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八章 西京諜影:灞陵炮響,風雲將起

依舊是深夜,也許是元宵前後鬧騰得太厲害,元月下旬,夜幕下的西安異常安靜。但這難得的安靜很快被打破了,細碎腳步聲如潮,浸向西安城內外各個角落。

一處庭院的大門前,兩根豬蹄翻滾著出現,被守門的兩條狗撲住,狗兒歡歡喜喜啃了幾口,便嗚咽著倒地,接著一群黑衣人從夜色中撲出,越門翻牆而入,沒帶起一點雜響。

院內一個巡夜的家僕打著呵欠正在巡視,黑衣們貼在牆角里,就像是再融回了夜色中,絕難用肉眼分辨。

那家僕轉了一圈,正要回院內,一個黑影自他身後暴長而起,雙手一套,一根閃著寒光的鋼絲勒住了家僕脖頸,家僕張嘴欲呼,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徒勞地掙扎了片刻,頹然軟倒。

黑影學了聲梟叫,院牆剝出一排人影,如無聲罡風,撲向院內的廂房。

靠在廂房牆下,一個黑影探頭,下意識地用根管子戳窗紙,卻發出嘎吱的刺耳響聲,驚得人汗毛起立,原本沉寂的廂房也有了聲響。

「巴嘎!」黑影牙痛似的低罵一聲「怎麼都是玻璃了」,再朝另一側的黑影比劃著拳頭的手勢。

那邊幾個黑影轉到門前,相互點頭,一人取下背上大椎式樣的武器,狠狠朝門上一砸,房門應聲而裂。另一人則默契地點燃手上一枚物事,揚手拋進了屋裡。

所有黑影見著那東西進了屋子,都轉身低頭,轟的一聲悶響,幾乎閃瞎人眼的炫目光暈在廂房裡綻開,就聽屋裡多人惶然驚呼,掀桌子翻椅子之聲不絕。

黑影一擁而入,「抱頭蹲地!特警辦案!」的呼喝聲回蕩在庭院每處角落。

將一群兩眼紅腫,流淚不止的人犯拘押在一起,領頭的黑衣人在表單上「青龍幫」一項處用紅鉛筆畫了一個勾。

這一夜,類似的情形在西安城內外不絕上演,書院、佛寺、道觀、清真寺,大戶人家的莊園乃至土地廟等破敗之處,處處都有,區別只在於過程和手段。

第二天,西安全城大嘩,官府貼出告示,宣稱破獲多起密謀刺殺皇帝案,密謀者有黑幫人士,有邪教分子,有舊清官吏。官府表示,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反亂大串聯,還有不少漏網之魚潛藏在城中,官府有決心,有能力查出背後主謀,同時鼓勵民人提報嫌疑,互查互防。大都護府則表示,區區跳樑小丑,絕逃不過大英的恢恢法網和官府的鐵拳打擊,這些事件絕不會動搖大英人心,更不足以讓皇帝陛下更改西安行程。

馬家宅院里,馬千里掃視參加聚會的人員,暗自鬆了口氣,沒人被捕,看來官府還沒摸到自己,只是有所懷疑,正在盲目地清掃懷疑對象,倒霉的都是西安本地混江湖的魚蝦之輩,以及一些老跟官府過不起的腐儒和教派中人。

「不能再等了,我已得了消息,兩日後,也就是二十二日,狗皇帝會輕車簡從去華清池,那時就是我們的機會。」

妹妹馬千悅帶來的這消息並不確定,但風聲這麼緊,再不行動,官府遲早會掃到自己這幫人身上,馬千里絕對賭了。

「你們就在城中起事,擾亂大都護府的視線,拖得他們難以照應狗皇帝,城外的事自有他人負責!」

馬千里給眾人打著氣,手下此時也沒了退路,只能硬著頭皮,麻起膽子朝前走了。

安排好了城中事,馬千悅問:「城外會怎麼行動?小妹可以爭取跟著洛參娘出行,給大哥傳出更準確的消息。」

馬千里猶豫了一下,搖頭道:「便是要你隨行,你也別去了,太危險。」

馬千悅欲言又止,沒有繼續爭下去。

元月二十一,太極殿前,一群霓裳麗影正翩翩起舞,但她們都只是背景。麗影分開,一個少女如出水芙蓉,赫然現身,樂聲一變,浸著濃濃西域風情的弦琴錚錚彈動,穿著清涼無比的少女如迎風細柳,腰臂更柔如蛇身,將一股股沁人肺腑的奇異媚意推入心胸。

李肆看得目不轉睛,隨口問道:「這就是你找到的西域舞娘?」

身邊洛參娘仔細品著李肆的表情,應道:「是啊,就奴所見,這姑娘的西域胡人舞無人能及,奴真是撿到寶了。念著陛下想看正宗的胡人舞,這才讓她來太極殿獻舞……」

她暗暗咬了咬牙,繼續道:「還有些特別的舞姿,不好入外人眼,奴跳不好,卻能教這姑娘跳,陛下若是有心……」

此時正到那舞娘如鳳蝶一般大迴轉之時,舞裙飄飛,露出翠色長褲,勾勒出少女長腿曲線,引得左右觀眾拍掌叫好,也不知這些沾了皇帝的光,大飽眼福的隨侍官員、禁衛和侍衛親軍官兵們是為舞姿叫好,還是為長腿叫好。

李肆也鼓起巴掌叫好,參娘的話沒於喧鬧中,待李肆再問時,參娘卻不敢再說了。

獻舞完畢,參娘帶著藝坊眾人退下,跟李肆四目相對,見他眼中除了既有的溫柔,又似乎多了一絲遺憾。

看著空蕩蕩的太極殿前,李肆再問:「就是那姑娘么?」

身邊已換作於漢翼,他恭聲答道:「甘守捉特別交代過,就是她。」

李肆感慨道:「每個人都有所求,都背負著使命,只是並不自知,那所求,那使命是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接著他的語氣換作自嘲:「連朕也不能例外啊……」

於漢翼只當沒聽到皇帝的富貴感慨,問道:「灞陵之行,陛下怎麼安排?」

李肆沉吟片刻,搖頭道:「就按你們的提案辦,不過……參娘就別去了,不不,也不必再招她來。」

不理會有些愕然的於漢翼,李肆嘆道:「朕是憐她,但朕終究不是唐明皇,她也不是楊玉環。」

人總是得隴望蜀的,參娘得不到後園之位,卻有了獻人固寵之心,自己也一樣啊。

李肆暗下決心,不能再沉迷於參娘的風情了,到離開西安之前,再不召她入宮。嗯……最多離開西安前再召一次吧,免得她疑神疑鬼,就這樣,我不是沉迷,我不是縱情聲色。

見皇帝目光變幻,似有掙扎,於漢翼乖乖退下了。

元月二十二,西安城東,一行車馬向灞陵行去,旗號只是「飛天藝坊」,車隊綿延近里,不僅有黑衣警差護衛,還能見到黑紅相間的侍衛親軍,在官道上揚起衝天沙塵。

車隊不僅護衛森嚴,對周圍官道周圍的巡查也格外嚴苛,車隊前後左右都有禁軍游騎遮護,兩側的游騎連一里外的田野荒地也不放過。

十時左右,車隊行程過半,駐紮著勝捷軍三萬紅衣的灞陵大營遙遙在望,異變驟生,自道路一側三四十丈外的山坡上射出幾道白煙,直擊車隊中幾輛裝飾豪華的馬車。

白煙剛射出時,煙線還拉得筆直,但飛不到一半,就歪來扭去,偏離了原本的方向。一道白煙在離車隊十來丈外就墜落在地,一團橘黃焰光轟然炸響。緊接著那幾道白煙在空中或是道路一側接連炸開,只有一道射到了官道上,在護衛騎兵的隊列中炸開。

馬嘶人呼,車隊瞬間潰亂。

但潰亂僅僅持續了片刻,經歷過大戰的侍衛親軍們呼喝著禁軍和警差各守崗位,秩序很快恢複了,同時還分出一隊輕騎,直奔白煙射出的方向。

他們已經晚了,爆炸剛剛發生後不到十秒,外圍巡查的騎兵就策馬沖了過去,等官道上的騎兵趕來時,一群便裝漢子已被巡查騎兵圍住。這些漢子雖在道旁藏了馬,也及時上了馬,但馬速終究沒提起來,被騎兵們殺傷了好幾人,截斷了退路。

「你們上當了……聖道偽帝必死!」

對方的頭領凄厲地笑著,舉起火銃,準備頑抗到底,一陣短銃的轟擊聲響起,騎兵們可不止有馬刀一樣武器。

槍聲似乎是信號,就在騎兵們圍殲這股刺客時,官道上迎面撞來一輛馬車,拉車的雙馬車架前還伸出一塊厚木板,擋住了奔馬的身軀。

「開槍!」

警差、禁衛和侍衛親軍以排槍轟擊,卻只轟得車前的木板碎屑飛濺,馬車來勢一點也沒見緩。

「退後!用馬車擋住!」

車隊護衛指揮生出強烈的不安,指揮著其他馬車後退,空出兩輛馬車擋在了道路前方。

嘩啦一陣響動,馬車相撞,馬兒痛苦地嘶鳴,下一刻,地面似乎跳了一下,接著才聽到幾乎能壓碎耳膜的巨響,猛烈的氣流裹著煙塵碎木衝擊而來,數十丈內,連人帶馬加上馬車全被掀翻在地。

「炮!重炮!」

「灞陵大營反了么!?這絕對是百斤飛天巨炮的轟擊!」

「根本不止……」

沒被爆炸波及的護衛們心弦劇震,真是軍隊反了?

「扯淡,不過是馬車上的火藥!」

護衛指揮只是個年輕的都尉,鐵青著臉,咬牙切齒地道。

「這就是他們的底牌?夠狠!」

儘管行前禁衛署就有告誡,都尉依舊心悸不已,皇帝要真在車隊里,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速速回報於署長,敵人咬餌了!」

都尉吩咐著部下,再看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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