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啊……海軍!

南澳島白沙灣,當地居民正賣力地清理著碼頭。滿島官兵跑了,來了一幫賊匪,可跟這幫賊匪比起來,昔日那些官兵才是真正的賊匪。漁民出海不再給水師巡船交「魚錢」,商賈小販不必再上供「營助」,一身比官兵光鮮周正得太多的賊匪們上了島,就大把灑下銀子買貨僱人,幫著他們干雜活。

船匠是最高興的,以前他們還要隨時被水師提去修兵船,有時還得自備材料。之前施世驃帶著南澳總兵退到澎湖,他們怕也被帶到澎湖,大多躲了起來,現在就覺這決定無比英明。賊匪們急著修船,雖然有賊匪頭目來找他們,卻並沒有拿刀槍逼迫他們,而是操著一口商人腔調跟他們談價錢,很認真地談,由此所有船匠都分到了足足的生意,這一單做下來,夠他們吃上半年。

船匠們一邊修還一邊感嘆,原本以為這軟帆快船是洋人的船,可一碰船板就知道,這是福建人造的船。榫鉚用得極精緻,炮甲板下的船體還是常見的夾層兩板三艙。靠著拉長的船體、高桅軟帆和轉輪舵盤,這麼大的船才如此靈巧迅捷,讓這些船匠們大開了眼界。

此時南澳島的人心裡已經不把這些人當賊匪看待了,而在穿著前明官服的文官四下拜訪當地鄉老後,「賊匪」一詞,他們連私下都不再用。

白沙灣一側,幾十名船匠正在燒得一身黑糊糊的銀鯉號上忙乎,一邊忙還一邊聊著。有人感慨說,真希望官兵別再回來,這個朝廷比北邊的朝廷仁義太多。有人也說這些廣東人難保不是在故作姿態,呆得久了,不定也會翻臉,就跟官兵一樣。還有人說故作姿態也好,總是有實在的銀子拿,以後的事,誰知道。最後是老船匠發火了,罵小輩們還有閑心說風涼話,趕緊幹完去修那些小船,「賊匪」把繳獲的大青頭,連帶自己損壞的福船都低價處理給了島上的人,價錢低得買家都要仔細去看看,是不是那船人踩上去就沉了。

拆下燒爛的船板,補上新船板,船匠們乾的基本就是這事,正忙得熱火朝天,有人朝海灣里一晃眼,整個人頓時呆住了。

「老天爺!好……好大的船!」

船匠們紛紛看過去,也都一個個傻住。

好半天,老船匠流著口水說:「這船怎麼就沒壞呢?也讓咱們來修,那該能吃上三年了!」

修長優雅的帆船駛入海灣,牽起了所有觀者的心弦,總兵府外,踩在小山頭上俯瞰白沙灣的蕭勝等人,更是滿臉漲紅,激動之心溢於言表,新船來了!

「有了我這艘大船,別說施世驃,所有清兵水師都加上,也得統統完蛋!」

金鯊號上,從暹羅接船歸來,曬得一身黑亮的孟松海嘴都快笑裂了。

「什麼你的船,是我的船!從現在開始,這就是海軍的旗艦!」

蕭勝兩眼噴火,孟松海頓時蔫了,委屈地瞧著蕭勝,卻不敢開口抗議,他這個小小船長,隔著海軍署總辦可有好幾層呢。

「一千二百料?比金銀鰲號還大,暹羅船廠現在都能造這麼大的船了?」

蕭勝在甲板上東摸西蹭,跟在後面的白燕子心臟也狂跳不止,新船這麼快就到了!?他是不是也能分一杯羹?

「暹羅船廠造了四艘船,再用上大模和水池法,自然能造出金銀鯊號。」

一個清朗嗓音響起,蕭勝一愣,像是驚喜,又像是有些緊張。

「四哥?不……天王!」

他躊躇了一下,彆扭地換了稱呼。

「你的四哥在這,你的天王暫時休假。」

李肆微微笑著說道,蕭勝緩緩咧嘴,臉上那點尷尬全然消退,浮上暢快的笑意。

「銀鯊號還在廣州等炮,得晚一點才能到。來來,這船可還有我的一絲心血,我來當導遊,跟你們好好介紹一番。」

接著李肆招呼著蕭勝和白燕子,還有急急趕來的胡漢山、魯漢陝和老金等人,一同考察這艘新船。

金銀鰲號是多用途戰船,除了炮戰能力,還考慮了載兵陸戰、運貨和偵訊的需求,所以船身寬一些,還在甲板搭了八艘小船。而金銀鯊號則是純粹的制海戰艦,基本屬於金銀鯉號的放大版,船身細長,側面看上去要比金銀鰲號大了一截。

這兩艘船被稱呼為「海鯊級」,吸取了金銀鯉號的諸多經驗教訓,操控麻煩、轉向不靈便等毛病都被解決了,速度只比金銀鯉號差一線,操控性卻跟金銀鰲一般優異。炮還是十六門十二斤炮,有點大馬拉小車的味道,原計畫是換上改良後的二十斤炮,可現在佛山製造局忙於供應陸軍火炮,只能用十二斤炮湊數。

「我就在說,對付清兵水師,這船實在是有些浪費了,有十條金銀鰲號那種船足矣!」

鄭永隨船過來了,他對李肆如此痴迷海軍,灑下大筆銀子造這大船還頗有微辭。這條船還是在暹羅造的,就花了六萬兩銀子,加上火炮,總價接近八萬兩!

「浪費啥?養一個陸軍營,一年也要十萬兩,這艘船,怎麼也抵一個軍!」

蕭勝也有同感,只是他不肉痛,李肆給他開出的海軍預算雖然遠比陸軍少,可八萬兩還是掏得起。

「老蕭,這南澳就是你的地盤了,看著年關將到,趕緊擺上一桌!」

介紹完金鯊號,李肆不客氣地說著,蕭勝一愣,心頭又浮起幾年前李肆提著山珍,溜達到他汛守署房時的情形。

「沒問題!只是四哥,你還沒定我的薪餉呢?這飯錢,你得先替我掏了。」

蕭勝嘿嘿笑著,然後被李肆一巴掌拍上,勾著他肩膀走了,邊走還邊訓他怎麼還沒找到弟媳婦……

身後鄭永和白燕子對視一眼,心說李天王跟蕭勝的兄弟情誼確是很深,就是總覺得有點怪異,李天王一個二十齣頭的小年輕,大咧咧地把三十多歲的蕭勝當作弟弟,而蕭勝卻甘之若飴。之前還以為是蕭勝尊李肆這「天王」才屈居小弟,現在看來,竟然老早就是這關係了。

「四哥,你擔心過頭了……」

飯桌上,當著鄭永和白燕子的面,蕭勝毫不客氣地說李肆膽小。

「原本我心裡也不太有底,可現在有了金銀鯊號,拿下澎湖不敢說,可要把施世驃封在澎湖,讓他無力援助台灣,還是能辦到的。」

李肆說到了自己的擔憂,蕭勝卻是不以為然,他提的這個方略,李肆不是沒想過,但總覺得有點難以操作。

「澎湖有炮台,咱們船也少,必須來回換班,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清兵船慢,咱們只要截住他一隊,狠手收拾乾淨,施世驃絕不敢冒險再動!海上不比陸上,沒有絕對把握,他寧可縮在澎湖,也不願輕易伸頭。」

蕭勝這話說得堅決,李肆沉思片刻,豁然開朗,自己還真是膽小了!就想著自己的困難,把施世驃想成是大無畏的英雄,擔心台灣丟掉戰略價值。現在看來,自己這六艘船的海軍,只要敢放開手腳大幹,局面遠比預想要好得多。

「家業稍微一大,就有些畏首畏尾了,人心就是這樣啊……」

李肆如此反省著,再想想康熙,那位家業更大的主,膽子也更小,遲遲不敢舉全國之力,用上遷界等決絕手段來對付他,這是富貴人的通病,怎麼也改不掉。辛辛苦苦多年掙來的家業,自然都不想貿然投入一樁要決定生死的賭博中。只是康熙肯定想不到,他李肆就這點家業,也開始犯起了富貴心病。

但有一點不同,此時的康熙,只覺坐定了「千古一帝」的位置,忠言很難入耳了,估計也沒誰敢說透這忠言,而他李肆還能聽進去,也有人敢說。

蕭勝一語點散台灣的困局,也讓身負台灣戰略的鄭永心氣高揚,他更建言道,直接攻佔澎湖,這樣台灣就是囊中之物。

「台灣一地,人脈紛雜,要成可用之地尚早,現在的價值是牽住清兵。若是佔了澎湖,清兵破罐子破摔,不再理會台灣,而是全力攻粵,反倒得不償失。」

蕭勝這話說得眾人都點頭,也正是李肆對台灣現階段的期望。

「老鄭的目標是把人拉到諸羅縣的大迦納,在那裡立營紮寨,你從龍驤軍里出來吧……」

李肆隨口說著,鄭永深呼吸,知道自己要陞官了。

「在海軍下設伏波軍,所有水兵歸到伏波軍編製下,老鄭任伏波軍統制,等梧州之戰打完,把龍驤軍里最早一批在大嶼山訓練營呆過的軍官抽一些給你,他們就是按照以船為戰的標準訓練出來的。伏波軍除了在船上分一些,其他的都集中起來,跟陸軍一般運用。」

到這時,李肆早前規劃好的「海軍陸戰隊」終於成型。

「四哥,海鯊級可以少造,海鰲號該多造,只當戰船,清兵水師也全無還手之力,再來個七八條如何?」

瞧著白燕子拳頭捏合不定,蕭勝知道這個昔日的南洋大盜也坐不住了,想爭取一下地位,特別是分到幾條新船,於是開口跟李肆討起了價錢。

「別當我撥給你的銀子就是養船的,伏波軍的銀子也在裡面……」

聽到李肆這話,鄭永正飛著的眉毛垮了一半,他還想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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