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老頭出馬,一個頂……

「鄭齊……你打算如何下手?」

段宏時問。

「我已遣人偵知他拘押之處的情況,到時候裝扮成衙役之流,用刀用藥見機行事。」

李肆的計畫就是這麼簡單,鄭齊是個大麻煩,現在他只顧得上先把這根刺拔了,而具體的辦法,他想的是用斷腸草。思緒飄飛,嗯……讓盤金鈴轉職毒藥師如何?

「糊塗!」

段宏時又罵人了。

「先前你斗賴一品鐘上位乃至擊殺楊春,都是借勢而為,縱有遺禍,也落不到你身上,現在怎地變成了一個只知道下力氣的莽夫?」

老頭的責問也是李肆的苦惱,這事他已經借過勢了,靠著湯右曾那把扇子,才能暫時抹掉鄭齊的身份,把他送進班房裡。能讓他做得更多的勢,到哪裡去找?這事段宏時也知道了,還贊過他目光尖深。

段宏時搖頭:「讓待查之人莫名而亡,薩爾泰震怒,從按察使到全省法吏都能動起來,到時你再怎麼遮掩,蛛絲馬跡也能指向你。別說你這莊子,更多隱秘之處都能翻攪出來。」

李肆打了一個冷顫,之前他就感覺到了,解決這鄭齊是觸動了一張大網,段宏時這話把事情說得更具體了。

「那麼老師有何高見?」

李肆真心請教。

「殺了鄭齊。」

段宏時淡淡說著,李肆怔住,這可真是……好辦法。

「可怎麼殺,卻有講究。」

段宏時嘴角翹起,看得李肆眉頭直跳。

「走!跟為師去縣城,好好看為師是怎麼殺人的。」

段宏時嘿嘿笑著,像是深埋在心底的一頭惡魔終於放了出來。

盛夏的李庄凄風慘慘,不僅鳳田村人浸在沉痛之中,連帶其他人也都失了笑顏。而莊子某處卻上演著與這氣氛格格不入的戲目。

「別打啦!再打要死人啦!」

劉婆子壓著嗓子低叫道,關雲娘的喪事由她籌辦,正去找劉家媳婦作紙花,卻在半路上撞見兩人在地上翻來滾去,拳腳相交。仔細一看,居然是劉瑞和田青。

「你還我雲娘!」

田青鼻血橫流,可靠著爐工的一把子力氣,年紀大他快二十歲的劉瑞都已招架不住。

「不是我!怎麼會是我!?」

劉瑞兩眼青腫,嘴裡一個勁地叫冤。

「不是你把雲娘指給那幫官差,怎的有這番禍事!還不是你!」

田青面目猙獰,嗓門也變了調。

「怎的能怪我!?我不指,那些官差也得找她,誰讓她亮那手鏈!」

劉瑞也是滿心的不服,這話出口,田青拳頭也放緩了。

「哎喲!雲娘已經去了,你自是隨便潑髒水!」

勸架的劉婆子不敢高喊,怕壞了莊子的奠氣,可聽到劉瑞這話,也忍不住丟掉了勸架者的立場。

「那……那反正不是我的錯!都是官差的錯!」

劉瑞叫著,「官差」二字頓時勾起田青的回憶,那把腰刀揮下的涼氣似乎又在臉頰前激蕩,攝得他終於放開了劉瑞。

他咬牙恨聲道:「也是你害的!」

劉瑞得了喘息的機會,吐出一口帶血的痰,也憤憤不平起來:「是誰害的,大家心裡有數!」

劉婆子跳腳了:「閉嘴!就知道你個雜劉心眼不正,沒讓你進咱們劉家的族譜!你想說四哥兒!?四哥兒哪點做錯了!?雲娘一被抓就追了出去,殺了六個官差不說,還跟那欽差的家人對上了,惹出天大的麻煩,不都是為了雲娘!?」

自打劉興純被李肆重用,劉村人原本因鐘上位跑路而慘淡下來的日子,也漸漸又好了起來,甚至比鐘上位時代更好。幾乎一半的劉村人已經搬到這莊子里,劉婆子一家三男更是前途光明,聽得劉瑞話鋒轉向李肆,劉婆子自是再難忍受。

可劉瑞卻是不服,冷哼道:「既然有那好心,怎的不將雲娘納進門!?為的什麼,大家都知道!」

嘭……

田青一拳頭將劉瑞再度揍倒:「我不准你說雲娘!不準!沒有……沒有這事!」

話到後半截,田青沒了力氣,跪在地上,肩膀也抖了起來。

劉瑞捂著腮幫子還不肯罷休:「鏈子都給了,人卻不要了,那幾個時辰里出了啥事,人人都清楚!四哥兒伸一把手,雲娘還能尋死!?」

劉婆子一口唾沫隔著老遠就吐了過來:「你家媳婦失了節,你會伸手?怕是放手還來不及!」

劉瑞避開唾沫哼哼道:「四哥兒不是大人物么,這事怎麼也能容容。」

啪……

一塊石頭砸在劉瑞的腦袋上,頓時響起一聲哀嚎。

「滾!」

田青臉色鐵青地看著劉瑞,滿頭是血的劉瑞捂著腦袋,飛也似的逃了。

「我說……田青啊,這都是雲娘的命,咱們女人都被這命壓著,也怪不得誰,要怪就怪老天爺吧。」

劉婆子見田青眼瞳渙散,已是心神迷亂,不忍地勸了他一句。

「為什麼不伸手……是啊,為什麼?」

田青嘴裡嘀咕著。

英德縣城,瞧著段宏時徑直奔縣衙一側的班房而去,李肆心中發虛。

「老師,不做什麼準備嗎?」

段宏時呵呵輕笑。

「你可看好了,此事為師伸伸手即可辦到。」

李肆看向他的手,心道莫非這段宏時還是傅青主之流的武功高手?

有段宏時在前,班房巡役不僅沒阻攔,反而個個點頭哈腰,熱情地招呼著,李肆的猜想又轉到了借衙役人情殺人的路子上,這麼做就像是黑客用代理一樣,多了一層遮掩,只是終究還是有痕迹吧。

可段宏時的去處卻又否定了他的猜測,沒去班房關人的地方,也沒去負責看管的班頭那,而是進了偏僻角落裡一間不起眼的屋子,進門就是一股霉灰味,定睛看去,滿屋子全是架子,架上堆滿了卷宗一類的文書。

「是……老夫子!?」

角落裡,一個年輕人又驚又喜地叫出了聲,等他探出頭來,李肆嚇了一跳,滿臉的黑墨,身上的葛布長褂也污垢斑斑,像是花豹一般。

「蘇文采,班房書吏,還是個童生,和你一樣,都是昔日為師門下不爭氣的學生。」

段宏時朝李肆介紹著這人。

書吏?書吏怎麼殺人?

李肆一邊和這蘇文采客套,一邊心中嘀咕不定。

「他負責班房關押之人的來往記錄,什麼時候,什麼人進了班房,都得有文檔。」

段宏時解說著,那蘇文采也恭敬地問著老頭的來意。

「唔,讓我看看這兩天的進出檔。」

段宏時開口,蘇文采愣了一下,卻沒更多猶豫,躬身應是,將一卷文書放在桌上攤開,裡面是若干份單獨的文書。李肆也是一震,提調刑事檔案,縱然是官府之人,也得有相應的文書才行吧?

「這不過是外檔,除非有特案要查,不然沒人關心。」

段宏時解答著李肆的疑惑,蘇文采卻賠笑連連。

「小子得老夫子栽培,才有得今日。別說這外檔,老夫子要調內密檔,小子也沒二話。可惜小子不長進,就在縣衙刑房作這微末書吏,幫不了更多忙。」

聽了蘇文採的自述,李肆恍然,原來段宏時十多年前給田從典當客座師爺時,就曾經教過這蘇文采,後來更是在私塾里攻讀過,可惜才具不足,二十多歲了還是老童生,頂了父親在刑房的書吏位置,在這班房破屋裡埋頭跟文檔打交道。

「這鄭齊是昨日入凈房的?」

翻到了想找的東西,段宏時問。

「是啊,聽說是假冒的欽差家人,還要謁詢欽差,為穩妥計,所以入的凈房。」

蘇文采說著有些熟悉的話,聽起來就像是拘押所的進出登記,因為這鄭齊還沒搞明白身份,所以李朱綬交代要下面穩妥處置,那傢伙才能在班房裡的優待場所,也就是「凈房」待著。

「唔,進出時辰還是沒落?」

「老夫子也知道,雖說規定要落,可沒人在意,長久下來,大家都是不填的,除非是班房出了什麼事要查,那時候才會填上。」

這就是內部運轉的細節了,李肆隱隱猜到了什麼。

段宏時點頭,取出一份入房檔,將它丟在了鄭齊的入房檔上。

「把這個人的入房時間填上,就寫是……昨日申時,幾刻隨便,入凈房,鄭齊的入房時間按實際填。」

蘇文采拿起那張文檔,眉頭皺了起來。

「這女子的確該在昨日入班房,可她家人遞了銀子,人實際沒到。」

從道理上說,女子入班房是要進凈房,不得侵辱,但實際上班房是衙吏們的權力之地,除非有特別囑咐,不然女子進來,都是被料理的下場。官老爺也知道這情事,怕惹出太多禍患,一般不對女子發拘票,不得不發的話,也縱容衙吏與其家人相通,交了銀子,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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