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歷史再次得到證明

「轉向!轉向!攻擊叛軍的軟帆戰船!」

臨陣打醬油的算盤落空,科羅爾司令趕鴨子上架,作出了明智選擇。八十多年前,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在料羅灣海戰慘敗,這段戰史,荷蘭東印度公司對旗下每一位船長都作過詳細介紹,還下過嚴厲訓令:別跟中國人的大群戎克船糾纏,搞不好對方不是來跟你拼槍炮的,而只是為了放火。

八十多年過去了,這段戰史,這條訓令,荷蘭人依舊牢記在心。不少人都精心研究過破解這種火海戰術的方法,可最終都沒什麼有效的對策。原因很簡單,對方基本就是敢死隊,靠著絕對的數量優勢,只求撞上你的船,你要怎麼破解?你的炮能一發打沉一艘船?能一分鐘開十炮?

現在並非是在遼闊外海,自己又是逆風,用一百多條在中國算是最大號的戰船一擁而上,只為放火的話,科羅爾覺得自己這八艘船絕對要完蛋。雖然覺得叛軍該沒那般闊氣,但他不敢冒險。

這也是荷蘭人的共識,遇上這種火海戰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因此科羅爾只好把目光轉向擋住東面海域的那十來艘軟帆戰船,據說那就是叛軍的主力。文斯壯所率前衛船隊跟他們打過交道,船長大副都說,對方航海技術差得離譜,不足為懼。

只要突破叛軍這道障礙,到時艦隊要戰要走,主動權就在自己手裡了。

科羅爾的命令旗在旗艦主桅上升起,八艘荷蘭戰船轉舵,朝東面撲去。

「咱們也是趕鴨子上架了,升旗!死戰!」

金鯊號上,蕭勝的命令旗也升上主桅,然後金鯊號也轉舵向東,帶著銀鯊號和四艘海鰲級,六艘海鯉級,如蛇一般繞了個圈,再轉西而上,船隊漸漸舒展成一條線。

「跟緊了!定好帆舵,別撞上,也別落後!」

蕭勝重複著戰前就下過的嚴令,這也是之前船隊反覆演練過的隊形。

荷蘭艦隊自西向東,呈四列橫隊,英華海軍十二艘戰船呈一列縱隊,雙方速度都在六七節左右,不多時蕭勝的旗艦就跟科羅爾的旗艦已近到八九百碼距離。

「插進去!打暴那艘船的屁股!」

科羅爾本就是荷蘭海軍軍官出身,慣常戰術正是切到對方船尾,以舷側火炮轟擊,船尾可是任何戰船的要害,只要火炮威力足夠,炮彈能從炮尾貫穿整個船身,直到船頭,幾炮就能讓對方癱瘓。

「叛軍果然是幫痴呆,還傻愣愣地朝前沖著。」

近到六七百碼,眼見對方還沒調頭對沖的跡象,科羅爾船長對英華海軍的鄙夷之心也升到了最高處。

咚咚炮聲轟鳴,英華海軍船隊最前列的兩艘大船開炮,連不太懂海戰具體戰術的文斯壯都笑了,這麼遠,打誰啊?

船身一陣晃動,衝天水柱在戰船前後升騰而起,科羅爾和文斯壯還爬在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蓬……

船身猛然一震,靠近船頭的舷側噴出大片木屑,還挾著雜亂的慘呼聲。科羅爾再看看前方那兩艘船的身影,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頭頂。火炮當然能打這麼遠,但是能打這麼准,即便在歐洲也沒見過。

「媽的,才打中兩炮!平日訓練都在裝樣子么!」

金鯊號舵台上,眼見端坐主位的蕭勝臉色不豫,炮術總監魯漢陝跳腳罵了起來。

「訓練是訓練,實戰是實戰,能打中兩發就不錯了。」

蕭勝反而安慰起魯漢陝來,他只是緊張。澳門船員跑掉了,對陣荷蘭人艦隊,他心中沒什麼底。一面組織起民間船隊,一面也調整了自身戰術,眼下這頭一陣炮彈打了出去,心中的擔憂也如炮彈一般,終於落了底。自己已經儘力,能打成什麼樣子,就看老天吧。

金銀鯊號雖然也只有十六門炮,卻都是二十斤大炮,換算成歐洲人艦炮,射程和威力已勝過十八世紀中晚期的二十四磅艦炮。跟三十二磅乃至更大的艦炮雖無法相比,可那是戰列艦級別的火炮,在他這艘不足千噸的小船上,搭著十六門這樣的大炮,已強過科羅爾的旗艦「飛馬」號。

科羅爾這支艦隊,都是老式蓋倫船,實質就是武裝商船。飛馬號上雖有二十來門火炮,卻大多是老式青銅炮,炮彈都不超過二十磅。這還是最大的一艘,其他船隻跟海鰲級差不多,炮雖都在二十門左右,威力卻還比飛馬號差了一截。

被這一通炮打得發懵,飛馬號的船長下意識地轉舵,科羅爾船長氣得跳腳,趕緊下令再轉回來。到這時候,就得直插對方兩船之間的空隙,要轉舵避讓的話,那就是跟對方正面炮擊,而比誰炮狠炮准,自己明顯比不過。

飛馬號的船列繼續前突,可不到半分鐘,兩艘大船咚咚又轟來一陣炮火,這次飛馬號又挨了兩炮,全砸在高高的船尾上,飛馬號船頭一擺屁股一沉,船員甚至有了船即將傾覆的錯覺。

避開一個飛奔怒海的人體,科羅爾抓著船欄,打著哆嗦,終於下了命令:「轉舵!轉舵朝南!」

按照飛馬號的速度,再朝那兩條大船衝去,還得挨上至少一通炮火,到時可就不止挨兩炮了。科羅爾不得不放棄攻擊這兩艘大船,轉舵朝對方後面的戰船迎去。

「這裡真是東印度嗎?我怎麼覺得自己置身歐羅巴海面,正跟法蘭西甚至不列顛的戰艦對陣呢?」

科羅爾感覺剛才的遭遇有如夢幻,先不說那火炮的威力和精度,就說這一分鐘兩發的射速,即便是在歐洲海戰,也從未見過。

金鯊號炮甲板里,咣當的鐵輪聲響成一片。每座炮位上都是兩條鐵軌,左右兩側炮位都交錯布置,坐退的火炮一直滑到對面,被制退拉索牽引著,在漸漸升高的鐵軌上停住,然後被鐵軌上升起的阻攔閘固定。

「快!快!比上次慢了六秒!」

炮長們的呼喝響徹整層炮甲板,炮手們瘋狂地忙碌中,擦炮,頂入藥包,塞入炮彈,再轉動搖柄,壓下阻攔閘,將炮推回炮位。沉重的火炮衝上炮窗前的滑軌,再退下一截,準確就位。

火手從炮尾伸入鐵鉤,刺破藥包,再轉動燧發機,跟火門緊緊相接,二十來秒,這門火炮就又完成了開炮準備。

「就位——」

轉動炮座上一處搖柄,齒輪鏗鏘聲里,火炮炮口朝左微偏,再搖動另一處手柄,炮口微微向下,咔嗒一聲,該是降到某處固定角度。

「依次開炮!」

炮班領隊高呼,左側炮位的炮長們呼喝連連。

「左一開炮!」

轟……

「左二開炮!」

轟……

又一股炮彈傾瀉而出,目標卻不是飛馬號,而是飛馬號後方的一艘荷蘭戰艦。此時飛馬號已轉舵南行,正從船舷里噴出道道白煙,荷蘭人也正開炮應戰。

荷蘭艦隊原本呈橫隊而來,要切拉成一條長線的叛軍戰船間隙,可飛馬號的遭遇卻嚇住了他們。近千碼外,這兩艘船的炮火都如此準確,射速還快得不可思議,都不敢再打貼身肉搏,突擊這兩艘大船的主意。紛紛轉舵,朝後方那些中小戰船撲去。

這一變陣,金銀鯊號兩艘戰船就朝左貼了過去,將英華海軍戰船隊形拉成了一道弧線。荷蘭人的高超駕船技術沒了用武之地,只能跟著前船頭尾相接,火炮齊鳴,雙方在四五百碼外展開了一場火炮對轟的戰鬥。

海面炮聲隆隆,其間夾雜著炮彈砸上船體的沉悶破響,木屑與人體齊飛,南北兩側的舊式戰船都降了帆,這是一場沒有他們容身之地的戰鬥,都只能遠遠觀望。

「這不是我們想要的海戰,這簡直就跟……」

船體破爛不堪,火炮毀了一半,前桅還被打斷,帆纜手亡命地操縱著船帆,想靠剩下兩桅的船帆兜住更多風,好讓船能再跑得快點,可飛馬號再難飛起來。科羅爾眼瞳失焦,嘴裡喃喃自語著。

「就像是在陸地上,兩軍面對面用火槍轟擊一般。」

文斯壯幫他作了補充。

三面被擋住,荷蘭艦隊沒了機動的餘地,再被英華海軍犀利的火炮擊退,不敢靠得太近。艦隊這八艘戰船,不得不學著英華海軍戰船,拉成一條長線對轟。

可這麼一對轟,雙方在火炮威力、射速和準確度上的差距一下就暴露無遺,英華海軍持續保持著一分鐘兩發的射度,荷蘭戰船上,炮手憋足了勁,最多達到一分鐘一發。而在火炮威力上,英華海軍那種最小號的戰船,只載了八門火炮,卻依舊能對荷蘭戰船造成傷害。荷蘭人當然不知道,蕭勝在戰前就緊急將這幾艘海鯉號的火炮換成了十二斤炮。荷蘭艦隊卻只有飛馬號上有能勉強追平海鯊級火力的大炮,其他戰船的火炮也就勉強能跟英華海軍十二斤炮相比。

再說到火炮的射擊精度,英華海軍操船多靠外援,可炮兵卻是自己錘鍊出來的,再加上炮座有調整裝置,精度更是強於荷蘭戰艦。

雙方拉成兩條戰線對轟,荷蘭人就明顯處在了下風。半個小時後,荷蘭戰船上的炮火基本都沉寂下來,不是他們被打癱了,而是他們的青銅炮經不住持續高射速轟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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