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新世界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同的時代

天津北方陸軍總院的門口,飛也似的開過來了一個車隊。當先的就是坐滿了神色嚴肅的軍人的一輛卡車,後面跟著一輛大救護車。英國式的摩托車跟在這輛救護車的左右,上面全是穿著風衣的摩托通訊兵。一個軍官站在最前面的潘哈德式卡車的踏板上面,大聲的喊著:「讓開!讓開!」車隊經過天津城的時候,路上的行人都躲在了街邊,好奇的打量著這些氣急敗壞的軍人。從前線坐火車,坐汽車,坐馬車下來的傷員經過天津的也頗不少。但是大家都顯得還算安靜,這輛救護車上面裝的是什麼傷員,這麼大的陣仗?

車隊飛快的來到了天津北方陸軍總院門口,在這裡已經有一大群人在門口焦急的等候。才抵達天津的國防軍總參衛生處處長慕星河少將,北方總院的院長,北平的洋人專家醫生,還有護士們都蝟集在門口。雨辰更是站在台階上,急得眼睛不停的閃動。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們這位大總統這樣焦急而痛心的樣子。當車隊停下來之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們就一擁而上。從救護車的尾門接下來一個擔架。

蔡鍔就靜靜的躺在擔架上面,在他的頭枕著的地方的旁邊,有幾灘血跡的痕迹。在綠色的軍毯下面,更加顯出他身體的瘦弱。慕星河最先搶了過去,按了按蔡鍔的頸側動脈。接著就一揮手:「進手術室,搶救!」而雨辰就站在那裡,幾乎有些不能接受他這個最倚重的干城之一就這樣倒下的現實。有些茫然的望著慕星河投向自己這邊的眼光。

這都怪自己啊!蔡松坡的身體不好,他是完全清楚的。他也盡了一定的努力讓蔡松坡有靜養的機會。但是民國肇造。需要人才的地方極多。有些地方,沒有蔡松坡這樣威望的人坐鎮,就是不行!於是他同意了蔡鍔的請求,先讓他出征大西北,接著又在青島進行了幾個月的激戰,辛苦的指揮任務已經在1914年年底摧垮了蔡鍔的健康,他的喉病也越來越嚴重了。但是蔡鍔不叫苦,他也假裝不知道。國防軍的戰線從亞洲到歐洲全面展開。能夠支持他將班超計畫進行下去,坐鎮北方編練指揮部隊的,又只有蔡鍔而已!

如果他能多一些休息,如果他不是默默的承受一切,毫無保留的奉獻自己的精力體力。自己能夠及時的讓他出國療養的話,這位國士,很有可能多活一些時間。而不是在歷史上曾經那樣的早夭!當一場空前的勝利,建立在他倒下的基礎上的時候。國家的所得還有付出比較起來,到底是哪方面多些,哪方面少些?

想起蔡鍔在南北會戰當中孤身一人在北京對袁世凱軍事計畫的牽制,想著他平定西北大部的功績,想著他青島之戰當中的勤奮工作,想著他是怎樣拖著已經虛弱到了極處的身體堅持在氣候對他喉部疾病不利的北方練兵準備戰事的付出。想著他是怎麼頂在海防軍作戰的第一線,一口口吐血的命令部下一步不能後退。想著他為國防軍發展壯大付出的一切,想著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諫言……蔡松坡,我可命令你不許死!

雨辰霍然轉身,跟著人群直奔到手術室的外面。看著手術室的門合上。而這位民國大總統就像最普通的人一樣,頹然的坐在門外的椅子上面。靜靜的等著這扇門再打開。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過去,司馬湛也在百忙中抽身過來。站在手術室門外發獃。站了良久才一甩手,低聲的道:「虎穴總部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老師,你倒下了,你的擔子我要挑起來……老師,您一定要挺住啊……」

不知道過了多麼漫長的時間,手術室的門才打開了。慕星河渾身是汗,疲倦的走了出來。一群人都站了起來迎上去,雨辰率先問道:「慕處長,松坡他怎麼樣?」

「癌症已經完全擴散了……很難想像這樣一個病人,還能堅持這麼繁重的工作,每天還要說那麼多話,還要帶兵打仗,呼吸那種硝煙的味道……總統,松坡先生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已經不是現代醫學能夠拯救的了……松坡先生他……」

雨辰霍然回頭,對賴文臻吩咐道:「馬上派飛機,派最好的飛行員,將松坡先生的家眷都接到天津來。松坡他在天津不帶家眷自隨,一心撲在工作上面。這個時候,無論如何要讓他們團聚在一起!」他的語調當中有著一種最深沉的東西,似乎已經從單純的傷痛當中很快恢複了出來。

「慕處長,松坡先生什麼時候能清醒,我要去看看他。」

烽火,滿天捲動的烽火。

似乎這裡還是雲南講武堂。在這所學校聞名全國的大操場上,一群年輕的學兵在那裡集合。聆聽著他們這些教官的訓話。

「如果誰有志在未來的民族復興事業當中獻身的話,就從這個天橋跳下去!」說話的是誰?似乎是尹昌衡,這個長得很漂亮的四川人。他帶頭從一個高高的天橋上面跳了下去。跟在他身後的是一群群的學兵。有的人跌傷了,卻一聲不吭的爬了起來。學兵們的五雲褂和皮軍靴在雲南的晴空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那時的天空,真的是很藍……

尹昌衡現在在哪裡?他似乎在四川光復的那年,當了蜀軍的大都督。組織川軍要去光復西藏,結果成都一夜政變,這個風流自賞,但是又銳氣逼人的年輕人從此就銷聲匿跡。

場景又一變幻,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從雲南離開上京,中途經過徐州的時候。小船在運河上穿破晨霧靠近碼頭。而蔣百里就在碼頭上面微笑的等候著自己和司馬湛。離開徐州的時候,雨辰除了送路費以外,還有一封什麼樣的書信?

「……袁公召君北上,仆不敢有所阻攔。但天下大勢,應在南而不在北。望君善自珍攝,大有為時機應在江南。聞天下國士,無以自身榮華為念。孜孜以求之事,無非國富民強而已。雨某駐軍淮上,心憂天下。君可試為雨某觀之,積弱中華,究竟能否為此時淮上孤軍而變!我以國士待將軍,而將軍北面南向,未來聽君而決。」

青島的炮聲,青島的戰火,在映紅了整個天空的炮群發射的畫面當中。又是怎樣一群中華的大好男兒,在向著侵略我們國土的日本軍隊發起了決死了衝擊!日本侵略軍在山東大地上奪路而逃,屍體堆積成山,在海濱,還有一個日軍數萬屍體其中的萬人坑。在上面還有一座公理戰勝的紀念碑!一個個在這場戰役當中獻身的軍官士兵們,似乎就在這紀念碑前列隊閱兵,他們的面目模糊,但是他們身上那種凜冽深沉的氣息,在死後也不稍減。聰明正直是為神,如果這個世界有神靈的話,也將是這些犧牲的將士!

在伊爾奇斯山德軍的炮台上面,自己是多少次看著那官校實習學員刻下的字發獃?

男兒到死心如鐵啊……

場面不斷的變幻,自己似乎已經飛臨了遼南正在激戰的上空,數十萬自己親眼看著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國防軍官兵,和日軍已經激戰成為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日軍的戰線已經支離破碎,他們的軍旗已經在滿天的烽火當中伏倒。他們的軍官已經放棄了指揮責任。而國防軍高歌猛進的聲音幾乎已經講天地之間完全充滿。到了最後,就剩下了兩句口號:「國防軍萬歲!總統萬歲!」

悚然一驚當中,場景就變幻到了最後。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李睿那個眼神冰冷的年輕軍人。他看著自己的眼神當中似乎充滿了不屑:「你已經老啦,已經過時啦!現在這個時代,是我們總統的天下,是我們軍人的天下!我們這個民族,就要隨著國防軍的軍號聲而運轉,而國防軍,會締造一個強大的千年帝國!」

總統,總統究竟在哪裡?雨辰的身影,就在這變幻的場景背後忽隱忽現,有時清晰,又是又很模糊。他等著總統出來反駁李睿,卻久久聽不到他的生息。總統,難道你也以為他說的是對的么?

蔡鍔猛的從昏迷當中醒了過來,陽光已經從窗戶當中撒了進來。照在他的床頭。才醒來,他就已經感受到自己身體里正在慢慢流逝的生命力,還有喉部一陣陣傳來的劇痛。他苦笑了一下,自己的時日真的不多了啊……居然就在陣地上面昏倒。看來已經被搶運回來了。恍恍忽忽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前線的戰況如何了?遼南大局定下來沒有?

「松坡……你醒了啊。」蔡鍔被這個聲音小小的驚了一下,他在枕上艱難的側過頭去,就看見雨辰站在他的床邊,似乎一夜沒睡的樣子。臉上的胡茬子已經顯得有些發青。看著他醒來,眼睛裡面不知道閃動的是一種什麼樣的光芒。

蔡鍔忙掙扎著要站起來,總統在這裡守候了他多久?雨辰忙將他按了下來:「松坡,你現在給我老實躺著不要動!」

其實蔡鍔也沒有這個氣力掙紮起來了,他已經衰弱到了極點。他低聲的問道:「總統,戰況如何了?」

聽著蔡鍔醒來的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個,雨辰臉上掠過了淡淡的感動神色。他沉穩的點點頭:「很好,北方戰區總部,現在暫時由司馬接替你的位置,你的學生,你應該放心吧……遼南對關東軍的總攻進展非常順利,八九個師對幾個殘破的師團,已經是沒有懸念的了。報告已經送到了我這裡,第五師團的小原傳中將已經自殺,第七第十九師團的敵酋很快也要完蛋。打死了三萬多日軍,他們自己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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