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十九

○騎《詩》云:「古公直父,來朝走馬。」古者馬以駕車,不可言走,「曰走者,單騎之稱,古公之國鄰於戎翟,其習尚有相同者;然則騎射之法不始於趙武靈王也。

《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左師展將以公乘馬而歸。」正義曰:「古者服牛乘馬,馬以駕車,不單騎也。」至六國之時始有單騎,蘇秦所云:「車千乘,騎萬匹」 是也。《曲禮》云:「前有車騎者。」《禮記》,漢世書耳,經典無「騎」字也,劉炫謂此左師展將以公乘馬而歸,欲共公單騎而歸,此騎馬之漸也。春秋之世,戎翟之雜居於中夏者,大抵皆在山谷之間,兵車之所不至。齊桓、晉文僅攘而卻之,不能深入其地者,用車故也。中行穆子之敗翟於大鹵,得之毀車崇卒;而智伯欲代仇猶;遺之大鐘,以開其道,其不利於車可知矣。勢不得不變而為騎,騎射所以便山谷也。胡服所以便騎射也,是以公子成之徒,諫胡服而不諫騎射。意騎射之法必有先武靈而用之者矣。

騎利攻,車利守,故衛將軍之遇虜,以武剛車自環為營。

《史記·項羽本紀》敘鴻門之會曰:「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上言「車騎」,則車駕之馬,來時所乘也。下言「獨騎」,則單行之馬,去時所跨也。樊噲、夏侯嬰、靳強、紀信四人,則皆步走也。《樊噲傳》曰:「沛公留車騎,獨騎馬,噲等四人步從」是也。

○驛《漢書·高帝紀》:「乘傳詣雒陽。」師古曰:「傳若今之驛。古者以車,謂之傳車,其後又單置馬,謂之驛騎。」竊疑此法春秋時當已有之。如楚子乘ㄞ,會師於臨品。祁奚乘ㄞ而見范宣子。楚子以ㄞ至於羅·。子木使ㄞ謁諸王,楚人謂游吉曰:「吾將使ㄞ奔問諸晉,而以告。」《國語》:「晉文公乘ㄞ,自下脫會秦伯於王城。」《呂氏春秋》:「齊君乘ㄞ而自追晏子,及之國效。」皆事急不暇駕車,或是單乘驛馬。而註疏家未之及也。

謝在杭《五雜俎》曰:「古者乘傳皆驛車也。《史記》:『田橫與客二人乘傳詣雒陽』註:『四馬高足為置傳,四馬中足為馳傳,四馬下足為乘傳。』然《左傳》言鄭子產乘速而至,則似單馬騎矣。釋文:『以車曰傳,以馬曰遽。』子產時相鄭國,豈乏車乎?懼不及,故乘遽,其為驛馬無疑矣。漢初尚乘傳車,如鄭當時、王溫舒皆私具驛馬,後患其不速,一概乘馬矣。」

○騾自秦以上,傳記無言驢者,意其雖有,非人家所常畜也。《逸周書》:「伊尹為獻令,正北空同、大夏、莎車、匈奴、樓煩、月氏諸國,以橐駝、野馬、···餘、···是為獻。」

《呂氏春秋》:「趙簡子有兩白騾,甚愛之。」李斯上秦王書言:「駿良···是。」鄒陽上樑王書亦云:「燕王按劍而怒,食以···是。」是以為貴重難得之物也。司馬相如《上林賦》:「···餘橐駝,蛩蛩·單·奚,···是驢騾。」王褒《憧約》:「調治馬驢,兼落三重。」其名始見於文。而賈誼《吊屈原賦》:「 騰駕罷牛兮驂蹇驢。」《日者列傳》:「騏驥不能與罷驢為駟。」東方朔《七諫》:「要·奔亡兮騰駕橐駝。」劉向《九嘆》:「卻騏驥以轉運兮,騰驢騾以馳逐。 」楊雄《反離騷》:「騁嘩騾以曲兮,驢騾連蹇而齊足。」則又賤之為不堪用也。嘗考驢之為物,至漢而名,至孝武而得充上林,至孝靈而貴幸。然其種大抵出於塞外,自趙武靈王騎射之後,漸資中國之用。《鹽鐵論》:「騾驢駱駝,銜尾入塞;脾奚·原馬,盡為我畜。」杜篤《論都賦》:「虜數亻辰,驅騾驢,馭宛馬,鞭···是。」《霍去病傳》:「單于遂乘六騾。」《匈奴傳》:「其奇畜則橐駝、驢騾、···是、···餘、·單奚。」《西域傳》:「鄯善國有驢馬,多橐它,烏·乇國有驢,無牛。」而龜茲王學漢家儀,外國人皆曰:「驢非驢,馬非馬。若龜茲王所謂騾也,」可見外國之多產此種,而漢人則以為奇畜耳。人亦有以父母異種為名者,《魏書·鐵弗劉虎傳》:「北人謂胡父鮮卑母為鐵弗。」

○軍行遲速魏明帝遣司馬懿征遼東,其時自雒陽出軍不過三千餘里,而帝問往返幾日?懿對以「往百日,攻百日,還百日,以六十日為休息,如此一年足矣。」此猶是古人師行日三十里之遺意。夏侯淵為將,赴急疾,常出敵之不意,軍中為之語曰:「典軍校尉夏侯淵,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此可偶用之於二三百里之近,不然百里而趨利者蹶上將,固兵家所忌也。

○木罌<缶瓦>渡軍《史記·淮陰侯傳》:「從夏陽以木罌<缶瓦>渡軍。」服虔曰:「以木押縛罌<缶瓦>以渡是也。古文簡,不言縛爾。」《吳志·孫靜傳》:「策詐令軍中,促具罌缶數百口分軍,夜投查瀆。」亦此法也。其狀圖於喻龍德《兵衡》,謂之瓮筏。

○海師海道用師,古人蓋屢行之矣。吳徐承率舟師自海入齊:此蘇州下海至山東之路。越王勾踐命范蠡、舌庸率師沿海溯淮,以絕吳路,此浙東下海至淮上之路。唐太宗遣強偉於劍南伐木造舟艦,自巫峽抵江、揚,趨萊州,此廣陵下海至山東之路。漢武帝遣樓船將軍楊僕從齊浮渤海,擊朝鮮;魏明帝遣汝南太守田豫督青州諸軍,自海道討公孫淵;秦苻堅遣石越率騎一萬,自東萊出右徑襲和龍;唐太宗伐高麗,命張亮率舟師自東萊渡海趨平壤;薛萬徹率甲士三萬,自東萊渡海人鴨綠水:此山東下海至遼東之路。漢武帝遣中大夫嚴助,發會稽兵浮海救東甌;橫海將軍韓說自句章浮海擊東越:此浙江下海至福建之路。劉裕遣孫處、沈田於自海道襲番禺,此京口下海至廣東之路。隋伐陳,吳州刺史蕭·遣燕榮以舟師自東海至吳,此又淮北下海而至蘇州也。公孫度越海攻東萊諸縣,侯希逸自平盧浮海據青州,此又遼東下海而至山東也。宋李寶自江陰率舟師敗金兵於膠西之石臼島,此又江南下海而至山東也。此皆古人海道用師之效。

○海運唐時海運之事不詳於史。蓋柳城陷沒之後,至開元之初,新立治所,乃轉東南之粟以餉之耳,及其樹藝已成,則不復資於轉運,非若元時以此為恆制也。《舊唐書·宋慶禮傳》:張九齡駁謚議曰:「營州鎮彼戎夷,扼喉斷臂,逆則制其死命,順則為其主人,是稱樂都,其來尚矣。往緣趙·作牧,馭之非才。自經隳廢,便長寇孽。大明臨下,聖謀獨斷,恢祖宗之舊,復大禹之跡,以數千之役徒,無甲兵之強衛,指期遂往,稟命而行,於是量畚築,執·鼓,親總其役,不愆所慮,俾柳城為金湯之險,林胡生腹心之疾。尋而罷海運,收歲儲,邊庭晏然,河朔無擾,與夫興師之費、轉輸之勞,較其優劣,孰為利害?」此罷海運之一證。《舊唐書·懿宗紀》:咸通三年,南蠻陷交恥,征諸道兵赴嶺南。時湘、淳溯運,功役艱難,軍屯廣州乏食。潤州人陳·石詣闕上書言:「江西、湖南溯流運浪,不濟軍師,士卒食盡則散,此宜深慮。臣有奇計以饋南軍。」天子召見,·石因奏:「臣弟聽思曾任雷州刺史,家人隨海船至福建。往來大船一隻,可致千石。自福建裝船,不一月至廣州。得船數十艘,便可臻三萬石至廣府。」又引劉海路進軍破盧循故事。掃政是之,以·石為鹽鐵巡官,往所子院專督海運,於是康承訓之軍皆不闕供。

○燒荒守邊將士,每至秋月草枯,出塞縱火,謂之燒荒,《唐書》:「契丹每入寇幽、薊,劉仁恭歲燎塞下草,使不得留牧,馬多死,契丹乃乞盟」是也,其法自七國時已有之。蛐國策》:「公孫衍謂義渠君曰:『中國無事於秦,則秦且燒·芮,獲君之國。』」

《英宗實錄》:「正統七年十一月,錦衣衛指揮僉事王瑛言:『御鹵莫善於燒荒,蓋鹵之恃者馬,馬之所恃者草。近來燒荒,遠者不過百里,近者五六十里,鹵馬來侵,半日可至,乞敕邊將,遇秋深,率兵約日同出,數百里外縱火焚燒,使鹵馬無水草可恃,如此則在我雖有一時之勞,而一冬坐臣可安矣。』」翰林院編修徐·呈亦請每年九月,盡敕坐營將官巡邊,分為三路:一出宣府抵赤城獨石,一出大同抵萬全,一出山海抵遼東。備出塞三五百里,燒荒「哨了。如遇邊寇出沒,即相機剿殺。此先朝燒荒舊制,誠守邊之良法也。

○家兵古之為將者必有素豫之卒。《春秋傳》:「冉求以武城人三百為己徒卒。」《後漢書·朱亻雋傳》:「交恥賊反,拜亻雋刺史,令過本郡簡募家兵,張燕寇河內,逼近京師,出亻雋為河內太守,將家兵擊卻之。」《三國志·呂虔傳》:「領泰山太守,將家兵到郡。郭祖、公孫犢等皆降。」《晉書·王渾傳》:「為司徒,楚王瑋將害汝南王亮,渾辭疾歸,第以家兵千餘人閉門距瑋,瑋不敢逼。」○少林僧兵少林寺中有唐太宗為秦王時《賜寺僧教》,其辭曰:「王世充叨竊非據,敢違天常。法師等並能深悟幾變,早識妙因,擒彼凶孽,廓茲凈土。聞以欣尚,不可思議。今東都危急,旦夕殄除。並宜勉終茂功,以垂令范。」是時立功十有三人,裴催《少林寺碑》所稱志操、惠場、曇宗等,惟曇宗拜大將軍,餘不受官,賜地四十頃,此少林僧兵所起。考之《魏書》:孝武帝西奔,以五千騎宿於厘西揚王別舍。沙門都維那、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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