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四哥對四爺:這是一場暗戰

李肆並不知道自己這一槍的後果,只是在哀嘆,理論上的概率,果然從來都是理論上的。

「正目槍,副目刀牌,結陣後退!」

龍高山下著命令,這個二十六七的瑤族漢子氣質跟於漢翼類似,都是謹慎細緻,李肆對他在事務上的信任,還要多過盤石玉。這也難怪,龍高山之前可是專獵狐狼的獵戶。

李肆抱起安九秀,十多個雙槍司衛把他圍在中間,另一半司衛取下背上的藤牌,拔出腰刀,護在外層,一點點朝後退去。之前三十人六十槍,將屋頂的弓弩手打倒二十多人,不僅嚇得弓弩手全都趴了下來,再不敢顯露身形,左右兩側的刀牌兵也都被震得不敢上前。

「沖!沖啊!拿住李肆,賞銀千兩!加官佐領!」

馬鷂子清醒過來,在樓上高聲喊著,三百人,三百人突襲三十人,居然被一通排槍打得沒了膽子,這還是兵嗎!?真要被他們跑了,恐怕那刻薄四阿哥,會把自己也弄到寧古塔去吹風吧。

被他許下的犒賞震動,這些將軍府親兵的心神終於聚了起來,都是惱羞成怒,這點人還敢囂張,當我們旗人跟你們漢人一般廢物?

左右兵丁振奮心氣,一擁而上,形勢再度急轉直下。小小圓陣里,持槍司衛還在裝彈,外層的司衛已經被砍倒了好幾個。如果他們不是李肆從千人里精選出來的好手,又受過嚴三娘的嚴格訓練,估計片刻都擋不住這十倍人的衝擊。

就在外層司衛即將被人潮完全吞沒時,內層司衛終於準備就緒,十多柄月雷銃幾乎就指著兵丁的腦袋開火,轟轟連響,一圈紅白漿液在密集的人潮中炸開。

這圈漿液帶起一股無形的震蕩,卷得兵丁們退潮一般散開,雖然知道這些火銃需要時間裝彈,可誰願意冒著那危險,送到槍口前就死?

「弓弩手!給我射!全都射倒!」

眼見肉搏兵被打退,馬鷂子很是慶幸自己沒有親自動手,可瞅著小小的圓陣再度啟動,朝著街口突去,他又發了急,趕緊招呼起還趴在屋頂上的弓弩手,這時候也不管會不會傷到李肆了,只要不把他射死就好。

弩箭又如雨點一般落下,內層用槍的司衛都不得不撐起藤牌遮擋,龍高山對司衛們喊道:「腿腳還靈便的兄弟,趕緊護著總司搶出去!」

還能站著的司衛也就十七八個,其中腿上沒傷的也就三五個,這是要把龍高山等人丟在這當棄卒,李肆看看懷中那白衣已被染得猩紅的安九秀,心說我討厭這樣的選擇。而且,還有其他的選擇。

李肆阻住要護著他離開的司衛,指了指龍高山腰間一個東西,「吹!」

龍高山愣住:「這是巡丁的召集號,他們可也是官兵。」

李肆一笑,回想起當初留用龍高山的情形。盤石玉不懂事,非要人代他守在李肆身邊,李肆也不跟他計較,但於漢翼等人怎麼可能隨便讓一個外人來當隨身侍衛,所以一定要盤問清楚。

當時於漢翼問得很直接,說跟在總司身邊,不定就是干著造反的事,龍高山嘿嘿笑了,笑得很詭異,對於漢翼說:「十三年前,我就在造反了,還親手殺了好幾個清兵,你們真要造反,還得喊我前輩呢。」

當時李肆才記起來,連南瑤民在康熙四十一年就反過,清廷調了幾省數萬綠營,連剿帶撫才擺平。

眼下聽龍高山這話,已是自居為反賊,李肆搖頭:「我們現在才是官兵,他們是賊匪!」

以李肆對廣東官場的把握,只要胤禛跟地方官員亮身份,他就能知道。此次出事,就在於沒料到胤禛微服而來,不亮欽差儀仗,不招呼地方官府。現在圍攻他的兵丁,聽剛才那許諾,也該是廣州將軍府的旗人親兵。管源忠跟廣東官場不是一個體系,不得不配合胤禛,但看安九秀能跑來報警,說明背後也是管源忠在通消息,只是陰差陽錯,晚了一夜。

眼下形勢就很複雜了,雙方都沒擺明車馬,李肆現在還是正牌的朝廷命官,雖然只是個芝麻大的典史,可這招牌還能用用。剛才他和龍高山一樣,遭了伏擊,下意識地當自己「暴露」了,現在回過了神,腦子終於也能轉到這點上。

尖利而高亢的哨子聲響起,百花樓上的胤禛等人只在皺眉,以為是招呼援手,可眼前事情即將解決,總不成有天降神兵來幫忙吧,從青浦貨站到這裡也得小半時辰呢。

「不好!那是城防哨聲!而且是有緊急之事的招呼!」

馬鷂子變色,這哨聲他可聽過,也就是李肆就任南海縣典史後鼓搗出來的。這一聲哨響,估計不過片刻時間,附近的巡丁、衙役,城守汛的汛兵,甚至火鋪的鋪夫都能聚集過來,到那時事情就複雜了。

「怕什麼,主子把欽差身份一亮,來了正幫著咱們抓人!」

戴鐸卻是笑了,這不是作繭自縛么。

可他這話,得來的卻是胤禛惱怒的一聲冷哼。

「這可不妙,李肆是現管,咱們這邊沒一個當地官府的人……」

李衛很清醒,胤禛一個人徑直來了廣州,還沒知會廣東督撫和廣州府,驟然冒出來,那些廣州人可不一定買賬。昨夜他誘逼那巡丁頭目,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讓他信了來的雍親王是真的雍親王。

「那還等什麼!人聚齊總得時間,趕緊拿下他!」

胤禛強自按捺住自己咆哮的衝動,在他看來,馬鷂子這幫兵太無能!

馬鷂子被胤禛如刀的目光插著,再度招呼手下衝上去。可他本人卻還是不願下樓督戰,要被瞅出是頭領,丟掉小命也就是一槍的事,這可跟當面拼刀子完全不同,勇氣和本事都沒用。

頭目都是抱著這想法,手下的兵心思也差不多,就連屋頂上的弓弩手,都是驟起驟蹲,只顧著把箭射出去,對司衛的遠程威脅頓時小了大半。

借著這功夫,司衛緊急給月雷銃裝彈,再一輪槍響,將幾個自詡勇武的兵丁轟倒,街道上的兵丁也都散到了角落裡,就遠遠地圍著他們,不敢靠近二十步之內。

小小圓陣,帶著一條條血滴而成的痕迹,已經近了街口,遠處還能看到無數圍觀的民人。儘管槍火大作,他們卻還是不改看熱鬧的本性。只要退出這街道,就能跟民人相混,胤禛再發瘋,那些廣州將軍府的兵也不會再跟著他一起瘋,衝進繁華大街里追殺。說起來還虧了安九秀的警示,否則等李肆近到百花樓前,那可是再難脫身。

「火銃!為什麼他們會有那麼多火銃!?」

胤禛也覺不妙,終於咆哮了,陶王夫婦身上的火銃成了他的繳獲。瞧那做工和材質,而且還是少見的燧發火銃,眾人都一致認為是洋貨。可沒想到,李肆身邊的侍衛,也全都是這樣的火銃。今日真要事敗,就敗在火銃上。

「你們為什麼沒有!?為什麼不帶鳥槍兵來!?」

接著胤禛又朝馬鷂子發火,馬鷂子學乖了,就只一個勁地認罪,絕不分辯。為什麼不帶?他們廣州旗營又不是火器營,旗營里的鳥槍兵比綠營的鳥槍兵地位還低,一個個全是混吃等死之輩,他怎麼敢帶?再說四阿哥你老爹一再說了,咱們旗人就重騎射,這鳥槍……分中無用,就是羸弱漢人的東西。

胤禛還要找什麼岔子泄憤,李衛一聲低嘆:「王爺,趕緊收兵,知會巡撫衙門,遮掩這趟首尾。」

眾人朝樓外看去,卻見大批巡丁衙役涌了過來,還有巡城馬隊在後面隱約可見,要被李肆借著勢頭反壓回來,事情就麻煩了。

「馬上去見楊琳!著他速速擒拿李肆!」

胤禛腦子也冷靜下來,同時暗恨自己沒記住皇阿瑪的叮囑,之前在暢春園就說過,楊琳剛來廣東,應該還算可靠。要是先跟他通個氣,借他的名義行事,也不會搞到現在這樣。

「還是怪李衛!非要說廣東一省地方官都不可信!」

終究他還是不覺自己有錯,他只是掌總而已,嘆只嘆手下人才凋零。

胤禛說到讓楊琳擒拿李肆,眾人都只覺是廢話,事情搞成這樣,李肆肯定是要逃脫了。

身後陡然多了大批人手,李肆第一反應想的不是逃脫,而是馬上張開大網,將胤禛指為假欽差,徑直抓來砍了。

可再看看圍攻他的兵丁紛紛退卻,露出血肉狼藉的街道,這麼大動靜,再不是他一人能掌握的,李朱綬都掌不住。到任才三四個月的巡撫楊琳就在這城裡,他可不會坐看這場大戲,而胤禛……多半已經去找那楊琳,要他出面緝拿自己了。

「帶上我們的人,去英慈院!」

時間已然緊急,可李肆卻越發冷靜,既然胤禛要走官面程序,他還有作準備的時間,準備著……作出選擇。

馬車裡,懷中人低低呻吟,李肆看著這個歷來都低眉順眼,差點還被自己吃了的江南美女,再想到自己差點被她用墨水瓶砸破頭,也是感慨不已。這還是個心中自有一番天地的姑娘,居然能穿著露出胳膊大腿的褻裙飛馬急奔,對自己用情之深,已非一般人能比,怎麼自己就早沒看清她真正的心意呢?

「我雖然天降而來,卻不是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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