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諸位大人,紅包拿來

「那李肆,和你交情甚深?」

九月的廈門,天高雲淡,福建水師提督衙門,施世驃兩眼望天,看似無心地問道。

「標下受他莫大恩惠,以兄長事之!」

蕭勝的回答沒有半分猶豫,此事上司僚屬盡知,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最近之事,你該知道了吧,作何感想?」

施世驃目光挪下來,眯著眼繼續問。這個蕭勝被他從廣東帶過來,本想直接弄到提標營中,卻受阻於兵部,估計又是上頭那「不讓施家廣結黨羽」的暗訓在起作用,最終去了閩安協。這一點他沒什麼好抱怨的,康熙能讓他施家在台灣廣布田地,蠶食鄭家余勢,已是莫大寬容。若是沒如此防範,他自己都要犯嘀咕。

之前早有耳聞,跟最近收到的邸報一對,施世驃也知了廣東李肆的作為,震驚之餘,還有激動。廣東已無多少可用之兵,真要起了烽煙,福建這一路,他水師還是要當大用。南澳鎮整個轉轄他福建水師,就是一個再清晰不過的信號。自己已然升無可升,可親族總還有機會。

一旦有事,還得靠勇將撐場面,除開藍家後輩,這蕭勝也是一個。想到當初蕭勝也是從英德出來的,跟那李肆很有關聯,之前又請假「省親」回廣東,施世驃就招他先來廈門一趟,除了詢問內情,還帶著看蕭勝此人能不能用的心思。

「標下不知何事,但有軍令,無所不從!」

蕭勝直愣愣答著,心中卻是翻騰不定,自從賈昊帶著金鯉號回了廣東,他就已經有了感覺,他那有著大神通的四哥,終於頂到了官府的天花板,徑直跟朝廷對上了。

他要如何自處,心中還是茫然,以忠義之心自問,他沒辦法附從李肆,可也沒辦法不顧之前的恩情,徑直跟李肆敵對。如果可以的話,他只想老老實實縮在台灣,李肆要出了事,再如當初救嚴三娘那般,想辦法保得李肆身家周全,如關二爺那般行事,求個情義兩全,是他蕭勝自小受的教育。

這似乎是想遠了,畢竟他這四哥沒有造反嘛,聽說還升了知縣。而且……蕭勝隱隱覺得,就算是朝廷,未必也能拿李肆怎麼樣。

施世驃問他有什麼感想,蕭勝只能敷衍以對,同時表明心志,我蕭勝可是忠於朝廷,忠於你施軍門的。

「一心職守,不問外事,不錯,不錯!」

施世驃點頭褒揚道。

「你自去吧,回來後該有大用。」

施世驃的勉勵,蕭勝卻覺心中更是沉重。

回港上了一艘大號的快蛟船,梁得廣一臉擔心地看過來,還沒問,蕭勝就搖手道:「沒什麼事。」

仰望晴空,蕭勝舒懷輕笑:「四哥娶四嫂,還一口氣娶三個,咱們怎麼也得沾到喜氣,走!」

海風拂去了心中的鬱結,蕭勝心道,反不反,李肆也是他四哥,自己可不能忘本。

廣州城,巡撫衙門,湯右曾顧不得風塵僕僕,就召集新任布政使佟法海,新任按察使史貽直一起商議大計。

「咱們是皇上派到廣東來的中流砥柱,必要的時候,還要當阻潮鐵堤。本憲已有效法朱范之心,就不知諸位,有沒有做好這個準備。」

湯右曾先給這個班子打下基調,楊琳是維護廣東顏面的最後一張皮,管源忠是守護廣東的最後一張牌,而他跟這幾人,就是實際行事的刀子,必要的時候,他們也必須犧牲出去。湯右曾所說的「朱范」,就是三藩之亂時死國的朱國治和范承謨。

佟法海和史貽直肅容拱手,都道:「敢不與憲台同進退,共生死。」

湯右曾點頭:「這李肆勢力極大,潛藏於朝廷皮面之下。幸得本憲有內線,可與之交通。官面周旋,就由本憲打理,兩位緊要之事,就是安頓好朝廷顏面,穩住廣東官場。」

正議到如何行事,家人將一個四品官引了進來,卻是新任的廣州知府馬爾泰,手裡拿著一張帖子,神情很是恍惚。

「那李肆……徑直給下官派了喜帖,還要下官分送諸位大人,此事……不知該如何應對。」

那馬爾泰遞過來一疊大紅喜帖,湯右曾過一看,不僅手抖了起來,一張臉頓時也如帖子一般紅了。

「真是……真是豈有此理!」

佟法海看了,卻是連拍桌子。

史貽直無比訝異,這是為何?

翻開帖子,幾行字赫然入目,「小弟喜迎嬌娘入門,恰逢諸位上官抵粵,敢不散喜與聞?自在英德恭候諸位,某月某日吉時,萬望到場,賀禮照此前趙制台標準即可,勿奢勿浮。」

一口氣在史貽直胸口四下亂撞,憋得他也哆嗦著嘴唇,好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這李肆可真是跋扈到了極點!他自娶親,不僅要一省大員到賀,還刻意提醒,賀禮可得比照總督級別,別太奢侈……總督在廣東品級最高,這是要他們都自居下屬,用心險惡!

佟法海擰住帖子就要撕:「我等來廣東,就是要對付此賊,怎還能受他如此褻辱!」

還沒來得及動手,湯史二人就連聲別動別動。

「這是個試探!要看我們到底是什麼路數!如果就此撕破了臉面,後面該怎麼辦?」

湯右曾暗恨,這李肆早前還跟著自己有一面之緣,連這點情面都不給自己么?

「憲台說得沒錯,咱們得從長計議!」

史貽直雖然也恨不得兩爪撕了,可這似乎有悖朝廷派他到廣東的本意。

「咱們是不能親去的,否則這朝廷臉面,就真落下了。」

湯右曾這麼說著,眾人都點頭,雖然是朝廷暗敵,但這李肆終究只有個知縣的明面身份,一干大員都去慶喜,媚敵太過。

「但還是得有人去,不然那李肆見咱們如此強頸,多半是要跳腳亂來……」

湯右曾一邊說著,一邊掃視眾人,最後目光落到了眼前這個廣州知府的身上。馬爾泰兩眼圓瞪,要他去!?聽說那李肆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廣東提督王文雄,連帶提標五千,都被殺了個乾乾淨淨,自己這個新出爐的廣州知府送上門去,出了什麼事,朝廷說不定還要捏鼻子認了……

「馬府是他上官,代我們去賀他喜事,正合適嘛。」

湯右曾一說,佟史二人趕緊點頭,馬爾泰膝蓋頓時軟了。

「至於賀禮……此前趙制台是什麼標準啊?」

史貽直有些擔心地問,他可是兩袖清風的新嫩,掏銀子這事,很麻煩。

「哦,下官來時已問過,州縣官兩千,道府五千,諸位這品級,該當一萬……」

馬爾泰趕緊回答,然後就見三位上官一副幾乎暈厥的模樣。

「一……一萬!?」

佟法海眼冒金星地問著,而史貽直則是兩眼發黑。

「這……他怎能自居制台!不是還有楊琳在么!咱們就比照尋常賓客,送個三五百兩,抹住面子就好!」

湯右曾積年京官,剛放巡撫,自然也拿不出這麼多銀子,乾脆就要破罐子破摔了,至於會不會壞了朝廷臉面,再也顧不得。

「楊制台已封了禮,還囑師爺往賀……」

馬爾泰小聲說著,低頭不忍看三位上官的慘狀。

三人五內俱焚,楊琳都見了禮,他們不跟上,對付李肆的姿態太明顯。特別是湯右曾,還想著跟自己的「內線」溝通,如果連起碼的關係都維持不住,以後怕是難以行事。

可一萬兩……

三人都差不多是窮光蛋,怎麼也掏不出來。

正躊躇時,馬爾泰期期艾艾地說,實在不行,可找人借錢,比如本地商賈。三人大喜,怎麼就沒想到呢,自己是官,隨便找個商人,要他出錢,估計那商人高興還來不及,這可是送給他一個巴結自己的機會。

於是這事就丟給了馬爾泰去張羅,他們繼續商量怎麼對付李肆。經由此事,越發認識到了李肆的跋扈,各種主意都丟了出來,可最終又被一一否定。不管是暗中捉拿,還是明裡抓捕,或者是直搗老巢,乃至於去青浦和英慈院拿李肆的關聯人等,之前胤禛和廣東當地官員全都干過了,結果么……很明顯,雍親王變成了貝子,趙弘燦回京養老,王文雄死了,還弄出了廣州之亂,死傷好幾千官兵。

「李肆身邊……有內線,但不方便行事,能再送個內應進去就好了。」

湯右曾這麼想著。

「從他身邊其他人下手的好,只是現在還不清楚他的內情。」

佟法海以滿人本性這般想著對手。

「以大義曉諭諸人,說動民間志士,徑直縛了他進官府!」

史貽直動了書生氣。

議了一整天,第二天正議到高潮,馬爾泰又來了,嘴角一直抽著,像是被人扇了好幾個耳光似的。

「那……那些商人都說,他們已經給粵商總會繳了錢,官府要錢,徑直朝粵商總會要就好。」

湯右曾訝異,這粵商總會是……

「背後就是那李肆……」

馬爾泰哭喪著臉,湯佟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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