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 南北合一,聖道再迎親

作為磁州事件的核心人物,牽動南北大勢和千萬人的關注,護數萬生靈的仁義,得萬民擁戴的魅力,讓人敬仰之餘,也揣著濃濃好奇,這許聖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

當一行人被禁衛引領,踏著地毯步入四面敞開的寬大御帳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打頭那位就穿著樸素青衣的少女身上。

這就是許聖姑……果然……

幾乎所有男人心底深處都溜過這麼一絲雜念,連李肆也沒例外。

許五妹強自鎮定,頂著重重目光行到御帳前。她雖知英華世風,可居北方多年,下意識地就跪拜在地,目光投地,鼓足了勇氣,才道:「民女許知樂叩見陛下,謝陛下救黎民於水火間,謝陛下成全民女之願。」

鶯鶯細語,沁人肺腑,只是略顯嘶啞,該是多日苦累所致。李肆暗道,許知樂,好名字,如人一般,溫婉潤意。再想到就是這位雙十年華的柔弱姑娘,一肩挑起數萬生靈的重擔,苦苦守候英華大軍的到來,暗罵陳萬策小人之餘,心中更是憐意大起。

「許姑娘仁義曠世,南北感懷,乃天下第一奇女子!姑娘此功福澤天下,朕在這裡,代天下人謝過……」

李肆起身相拜,英華之人雖有驚訝,卻未露形跡,而那些北人則是深深唏噓,清儒出身的尤平志更是舉袖拭淚,這雖也是姿態,可英華的皇帝能作姿態到如此地步,實是讓人心潮澎湃,對這君民之國更增嚮往。

許五妹卻沒注意到皇帝下拜,她正有些發愣,只覺皇帝的嗓音很有些熟悉,接著暗自失笑,怕是自己苦累多日,心神恍惚,出了幻覺吧……

恍惚間,皇帝大紅龍袍的袍袖映入眼角,善翼冠的黃金冠梁也擦過眼帘,驚慌之下,只得繼續將頭死死叩在地上。

皇帝溫言再道:「姑娘如此大功,朕當重重酬謝,不必推拒,我英華講義利一體,姑娘不領功,天下又有何人再行仁義?唔……平身吧。」

越來越像……完了完了,可不能在這裡病倒!

許五妹心中叫著,她才不在意什麼酬謝,就只想著自己這十多年的心愿。乖乖順著皇帝的話起身,卻不敢與皇帝對視,一把將背後的許知恩拉了出來擋箭,說不敢居功,她弟弟等人才真有大功。

侍從低語過這少年的事迹,李肆也動容了。

「好少年,今世南霽雲!說吧,有何心愿,朕與你得償!」

龍威肅然,攝得許知恩跪地叩首,心中閃過的不是未來之願,而是聖姑……不,姐姐的心愿。

他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小子就求萬歲爺幫姐姐得償所願!」

在此之前,事情發展都還大致正常,可這少年一聲喊,現場氣氛開始轉向。

連李肆在內,所有人都暗道,是什麼了不得的心愿?

不等李肆開口問,身後那小侍女快嘴補充道:「求萬歲爺幫姐姐找個人!」

找人?

心事在這種場合被揭破,許五妹俏臉紅如晚霞,羞到極處,反而坦蕩了,也好,有皇帝相助,還愁找不到他?

「小女子確是想找一個人……」

許五妹鎮定下來,開始傾訴自己的心聲。李肆、四娘、文武官員、禁衛和侍衛親軍官兵,乃至一同覲見的那些民人,都靜靜地聽著。姑娘略顯嘶啞的嗓音回蕩在御帳四周,眾人憐心泛濫時,隨著姑娘的述說,對姑娘口裡的那個人也一點點聚起敬意。

聽姑娘說,她之所以立志救人,都因幼時受那個人的教導,儘管只是擦肩而過,驚鴻一瞥之事,可她的心志就在那個人一語之間立起來了。她能將聞香教變為心向英華的白蓮宗,能在絕境中奮然舉義,能在亂勢中堅持不讓民人成為野心之輩的炮灰,能堅持扛下數萬生靈的重責,能在磁州堅持如今,都是受那個人之啟。

那個人……簡直就如神仙下凡來渡人的啊,所以人都這般感慨著,聽姑娘傾訴時的虔誠語氣,臉頰上的攝人光彩,連李肆都隱隱生了妒忌。

「找人不難,就不知找到之後,姑娘意欲何為呢?」

李肆問這話時,已隱隱有了個想法,這不正是解決白蓮宗和許聖姑隱患的絕好機會!?

這一問讓許五妹羞得恨不能刨坑鑽進地里,可一股暈乎乎的感覺席捲全身,讓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皇帝的聲音就化作那個人的身影,在她腦子裡不停閃著,現在肯定是在夢境里……

「小女子……此生已無所求,只願侍奉他左右……」

分不清是情意還是依賴,自小經歷過家庭慘劇的許五妹,雖在使命感中漸漸成長,以至能遮護數萬百姓,但內心深處,她依舊是個柔弱無助的小姑娘。她的母親被父親殺了,父親被師傅變成了邪魔,就在她即將重複她師傅的地獄之路時,是那個人在她心中埋下了火種,待父親病亡,天地會和天廟找上她時,那火種破繭而出,讓她化蛹為蝶。

當她這隻蝶兒完成使命後,只想尋著落腳之處,就此棲息。天下之大,除了他,還有誰能護得她這顆心呢。

當許五妹道出她的真正心愿時,一股清晰可聞的噓嘆飄蕩在現場,嘆聲之後是無數男人正在心中咬牙切齒,那個人……太可恥了!驚鴻一遇,就能系住這下凡仙子般的芳心,真不知是何等人物,恨不能親見啊!

以禁衛統領之身隨侍的四娘也是淚意盈盈,痴心姑娘啊,之前居然還讓官家娶了人家,這不是害了人家么?

見李肆也在微微發獃,四娘湊過去低聲道:「官家,你不幫,我跟娘娘們也要幫!」

李肆也正在犯酸水呢,聽了這話,朗聲道:「姑娘一片真心,金石都為之泣,朕一定幫!待朕尋得那人,定要他娶了你,便是他有妻妾,朕也要他挪出個平妻之位來!朕會盯著他,要他善待姑娘一輩子,就為姑娘之仁義,他都得讓姑娘這一輩子享得幸福!」

李肆雖也妒忌那個人,卻又覺這是兩全其美之事,找到那個人,封個清貴之官,弄到東京養老,置於朝廷眼皮子底下,待許姑娘嫁了他,就再沒了許聖姑,白蓮宗也就順水推舟地解決掉了。就只盼那個人還能活著,能享得他當日驚鴻一遇而結下的因果吧。

話語有力,飄蕩在御帳四周,眾人也都喝一聲好,今日之事就是一番佳話啊。

李肆再道:「此事朕不過隨手之勞,不計在酬功之內。許姑娘你且說說那個人,他姓甚名誰,什麼形貌,何方人士,好讓朕找人。」

許五妹一呆,她是兩眼霧茫茫,什麼都不知啊。

那小侍女倒是牙尖嘴利,插嘴道:「若是聖姑……姐姐知道,何必勞煩萬歲爺呢,就只知道那是個大叔!姐姐是十來年前見著他的!」

大叔……十來年前的大叔,給十歲小姑娘作人生啟迪?

李肆暗罵,可恥的蘿莉控!

四娘也忍不住插嘴道:「那還記得什麼呢?總得有找人的憑據啊。」

這就是四娘,一顆熱心腸,卻又單純得很,當年都被茹喜騙得眼淚嘩嘩的。

許五妹已身心皆飄,此時不是夢境,就是自己已真病壞了,雖未見面孔,可一直是大叔在跟她說話……自己竟然把大叔的嗓音代作皇帝了,難道真是卸下了重擔,一腔春思就全壓在了大叔身上?

突來的溫和女聲撞開了她正在風中跌宕的心扉,她痴痴地道:「那是聖道十二年,二月十七,午後時分……」

李肆唔了一聲,這日子,似乎有些熟悉。

「鎮江西津渡口……」

地方好像也有些熟悉。

「在那裡遇見了一位大叔,他身後是車廂黝黑的馬車,四匹駿馬拉著,還有好多人護衛。」

馬車?那個時候就能駕四馬,身份肯定不一般,黝黑車廂……難道是龍門的大人物?只有龍門的江南行營才有資格用那種馬車吧?

李肆皺眉尋思著,一邊許知恩皺了皺眉,他朝一旁看去,就見禁衛身影間隙中,皇帝車駕正靜靜停在遠處,四匹駿馬,車廂黝黑,別無標記,一長串馬車都是如此。

「他三十來歲,面如冠玉,劍眉星目,頜下短須,一身明時儒衫,丰神俊逸……」

許五妹已只當是夢境,全無遮掩,將記得刻骨銘心的身影細細道來。聽得李肆和在場男人一個勁地暗嘆,情人眼裡出西施,就把心中的男人往好里說。

「他正要過河,小女子與父親受官差盤查,是他護住了小女子,然後……」

許五妹說到這,李肆猛然警醒,二月十七!?鎮江西津渡!?過河!?當日他不正好由那裡去淮揚書院么!?

「你再說說,他是什麼口音?說不定……」

李肆拍掌道,說不定自己親眼見過這個人呢!多半是在自己前後過河的,甚至可能是前後車駕中的某人!他對那日的印象只剩下淮揚辯難,哪裡記得還在渡口發生過什麼故事。

口音……不就是陛下你這口音么?

許五妹已是虛實難辨,再聽此問,終於忍不住抬頭平視。

一瞬間,時光凝固,記憶卷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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