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長江大決戰:福將崛起

謝定北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背負著無數人的忐忑,他正忐忑不安。

「諸位兄弟,老謝我只是代領勝捷軍,軍中事務還得靠兄弟們多多指點……咱們這先鋒軍該是什麼章法,還得大家一起來參詳。」

即便對著一幫中郎將乃至衛郎將,謝定北這個准將依舊如待上司一般滿面燦爛,肩上的金黃龍紋章都黯淡無光。

賈昊發下軍令,要謝定北自陸路入湖北,進逼武昌,為後續大軍開道,謝定北本就因領著兩軍而惶恐不已,現在要擔起先鋒軍一路重任,更覺壓力山大。

勝捷軍三師的正副統制們實在難當謝定北的笑容,耷拉著腦袋,不敢跟他對視。但這只是小節,說到正事,紛紛道這還需要什麼章法?當年盤大姑在武昌殉難,大軍曾經自陸路攻下過武昌,一路地形早已熟悉,就該直愣愣打過去。清兵阻擊?求之不得,他們正想跟清兵對決,一報老上司展文達的血仇。

謝定北虛懷若谷地道:「好好,咱們就這麼辦!」

留下安國軍一師守岳州,謝定北帶著五個師組成的先鋒軍出動,兵力雖接近三萬,卻只有兩個新紅衣師,火炮也全是四斤八斤小炮。足以開路,卻難下城。

自岳州攻武昌,陸路也就是下臨湘,入湖北,占蒲圻、咸寧,北上通城,然後就在上武昌的江夏城牆下了。

南北對峙十年,清廷因水路在手,對陸路格外重視,一路州縣都有重兵布防。當年武昌之亂,英華大軍和民人大舉進逼武昌,上到雍正,下到湖北文武,都痛感邊防無力,在防禦設施上也下了大力氣,各縣城都整修過城牆,還設置了若干關隘。

謝定北就覺得,先鋒軍此行有如過五關斬六將,肯定會遭遇激烈抵抗。

他在軍議上少有地板起了臉:「持重!咱們一定要持重!絕不能被搶功之心蒙蔽了眼睛,先鋒軍只要在前進,就是勝利!」

可到最後還是露了原形,臉一松,又笑道:「大家覺得……如何?」

十多個正副統制連連點頭,即便是勝捷軍的人也不敢有二話。謝參將給大家的普遍印象就是……陰險,因為他笑得實在太假了,讓人心頭總是發寒。而英華歷來強調軍令當先,上司定下決心,下屬就沒多嘴的餘地。何況謝定北還當過幾年長沙陸軍學院的教務總長,軍中不少部下都曾是他的學生。

於是這五師三萬人馬,一日十多里,慢悠悠地向臨湘逼去,一點也沒有先鋒軍雷霆萬鈞的勇進之勢。

臨湘,還能見到新抹灰泥的城牆上人頭攢動,文武官員,兵丁百姓,滿臉堅毅,一副要踞城死守到底的架勢。

「南蠻殘暴不仁!男的留辮不留頭,女的徵發為軍妓,伺候他們的軍兵!一國行洋夷妖法,瘴氣充塞!但有言聖賢道者,殺頭滅家!咱們臨湘父老子弟,不管是為朝廷忠義,還是為一己名節,都該拒賊到底,不死不休!」

「朝廷沒有忘掉咱們臨湘!鄂制台和岳大帥會來救咱們的!只要咱們堅持住,臨湘就會變成南蠻大軍的墳塋之地!」

清廷的湖北嶽州知府還在城頭慷慨陳詞,臨湘知縣作著補充,兩人一唱一和,使足了力氣提振人心。

「對!不死不休!」

「沒錯,拒賊到底!」

一些拖著辮子的讀書人掄圓了嗓子高喊,帶得民人也呼號連天,城頭喧囂不已,煞有氣勢。

「府台大人,咱們……有什麼章程?」

「還能有什麼章程?推著臨湘民人死戰一番,也算對朝廷有了交代。再帶著一些人退走,顯我城破猶戰之志,朝廷也不至於把我們怎麼樣。鄂制台既然丟下臨湘不管,總不能不容我們自救吧?」

城牆上吼完了,回到縣衙,兩位主官的談話卻是另外一番面目。

之前臨湘還是鄂爾泰進逼岳州的大本營,武昌大營,湖北綠營,浩浩蕩蕩數萬人駐紮臨湘,現在卻再見不著半個身影。

早前鄂爾泰被岳鍾琪提醒,說湖北綠營已不可信,因此緊急收攏各部,要整肅綠營。這才讓展文達心生疑惑,出城探查時發生意外。而後鄂爾泰聽聞南蠻岳州主將戰死,大喜過望,一面發捷報,把功勞攬住,一面推著部下再攻岳州,自然是無功而返。

岳鍾琪退守洞庭湖北面後,鄂爾泰從各種途徑也大約了解到,南蠻大軍正匯聚長沙,準備直入武昌,他不敢再在臨湘立足,帶著人馬狂奔回武昌。至於臨湘和沿途州縣,他根本就顧不上了。

既然讓州縣自求多福,也就怪不得臨湘的官老爺打自己的如意算盤。鄂爾泰走時,將軍中來不及搬運的三四十位舊式火炮留了下來,臨湘也有了依仗,覺得可以守守城,對進犯的南蠻先鋒迎頭痛擊,這也是當地讀書人能鼓噪起民人的原因。

一縣上下,枕戈待旦,氣勢如虹。

五月六日,得報岳州的南蠻紅衣已在四日出發,臨湘城頭擠了上萬軍民,鼓足全副精神,準備死戰。從岳州到臨湘不過百多里路,大軍兩三天就能殺到。

結果南蠻沒有來,一個紅衣兵都沒出現。

五月七日,城外出現紅衣兵身影,全城頓時沸騰,槍炮齊鳴,殺聲震天,當那些稀稀落落的紅衣兵消失時,城頭一片歡騰,覺得把南蠻嚇住了。

如果城中能有綠營軍將的話,怎麼也該提醒一下,那不過是哨探,而且全城人不分晝夜這麼鬧騰,根本就堅持不了幾天。南蠻大軍真到了,再沒心氣和力氣動彈。

可惜,已跟岳鍾琪有了同感,深覺湖北綠營不可靠的鄂爾泰,不僅把所有綠營官兵拉到了武昌,連縣裡的練總等人也拉走,他怕這些人帶著兵反水獻城。

所以,臨湘人如過狂歡節一般,一直鬧騰著。每天都有紅衣兵哨騎的身影,每天都要放炮鳴槍,他們就覺得這已是一番惡戰了。

五月十日,謝定北帶著三萬大軍終於蹭到了臨湘城下,而此時臨湘人已狂歡了五六日,大多數人幾晝夜未眠,腦子都已轉不動了。

前幾日哨探報說,臨湘火炮眾多,當地人抵抗堅決。謝定北審慎地決定先佯攻四面,試探對方虛實。

四斤八斤小炮擺開,使勁地轟,造出火力猛烈的聲勢,但攻城的兵力卻只有兩個營三千人,還散在四面,這是虛得不能再虛的佯攻。

謝定北立在城外,用望遠鏡緊張地觀察著戰況,已作好了佯攻部隊傷亡慘重的心理準備。

部隊抵達城下,排槍覆蓋城頭,飛天炮掩護,駕雲梯,對方沒什麼反應?

嗯,該是等著我軍上城,要搞迎頭痛擊……

以天刑社為主的先登隊上雲梯,蟻附攻城,用手榴彈開道。上去了?這就上去了?

恐怕有猛烈的排槍和如雨的霰彈在迎接勇士們,謝定北的心臟都揪緊了。

還是沒反應?官兵們一一上了城頭,過程就跟演習一般輕鬆,偶爾還能聽到零星槍聲,可很快就被自己的排槍和手榴彈的轟鳴淹沒。

這是怎麼回事?

謝定北百思不得其解,而當其他三面佯攻部隊報說都已上城,並未遭遇激烈抵抗時,望遠鏡從手中滑落,砸在了胸口上。

這就攻下來了!?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臨湘雖沒有大隊清兵,可之前火炮那麼猛烈,戰意那麼濃烈,怎麼就像一層紙一樣,一捅就破?

部下提醒說,是不是該派後續部隊,謝定北丟開疑惑,點頭連連。管他為什麼呢?趁他病要他命!

不到一個時辰,臨湘全城皆下,看著一幫俘虜不管不顧,倒地就睡,滿城人也都橫七豎八,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想在管的疲態,謝定北和部下們才豁然省悟,臨湘人沒一個知兵的,這幾天都玩虛脫了……

部下們看向謝定北,目光開始有了變化,謝參將可是真人不露相啊。慢悠悠地壓下大軍行進速度,恐怕就是知道臨湘會是這番情形,臨湘人鬥志堅決,還有眾多火炮,而他們先鋒軍下臨湘,死傷不超過二十人!這是何等奇蹟!?

謝定北只是暗道慶幸,還沒想到自己已在軍中留下了「善謀」的名聲,他緊急提審哨探抓到的岳州知府和臨湘知縣,得知鄂爾泰將湖北綠營甚至練總那些人都拉到了武昌,從岳州到武昌,一路幾乎都沒知兵的人主持州縣防務,頓時大喜過望。

想到自己這路先鋒軍如雷霆霹靂一般,搶在孟松海的長江艦隊之前,提前從陸路殺到了武昌,謝定北一張臉笑得更爛了,那是何等榮耀的事?

濃烈的戰意充盈全身,壓下了之前的戰戰兢兢,謝定北果決定策,向東急進!

「急進歸急進,還得懷著三分警惕之心,別忘了提防清兵伏擊。哦,新的教典大家都看透了么?上面提到的縱隊戰法……」

但謝定北終究不是魯莽之人,昔日在長沙陸軍學院當教務總長的碎嘴習慣又升起,絮絮叨叨對部下教誨了好一陣子,重點就在強調意外。

各師正副統制心氣正高,都覺得謝參將這人也太愛廢話,鄂爾泰有那膽子出來邀戰?

主帥定下急進之策,各師如出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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