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八章 長江大決戰:赤潮狂卷

孟松海急了,可還有人已急紅了眼,譬如方堂恆,他帶鷹揚軍北歸,可不是來敲邊鼓的。

「你拉戰船去打岳鍾琪,剩下的船載鷹揚軍,我要直接泛舟武昌!船上沒炮?清兵水路截擊?不管了!只要不是岳鍾琪的本隊水師,其他蝦兵蟹將,鷹揚軍自己處理!」

對著方堂恆,孟松海連推脫的勇氣都沒有,本還想找賈昊請示,方堂恆一把將他扯到高處,一片紅潮頓時入眼,整個鷹揚軍都拉到了湘陰……

「大都督已調整部署,我現在是右軍都督,沿江戰線由我負責,你也要配合我!」

方堂恆惡狠狠地道,孟松海怯怯點頭。

十萬大軍再等不住了,現在還不動彈,謝定北真要拿下武昌。

倒也不是全顧著跟謝定北爭功,武昌受威脅的消息傳入江西,清兵西山大營和田文鏡的江西兵縮回南昌九江一線,賈昊的長江方略就要大受影響。

孟松海咬牙發狠的同時,賈昊也咬牙發了狠。

大軍調整為五個方面軍,謝定北改任前軍都督,領勝捷和安國兩軍,負責攻取武昌及以下各州縣。岳超龍為左軍都督,領加強後的天威軍向北進逼荊襄。何孟風為後軍都督,領虎賁軍越洞庭攻漢陽,走江左向東進發。而方堂恆的鷹揚軍加上趙漢湘的赤雷軍,要順江而下,直逼九江南昌一線。賈昊自領中軍,帶隴芝蘭的建義軍,跟趙漢湘和孟奎一同向武昌進發。

部署一改,賈昊揮手:等不了孟松海制水路,全軍馬上出發!沒船?民夫騾馬不足?貓走貓路,狗走狗路,各方面軍自己想辦法!

正規軍加義勇軍總數十五六萬,如泄閘洪流,朝著各自的方向急進,聖道十年五月,洞庭湖周邊,赤潮洶洶。

其他都督和都統制跟孟松海的關係都遠,沒敢想直接來壓他,可作為少年時代訓孟松海的督導,方堂恆毫不客氣,拉著全軍就來壓榨他。

「五個師三萬多人?四斤以上火炮兩百多門!?就算長江艦隊都不打仗了,也載不下啊!」

本不敢叫苦,可搞清楚了鷹揚軍的規模,孟松海不得不連連擺手。

方堂恆目中凶光似乎快能吃了孟松海:「你不是轉手就能變出百多條大船么?再來一回嘛!」

搜腸刮肚,一條條船地湊著,孟松海忽然想起一事,兩眼一亮。

早前向荊襄水師買船時,引得荊州乃至襄陽的商人也拉船過來賣。從監利到華容一帶,據說商人匯聚了好幾十條大船,但因為荊襄水師被岳鍾琪嚴管,再動彈不得,沒辦法中介過來。而商人通過各種途徑直接找到孟松海,他當時卻已吃飽喝足,看不起那些船,沒怎麼理會。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時間,一番計較,幾件事分頭並行。孟松海帶雷公號和三十多條大戰船出擊,剩下的船載運鷹揚軍的先頭部隊向武昌進發。施廷舸則以長江艦隊的名義,跟北面商人聯絡,直接把船拉到沽羅,鷹揚軍大隊在沽羅登船。

五月中,英華各軍都如長江艦隊和鷹揚軍一般,以近乎瘋狂的步調朝前急進,事後樞密院審查各軍這段時間的行動,都是滿額汗水。就如孟松海的買船計畫一樣,一環扣一環,完全不容有差,一旦哪個環節跟不上,一軍就要停擺。

可事實是,大勢浩浩湯湯,赤潮奔流,南北軍心人心也為之清朗,看似冒險的計畫,各個環節楞是沒出什麼差錯。

鷹揚軍方面,荊襄船商不僅樂顛顛地將船奉上,還積極聯絡四周,搜刮著每一條可用的江船,這不僅跟手裡白花花的銀子直接相關,南面這架勢是鐵定了要吃下湖北,此時不跟南面搞好關係,更待何時?

鷹揚軍很快就湊到了足數的船隻,甚至還有餘力調配給何孟風,供其渡江湖向北挺進。

另一面,孟松海的長江艦隊背負著最重的壓力,英華大軍遍布洞庭,正忙著北進東進,如果不解決掉岳鍾琪的水師,讓其趁亂而擊,那麻煩可就大了。

急吼吼帶著三十多條戰船去跟岳鍾琪決戰,孟松海還抱著不成功就成仁的決心,可他的對手已完全沒了戰意。

荊襄水師被岳鍾琪整肅一番,跟武昌水師混在一起,泊於安鄉西面,直接看管在岳鍾琪眼皮子底下。各營軍將看似忠順,對湖廣局勢卻看得通透,湖廣大勢已去,岳鍾琪能不能守住荊州都是疑問,已經顧不到水路了。

岳鍾琪想守澧州,靠他那已只有一萬出頭的火器軍遠遠不夠,正跟新任荊州將軍查弼納打擂台,爭雍正許下的旗營人馬。

查弼納當然不幹,荊州旗營滿打滿算不到五千人,十年前長沙大戰,原本的荊州旗營近乎全滅,殘存的那點苗子對南蠻紅衣怕得要死。新調撥來的滿漢旗人受其影響,聽說被劃歸岳鍾琪轄下,天天組團找他這個上司鬧。真要讓旗營出兵,查弼納相信,他這個荊州將軍立馬就要被部下剝得光溜溜地綁在滿城門口。

即便有雍正的諭令在手,岳鍾琪也拿不到旗營,這讓他萬般為難,正在猶豫著是放棄澧州,帶水師回荊州固守,還是就在澧州跟叔叔岳朝龍拼個你死我活,盡忠了事,孟松海打上門了。

五月二十八日,安鄉南面湖畔,炮聲震天。雷公號一馬當先,自兩三里外就開始炮擊清兵戰船,背後還跟著大片船影。

兩三百條清兵戰船聚成一堆堆地泊在湖畔,雖然哨船早早就發出了警報,但水師官兵心志懈怠,船工兵丁都還沒來得及就位,見得怪船露面,頓時魂飛魄散。

岳鍾琪的大營就在岸上高處山坡,他是來檢視水師狀況,以備局勢敗壞,好直接從水路撤退。聽得炮聲隆隆,出帳一看,心頭頓時沉到了地府十八層。

「曹恩旭!」

岳鍾琪滿臉鐵青地召喚著接任德林的武昌水師總兵,再猶豫了片刻,又召來本已被他軟禁起來的魏洪、韓登和吳文仲。

他逼視眾人,厲聲道:「君父之恩,朝廷之義,是不是能守住,就看今日了,諸位切莫讓我失望!」

四人奔向正一片慌亂的船隊,岳鍾琪暗嘆,只希望他那話能誅到這些人的心,激起他們死戰之志。

「莫讓他失望?他以為他是誰!?皇上么?這可是大不敬!」

「皇上要遞和約了,他卻一門心思跟南蠻打,這就是不忠!」

「咱們得保全朝廷的人船啊,是不是……」

「曹總兵,跟著咱們一起干吧。」

如果岳鍾琪能聽到四人的對話,肯定會一口老血噴出,染紅了整個洞庭湖。

可不必聽到對話,過了一陣子,見到湖面的動靜,岳鍾琪氣血沖頭,差點暈迷在地。

有了主官指揮,水師漸漸恢複了秩序,一條條船朝外開去,卻沒開炮,更沒有沖向南蠻的戰船。

白旗高掛,這是早前跟孟松海買賣戰船時的善意旗號,武昌和荊襄水師就朝外駛去,魏洪作為代表,上了雷公號,笑意盈盈地對孟松海道:「咱們南北眼見就要親善了,這一戰何必再打呢?武昌水師和荊襄水師退出此戰,要打就讓那岳鍾琪自己打吧。」

魏洪的算盤打得不錯,還把孟松海當作生意夥伴,卻不想孟松海翻了臉:「退出?沒門!現在不是談生意的時候,你們只有一個選擇,戰,或者降!」

魏洪身軀一軟,差點栽下湖裡,好容易穩住了,還不甘心:「要不照著之前的價碼,咱們船降人不降?呃……七成?五成?三、三成!」

最終魏洪爭取到了兩成折扣,把整個水師都賣了,孟松海是考慮到大軍正需要船隻,而清兵水師這幾千人都抓起來,看管和供養也是麻煩事。

從望遠鏡里清晰地看到,水師官兵秩序井然地獻船,斗大的淚珠從岳鍾琪眼角滑落……

他艱辛地將咽喉的腥熱吞下,對身邊親信道:「告知李元,我已決意死守澧州……」

就在孟松海用十萬兩銀子買下了近三百條清兵戰船,將武昌和荊襄水師一網打盡的同時,武昌城下,謝定北為難地對一圈清兵軍將道:「哎呀,我老謝可不是小孟那個大金主,你們開價可得誠心些……」

謝定北也在砍價,跟武昌城外的湖北綠營主將們砍價。

歷經多年修繕,武昌城防體系已經非常完善,除了城牆,在城外還有諸如楚望台這樣類似「衛城」的小要塞遮護。鄂爾泰手裡只剩下一萬左右的武昌大營兵丁,而且還是舊式綠營。但靠著城防,靠著一百多門大小火炮,以及武昌周邊州縣組織起來的上萬練勇,他覺得還能守一段時間。三五年不指望,三五個月,守到朝廷大軍來援,或者南北局勢緩和總還有希望。

但鄂爾泰手裡還有個大麻煩,就是湖北綠營。

近兩萬的湖北綠營,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擺在城裡,怕他們危急之時主動獻城。讓他們去打謝定北,有郝岱遇襲,全軍覆沒的教訓,謝定北又成了扮豬吃老虎的智將,誰也沒那個心氣。

鄂爾泰萬般無奈,只好把他們放在城外的防禦工事里,希望他們多少能阻滯謝定北,拖一天算一天。

謝定北大軍逼到武昌城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