙地傳回國內,一國都知團結拳讓北方大地生靈塗炭,百萬人殞命。而團結拳以及北方賊匪大亂之勢又是滿人挑撥起來的,這般仇恨絕不是輕飄飄一聲「仁恕」就可以化解的,即便是最迂腐的儒墨之士,也都認為滿人必須要付出代價。

人心堆起輿論,輿論立起大義,在這大義之下,新選兩院正面臨著絕大壓力。

北伐增稅案在五月就風風火火通過了,這就是國中人心的一樁巨大轉折。

那些海貿、鹽業、金融、糧米巨頭本心是絕不願北伐的,他們靠著南北分立之勢,才能在北方獨攬大利,而壓榨北人更能得驚人利潤。即便皇帝解散兩院重選,北伐大勢不可逆,他們也在西院和民間鼓雜訊勢,不指望阻擋北伐,至少要儘可能地搶回損失。

可在這股大義的逼壓下,這些巨頭商閥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再發聲,生恐步了沈家梁家後塵。沈家是遭之前李繼恩案牽連,被民意壓著辦了個走私偷稅案,沈復仰將北方事業盡數割肉,才保住本體元氣。

梁家更倒霉,梁博儔領銜的福建財團在山西跟晉商票號做生意做得很嗨,復山西時,不僅晉商被全盤清理,國人也鼓噪起來,將其當作晉商同黨一併討伐。官府是沒出面整治,可福建財團已臭了名聲,銀行票號損失慘重。西院改選時,梁博儔也識趣地宣布退選,不敢再觸動國人神經。

之前李肆即便改選兩院,拿到了他想要的處置滿人大義,可對北伐增稅案卻不抱太樂觀的期待,宰相薛雪更視推動兩院通過增稅案為他今年最重要的工作,甚至增稅案本身都還是借工商稅制改革的幌子丟出來的。

卻沒想到,因這人心大義,增稅案在調整了一些細節後,很輕鬆就通過了。

此事的意義不僅在於新增奢侈品消費稅等多項新稅,降低了大宗商貨批發、金融等行業的入業資格,進一步擴大了稅基,預估每年至少新增兩千萬國入,更在於借北伐的大義民心,扶起眾多中小資本,與原本的工商巨閥展開競爭。這些中小資本自然無比歡迎南北一統,西院由巨頭資本代表壟斷的形勢也一去不復返。

若干年後,說北方那百萬生靈擔起了華夏重融的代價,這話還真有一定道理,就因為北人的犧牲,南人才空前團結起來,不惜作出一定犧牲,伸手拉住北人,迎其為英華同胞。

可就如北方大亂的本因一樣,事勢破而後立,總有矯枉過正之處,現在英華國中人心已經偏向激進一方,講理性的,講仁恕的,此時都不太敢發聲了,他們的觀點在政治上已不太「正確」。

兩院已被這民心大義壓著,正在醞釀具體的滿人處置案,要在這事上指揮皇帝。

李肆該怎麼辦呢?順民心大開殺戒?先不說這非他本意,就說民心,民心是會變的。把滿人殺個血流成河,凄慘無比,民心又要變了,那時候滿人又將成受害者,民心反而會忽略滿人之害,沒辦法,民心就是如此。

在眼下這個時代,民心動不起來,李肆要催動,可民心動得太烈,將亂方向,李肆又要及時剎車和轉向,人心是車,李肆這個皇帝就是司機。

盡量留下一些尾巴,讓國人能找到泄憤的口子,找到顏面,這就是李肆要乾的。

「就這樣……行嗎?」

三娘心念又轉,再度擔心。

「當然不夠,茹喜還在掙扎,滿人還在努力,有的是食材,真為他們感到悲哀……」

李肆這般說著,目光也沉沉投向東北,千里之外的遼東,滿人還在拚命,可他們意識不到,越是拼得凶,下場就越是凄慘。

六月十五日,遼西走廊寧遠城,大批衣衫襤褸的勞工正在城下挖掘壕溝,監工的呼喝聲跟著皮鞭鳴響不絕。

「挖深點!再深點!就靠著這壕溝抵擋南蠻,你們不想被南蠻剝皮抽筋點天燈,就拿出十二成的力氣來!」

何智帶著監工,一圈圈巡視著,每過一截壕溝,都這般高聲呼喝著。

巡視完畢,已是黃昏,何智進了寧遠城,向一個年輕官員打千行禮:「劉大人,他們都很聽話,溝挖得很深,足夠埋了。」

官員正是劉墉,慘白著一張臉微微點頭:「晚上就動手,一切看你了,你辦事,大清放心。」

何智一張臉燦爛如夏花,重重叩頭後才離去,看著他這諂媚勁,劉墉就覺份外噁心,再想到自己在高起高澄面前的作派,更噁心得呸呸連連吐沫。

夜深,一隊勞力被帶到城外壕溝,這些人一個個睡眼矇矓,還在埋怨嘀咕不停。他們都是團結拳民,還鄉團的血腥報復嚇住了他們,不敢再留在關內,跟著各路大師兄出逃,想繼續抱住大清的大腿。在他們看來,大清怎麼也能保住遼東,他們這些人也是大清歡迎的忠良義士,怎麼也有個好出路。

現在被大清朝廷壓著在寧遠城挖壕溝,這些全民不是無所謂,就是麻木了,反正紅衣打過來,大家跟著滿大人一起跑就得了。

現在深更半夜的,說是挖的壕溝有問題,都深十五尺寬十八尺了,還有什麼問題?

見人都被帶到壕溝下的丁字寬口處,親信也朝自己點頭,示意準備完畢,何智冷笑道:「壕溝沒問題,是你們有問題……」

嗓門猛然壓低,何智喝道:「動手!」

二三百人還沒回過神來,三面口子就被人堵住了,個個手持長矛梭鏢,目露凶光,壕溝上也立滿了手持弓弩的丁壯,都是何智一系人馬。

「何智反了!」

「狗漢奸——!」

「拼了,殺一個夠本,啊——!」

這些人猛醒,一邊怒罵著一邊反抗,可赤手空拳難敵刀槍,慘叫聲不絕於耳,不多時,連呻吟都再聽不到一聲。

「反個屁!朝廷就是不放心你們,才讓我來收拾!真是夠笨,殺你們也不冤枉!」

何智朝壕溝下那座屍堆吐了口唾沫,身心暢然。

他身負高大帥密令,由劉墉親自調度,就是要殺光這些團結拳民。高遠高澄劉墉一行從河南北退,一路見得太多,更知北京陷落當日,團結拳在外城搞的爛攤子,對團結拳沒有一絲信任。

他們所領的西山大營殘部,外加從北京城潰逃出來的數千滿人,已是最後一支北退的滿人。出山海關,到了寧遠城時,又有數千團結拳民跟了上來,不離不棄,讓高遠感動得涕淚皆下,泥馬禍害北京不夠,還要來禍害我們啊。

高遠等人當然不敢帶這些人去盛京,可就這麼踢開他們,難保這些傢伙不翻臉無情,甚至勾結南蠻賣了他們這支逃兵,最後咬牙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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