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新世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放棄

在京都日蓮宗本寺大中寺旁邊,有一處陳設雅緻的小小院落。在日本舉國若狂的氣氛當中,在京都這個城市,還是大體維持著原來一貫的安靜閑適。其他地方的風潮,似乎並沒有影響到這個以宗教和文化聞名的日本城市。在街頭更多的還是穿著長袍的僧人或者打扮古怪的神官在慢慢的走動。只是到這裡寺廟還有神社燒香祈福的人驟然多了起來。這些人多是為即將出征的子弟祈福的。讓這個城市也不可免俗的多了一絲戰爭的風景。

在大中寺西院裡面,一個老者正對著一尊觀音像打坐。在那裡喃喃的念著經。每念完一遍,就在面前的黃紙經簿上面畫一個紅圈。黃紙上面,已經密密麻麻的滿是紅圈,可見這個老者已經在這裡念了多長時間的經了。一片寂靜當中,只有悠遠的鐘聲從庭院外面傳來,偶爾驚起幾隻被視為神鳥的烏鴉。它們呀呀的鳴聲,讓這個庭院更加顯得不類塵世。

在庭院的門口,一個穿著整潔日本陸軍少將軍服的中年,正默默的站在門口。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在這裡等候許久了。這個中年,就是現在在日本陸軍當中被稱為「操縱田中的大手」的真崎甚三郎陸軍少將,日本軍令部次長。他正在他人生的權力顛峰之上,也在籌劃著千頭萬緒的和中國全面的戰爭。軍令部和整個陸軍海軍要他操心籌劃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排隊等著和他見面會談或者彙報工作。他卻在百忙當中,抽空來到了京都這裡,等候著這個正在念經的老人。

這個老人,就是青島之戰當中的中國派遣軍司令長官,曾經的關東軍司令長官。在日本陸軍當中擁有崇高威望的寺內正毅伯爵,陸軍大將。在青島之戰後,打了敗仗的寺內伯爵倉惶返回了國內。被轉入了預備役。他也沒有什麼抱怨,反而成了在朝野當中鼓吹不要和中國再發生戰爭的人物。西園寺公望一度想請他出來執掌日本陸軍總參謀部,成為閑院宮親王的助手。但是被他拒絕了。他派人在青島之戰中日軍最後決死衝鋒的地方採掘了許多帶血的泥土,燒制了一尊觀音像。供奉在他信奉的日蓮宗本寺,搬到了京都。天天在這裡念經超度在他麾下戰死的數萬日軍官兵。外界的風風雨雨,似乎就和這個老人毫不相關了。四二四兵變,西園寺流亡,東北五卅事變,田中義一的全面戰爭的聲明。他都沒有出來發表一點意見,似乎就是想讓人遺忘他這個老人。

但是真崎仍然來找他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寺內伯爵才慢慢的合上面前的黃紙經簿。虔誠的供奉在了觀音像的前面。蹣跚的掉頭出來。真崎甚三郎攔在了他的前面:「寺內閣下!我已經等您好久了!」說著就是啪的一個立正敬禮。

寺內緩緩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是真崎君啊,來找我這個老頭子有什麼事情?現在我這個老頭子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念經懺悔。你的好意,我也只能心領啦。日本陸軍這麼多人才,完全有人可以勝任這個職務。你還特意跑到京都來……我只能表示抱歉啦。」說著他低下頭,就準備從真崎身邊繞過去。

真崎卻攔住了他的去路:「寺內閣下!現在帝國面臨最重要的關頭,每個帝國的國民,都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難道真要我們奉請天皇的大詔,催請閣下就職么?」

寺內正毅停下了腳步,抬頭認真的看著真崎。這個時候老人的老態好像突然一下消退了。又成為了日本陸軍當中那個曾經指揮若定的陸軍大將:「我已經是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在青島又斷送了十萬大和男兒,已經沒有面目在統兵征戰了。你們為什麼就非我不可?即使是真崎君你,也可以帶領這支大軍和華軍決戰啊。現在在日本陸軍當中,還有誰的威望能超過你么?」

真崎神色淡淡的,帶著一點說不出來的驕傲:「寺內閣下,我要在國內掌握全盤的局勢。帶領遠征軍的任務,我並不能勝任。我沒有和新華軍打交道的經驗。而您雖然打過敗仗。但是正因為這個原因,我和田中閣下才以為新的對華派遣軍司令長官的職務,非您莫屬。您有指揮大軍的經驗,熟悉關東的環境,了解部隊。而且對新華軍的戰力有恰當的評估。不像某些陸軍將領,只有滿盤的虛嬌。對於現在這個敵人,我很清楚他們的強大!也很清楚帝國只能勝利而不能失敗!所以必須請您站出來,再次和這個敵人決一死戰!這不是為了田中閣下或者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您傾注了畢生心血的帝國。我們已經站在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您和我都很明白這一點!」

他直直的看著寺內正毅這位老人,緩緩的將手抬至了額角。對他行了一個標準無比的軍禮。接著又摘下帽子來,深深的鞠躬下去。

良久良久,寺內正毅並沒有說話。而真崎甚三郎也一直沒有抬起身子來。風從兩個人身邊掠過。寺內正毅終於伸出手來,將真崎扶了起來,他謂然嘆道:「我沒有把握啊!對於現在的日本陸軍,能不能在這內外交困的局面當中擊敗華軍,達成我們的戰略企圖。實在是沒有把握!但是我明白現在帝國的處境。好,為了帝國,而不是為了你們。我再努一把力。爭取能夠達到最好的結果。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您請說!我們一定會努力辦到!」

寺內正毅眼光深沉,直直的看著真崎甚三郎:「第一,我需要掌握中國派遣軍的全權,國內除了按照我的要求保證後勤補給,對我的具體戰術指揮,不能有所干涉。而我要求掌握的陸軍力量,配合的海軍力量,必須全盤滿足我的要求!第二,在戰場上面取得有利的成果的時候,國內不能考慮繼續擴大戰果,而必須考慮就地實現和平!將戰爭持續擴大下去,只會毀滅整個帝國!」

真崎看著寺內正毅,而老人也神態堅決的回望著他。半晌之後,真崎才吐了一口氣:「我將努力配合閣下提出的條件……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老人仰頭看著這個天空,突然露出了一絲苦笑:「我明白,即使我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改變不了這個國家了。現在這個帝國,就是一台憤怒而盲目的戰車。但是……」

他收住了口,陸軍大將的威嚴又回到了他的身上:「現在在九州各個港口,已經準備了多少的陸軍兵力,多少物資,可以隨時支援東北?有沒有全盤的後勤補給作業計畫?上田君的關東軍,現在進展如何?」

「他媽的,老子現在就在北票!什麼六月十日之前必須前出至北票一帶。還允不允許我們旅前出至奉天以西?還是讓咱們就地待命?小鬼子可在奉天那裡打得熱鬧!還有二十七師要咱們接應出來!」

說話的就是現在已經掛上了上校軍銜的「狼居胥」騎兵旅的旅長侯明。這位聞名全軍的騎兵英雄,騎著他那匹剽悍的「蓋西北」戰馬。憤怒的兜著馬在那裡轉圈子。他的身邊,是一群同樣騎在馬上,軍容和這位上校團長一樣有些不整,但是滿身鐵血風霜味道的參謀軍官們。每個人都挽著袖子,胯下的戰馬躍躍欲試的吐著粗氣。目光和他們的旅長一樣,都惡狠狠的瞪著遼西軍軍部派來傳遞命令的這個參謀軍官。

大隊大隊的「狼居胥」騎兵旅的官兵,布滿了整個草原上面。膘肥體壯的戰馬,耀眼的戰刀,馬拉的馬克沁重機關槍,七十五毫米速射火炮……淺淺的河水上面,滿是馬上健兒的倒影,浩蕩猛悍的軍容。人喊馬嘶的聲音。還有一直由「狼居胥」騎兵旅保存的安蒙軍那面「民族武力」的起家軍旗。無一不是在宣示這支龐大的騎兵部隊的戰鬥力。

作為東亞最強的騎兵集團,這個旅和他們的旅長有著一樣的傳奇色彩。全旅三個騎兵團,一個騎兵炮兵團。每個團都是滿編製。都接受過馬上衝擊的完整訓練,但是下馬也同樣是訓練有素,火力充足的機動步兵。全旅達到了驚人的九千八百多人,擁有一百多門機動火炮。而同時代歐洲的騎兵師不過才二、三千人左右,十二門山炮的火力。他們長期在塞外戍邊,一直在追剿草原上面流竄的那些外蒙古分裂主義殘匪。還幾次秘密越境,和支援這些外蒙古殘匪的俄國哥薩克騎兵見過幾次仗。無一不勝。蒙古草原上面的牧民,每看著這支帶著狼頭臂章的騎兵呼嘯而過,都視為戰神一樣匍匐在地,甚至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侯明上校按照資格,早就應該掛上少將的肩章了。但是他出名的火爆脾氣,還有經常違反軍令的舉動。雖然得到雨辰的破例包容,但是這個到將官的階級卻一直升不上去。不過侯明倒是毫不介意。在塞外戍邊,縱馬殺敵的生涯很合他的胃口。他那匹蓋西北駿馬,更是他的至愛。這匹萬中選一的戰馬,曾經做過實驗,能夠跑得超過火車。和火車同時從保定出發,能先於火車抵達北平!(真實歷史當中,寧夏馬鴻逵曾經送過張學良一匹駿馬「蓋西北」,在隴海路上面做過實驗,一天一夜的賓士當中拉下了火車幾十里路。)

這次東北突然爆發激戰,一直在為參加東北會戰,在遼西曾經長途反覆拉練演習過的侯明上校,恐怕是國防軍最興奮激動的人了。在得到了遼西軍軍長石穿第一道增援奉天的命令之後,一天一夜就一邊集合部隊,一邊長驅二百多里地,趕到了北票!這種機動能力,已經達到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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