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新世界 第一百章 計畫

一輛電車飛快的從惠英慈身邊掠了過去,讓滿腦子都是心思的他嚇了一跳。上海的秋天正是她一年中最好的季節。歐洲戰事引起的商業繁榮讓這個城市更加充滿了活力。就連街上的乞丐遊民都少了許多,各家工廠都在擴充他們的生產能力。現在極度缺乏的,就是有技術的產業工人。已經有經濟學家在憂心忡忡的預言,在歐戰結束之後,這多出來的巨大生產力將如何消化?是不是接踵而來的就是大量的工廠歇業倒閉,而大量的失業人口再度出現在國內的大城市裡面?也有人認為,因為經濟的繁榮而初步培育出來的國內市場將是未來最為廣闊的市場,這個時候完全無需為這個問題擔心。兩種學派已經在報紙上面吵得不可開交。也成了這個時候民國的一道風景線。

而惠英慈中校的腦海當中,完全沒有這些問題的存在。他只是關注著他即將要進行的這件事情。這件事情,一層層上報到雨辰那裡——軍情總局或者國家安全軍,在現階段,都是只對雨辰一個人負責的,也是他手中強大的工具。總之,雨辰對這個變化的關注程度是超乎意料的。白斯文少將已經奉命從天津星夜南下趕到上海親自坐鎮。而他這個所謂的「紅中校」,一般都負責遠遠超過他級別的情報方面的惠英慈,也經過了簡單的準備之後,立即坐滬寧路夜車連夜趕到這裡。對於即將要面對什麼人,他雖然心裡有些數。但是對於怎麼樣和別人應對,那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是這次差使,偏偏還不能辦砸。雨辰就守在南京虎穴的軍用電話線路那裡,隨時和白斯文通話掌握上海這裡的情況。所以我們一向舉重若輕的惠英慈大中校,第一次有了點心事重重的感覺了。

他的目的地是法租界裡面的一個相當僻靜的小別墅。一些化妝的人員已經在周圍遊盪。惠英慈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雨辰衛隊的人員。按照雨辰現在和英法的關係,他的軍方人員只要不穿軍服明目張胆的走進租界。基本上這裡的工部局人物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按照現在中國國際地位的飛速提高,天知道這裡他們白種人的世外桃源還能存在多久!

惠英慈匆匆的走近了這個小別墅的大門口。習慣性的看了一眼自己背後。在門口警戒的幾個隊員都警惕的向外散開。鐵門枝椏一聲被推開了,走出來一個穿著整整齊齊洋裝的小老頭,還打著白色的領結。似乎早就知道惠英慈要到來的樣子,恭恭謹謹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惠英慈還準備說明自己的身份來意。小老頭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只是微笑著又躹了一個躬。以一種經過嚴格訓練的宮廷式的腳步,率先走在了前面。

穿過花園,在寬敞的客廳裡面,已經早有人在那裡等候。一個個子不高的三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坐在當中的沙發上面,兩個矮壯結實的壯漢冷冷的站在他的身後,以謹慎的目光看著穿著大褂的惠英慈走了進來。惠英慈的眼光很毒,一眼就看出來這個青年男子也是個借住法租界,一直被軍情總局嚴密注意聯絡的大人物。當年韓國流亡出來的領袖人物之一,金九!但是自己這次要見的主角,可並不是他。金九認得白斯文,卻認不得惠英慈。估計心裏面也明白是中國政府派出來的高級情報官員。他凌厲的眼神和氣了一下,坐在那裡朝惠英慈點頭打了招呼。惠英慈也淡淡的笑了一下。在小老頭的恭謹的引領下在金九的對面坐了下來。他不想在這種場合和金九多說什麼,只是看著那一彎上二樓的走廊,兩個穿著洋裝的青年人腰裡面鼓鼓囊囊的,抄著手板著臉站在門口。樓梯一陣輕響,就看見一個發福的中年男子,也同樣穿著整齊的禮服走了下來,他戴著金絲邊的眼鏡,一副安富尊容已經成為習慣的樣子。只是臉上似乎也有一些風霜顛沛的神色。他朝那個門房小老頭揮了揮手,讓他退下。然後走到了金九的旁邊:「金先生,王請你上樓說話,請注意禮節。」

金九臉色漲得通紅,似乎也為這次接見而激動。一下從沙發上面彈起來,整整衣服就準備上去。那個中年人卻揚手阻止了他,走到了神色不變的惠英慈的旁邊,低聲看似殷勤的道:「惠先生是嗎?和貴處白先生我們已經通過電話了。請您在這裡稍等。金先生受到接見完畢之後,就輪到惠先生接見,待會我會指點你的禮儀。抱歉……」說完一笑,和金九就小心的朝樓上走去,注意得連一點腳步聲都不敢發出。惠英慈在鼻孔裡面哼了一聲,一個在日本得不到王位的流亡王室,在這裡給他擺這份譜!出國走了一圈,半點待見沒有得到,還不是乖乖的回來求他們原來的宗主國。如果不是現在民國這樣勃然復興的勢頭,這些傢伙能這樣么?為什麼中國的藩屬,多是養了一些這樣的白眼狼!

金九的會談似乎沒有持續多久。就看見這個其實是很精明強幹的青年人和喝醉了酒一樣的興奮得搖搖擺擺的從樓梯上面退了下來。又站在樓梯口朝上面恭謹的鞠躬。這才捧著一個什麼賜予的小盒子和兩個手下,看也沒看惠英慈一眼就大步的走了出去。陪著他下來的那位胖秘書矜持的笑著走到了惠英慈的身旁:「惠先生,覲見王的禮儀應該注意……」

惠英慈哈哈一笑,站了起來,認真的看著那個胖秘書,估計他還有一個什麼原來宮內副大臣之類的頭銜來著:「現在在這裡,沒有什麼王。你明白嗎?朝鮮已經滅亡了,日韓已經合併。李朝的國王現在成了日本的親王。現在在樓上的那位先生,只是在我國國土上面的一位僑民,而我們雙方之間,有著一定的合作餘地。都是平等的,平等的明白嗎?」他的態度明顯就是不把那位自我感覺良好的胖秘書放在眼裡。那個傢伙氣得一噎一噎的。但是對這位目無王室的中國情報官員又沒有什麼辦法。現在在法租界,是中國軍人在保護他們,生活是用著中國提供的津貼。未來複國的奢望也只有指望這個國家的年輕統治者能夠支持他們。這還有什麼好說的!這位秘書大人努力維持的那種王室氣派,在這一刻被惠英慈幾句話就徹底粉碎。只有在心裡悠長的嘆了一口氣。

沒錯,這次惠英慈前來見的就是當初朝鮮李朝的一位年輕親王。這位親王在血統上甚至有接任王位的可能。但是在1910年日本正式推行日韓合併之後。這位親王並沒有得到他想像中的地位。這位躍躍欲試的年輕親王當然不能接受自己地位的失去。也許連一個日本華族都比不上了!他的傳統莊園被徵用,他的財產部分被沒收。日本人幾乎只保存了國王和王太子的尊容,其他的朝鮮貴族,都下降了自身的地位。於是這位親王帶著親信找了機會登船遠赴美國。在那裡打出了朝鮮流亡王室的旗號。但是在那個孤立主義盛行的國家。除了把這個自封的國王作為一件遠東的奇談在小範圍之內談論以外,再沒有人把他們當一回事。這位親王努力的約見各國代表,但是得來的都是客客氣氣的拒絕。但是在他努力活動的同時。朝鮮同樣有一批流亡人員在中國活動,他們多是朝鮮本土有限的知識分子和民族主義分子。以上海租界和長江沿線城市為依託,活動得有聲有色。暗殺日本的高官,訓練軍事人員,偵察朝鮮日本軍隊的情報。一直在努力做著復國的工作。其實在惠英慈的心裡看來,以金九為首的這批複國集團,比這個從國外回來的王室重要多了。但是從金九他們對這個親王的恭謹態度。他終於明白了雨辰為什麼在軍事情報總局對金九他們做了那麼多工作的前提下,為什麼饚對這位親王這麼重視。那就是號召力,在朝鮮這個國家,一個王室成員的號召力。但是他卻不打算畢恭畢敬的對待這個流亡的傢伙。他們只是平等的合作夥伴而已,換句話說,只是他們軍事情報總局的一件工具而已。

惠英慈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朝那位朝鮮秘書比了一個手勢:「請在前面帶路,我們真的需要和你那位主人好好談一談……非常正式的……」

國內太平洋周邊的風雲涌動,對現在在歐洲的何燧和李睿他們,沒有半點的影響。他們的心思已經完全撲在這場戰事當中了。除了焦急的在等待著他們參與戰爭的到來,其他時間,他們就帶著軍官們分批觀察戰事的進行,如饑似渴的感受這場完全現代化的戰爭。火力的組織,後勤的安排,空中地面技術兵器的協調,還有這些強國高級司令部的參謀管理水準。前線的犧牲是慘烈的,除了一具具運下來的屍體,一批批抬下來的傷員。這些東西,他們在國內戰事當中都已經看得習慣,這裡無非規模大了一些罷了。但是那些在毒氣戰當中撤下來的傷員,當上千名眼鏡被芥子氣殺傷成了瞎子的傷兵,一個人扶著前面那個人的肩膀,等待著救護所處理的時候,那排成一長列的隊伍,還是對這些中國軍人造成了最大的震撼!這場戰爭,的確是太殘酷了。他們毫不後悔的服從了動員,到這裡為國家民族爭取他們的利益。但是這樣的犧牲,到底是不是值得的?在一些人心裡,這種隱隱約約的想法已經在萌動。但是大戰當前,最多的還是緊張和期待。

何燧走進了自己的先遣軍司令部裡面,疲憊的將自己扔在了行軍床上面。脖子裡面全是灰土。衣服自從開戰以來也沒有換過。他們才帶了二十九師的連以上軍官抵近進行觀察學習。

今天的戰事依然血腥而激烈。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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