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新世界 第八十九章 在海上

海水輕輕拍打著軍艦的鋼鐵艦體,夜色中的吳軍港一片的寂靜。遠處的山峰在星光下只有朦朦朧朧的一片,在海天之際,一輪皎潔的月光灑下萬點清暉,海面波平浪靜。只有星光點點。這是一個寧靜的夜晚,日本海軍的精華,金剛、榛名、比睿、霧島、安藝、肥前、鞍馬等等巨大的戰艦,都靜靜的停泊在這裡。這些龐大的戰爭武器,在這夜色當中,在這無垠的水天當中,看起來就像一件件人類工業文明的藝術品一樣。渾然讓人忽略了他們所擁有的巨大威力。還有他們所能帶來的慘烈殺戮。

在長長的碼頭上面,兩個穿著和服的中年人正跌跌撞撞的又唱又笑的在那裡走著。如果仔細分辨,可以看出他們是日本海軍已經內定的日本帝國海軍歐洲支隊的司令官安藤定吉中將,還有日本帝國海軍中國方面艦隊的鈴木貫太郎中將。日本的軍隊對下級軍官和士兵的紀律嚴酷到了最極點,但是奇怪的就是這些高級軍官卻可以明目張胆的違反軍隊的紀律。特別是他們這樣酒醉放浪的樣子,卻往往被看作有武士的那種和平時候放浪形骸,戰時七生報國的氣概。這兩位海軍中將,看來今天晚上當真是喝得不輕。

安藤定吉抱住了一個纜柱,哇哇的吐了兩口。一股子生猛海鮮的味道。旁邊個子矮小,但是極其結實的鈴木貫太郎嘲笑道:「安藤君,這就不行了?看來你們第二艦隊的酒桶,還是不如我們吳鎮守府的嘛!」安藤定吉喘息了兩下,在纜柱上面坐了下來,看著鈴木貫太郎苦笑:「我是青島戰事的敗軍之將,沒想到今天也成了你手下敗將。唉,真是失敗啊!」

鈴木貫太郎胡亂的在安藤定吉身邊坐了下來,正色道:「青島失敗的是陸軍,我們海軍沒有失敗!安藤君,你馬上就要出征歐洲了,給自己一點信心,拿出一點男兒魂出來!」安藤定吉只是苦笑搖頭:「拿不出來啊……鈴木君,我對現在的日本沒有信心!我們在朝著一個危險的地方快速滑了過去。陸軍現在以軍部為勢力的骨幹,加速全國的軍國化。陸軍都是一些保守又自高自大的傢伙。他們以為憑藉著所謂的精神力量,就可以鼓動全國和世界對抗!現在我們對面又重新崛起了一個強大的敵人,他們在用圓滑的外交手腕聯絡整個世界。但是我們卻在固步自封!本來我以為開放一些的海軍應該是陸軍的制約力量。但是最後看到的是什麼?是海軍對大隈那個老人的背叛,是海軍在鬧著象陸軍軍令部一樣提升海軍軍令部的地位,架空海軍省。將海軍也變成陸軍那樣可以獨斷行事的一個政治團體!鈴木君,我是真的沒有信心啊……現在又組建了中國方面艦隊,陸軍增兵關東州,看來是鐵心將我們的全部力量用在大陸,準備在未來和中國決一死戰,和他們的雨辰決一死戰。再次將國運賭上。為什麼他們的眼光只能看到眼前的這些東西呢?」

看來這是這位參加過青島之戰,在海洋上參與過圍剿德國施佩伯爵艦隊的海軍中將在心裡想了很久的心裡話。明天兩位中將都要拔錨起航。酒醉之後,將自己的心裡話,全部向好朋友傾吐了。鈴木貫太郎還有幾分清醒,大聲道:「安藤君,不要說了!」

安藤定吉也吼了回來:「我要說!」他們都坐在一艘裝甲巡洋艦的旁邊,值更的水兵聽著這邊的響動舉著步槍就走了過來,在高高的甲板上看到這兩位的樣子,估計也知道是高級將領,什麼也不敢問的又晃了回去。

「……而中國的雨辰現在在做什麼?他在將他的力量大量的派遣到歐洲。努力的融入由西方列強打造出來的國際體系當中。我們表現出了競爭的意思,但是又小氣的怕浪費自己士兵的生命去給別人打下手。認為我們的利益只在亞洲。最後很有可能我們將被新的國際體系所孤立!日本一系列的勝利都是建立在國際合作的基礎上面。我們並沒有強大得可以單獨戰勝一個大國!陸軍被仇恨和保守蒙蔽了眼睛。我們海軍為什麼還要步他們的後塵?」他的話越說越快,而鈴木貫太郎勸不住他,也只有認真的聽著,看著這位一向沉穩的老朋友在那裡發泄。「……日本太缺少一個大戰略家了,我簡直為中國擁有雨辰這樣一個人物而嫉妒!當初他環球訪問的時候,我真想帶著金剛號去打沉他的座艦!鈴木君,看著對手在如日中天,我們卻應對失措,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他說不下去了。臉上濕淋淋的,不知道是酒氣逼出的汗水還是因為激動而湧出的淚水。對著天邊的月亮,發出了一聲撕裂胸腔般的嚎叫。在夜色下傳出好遠。鈴木貫太郎站了起來,無聲的拍了拍自己的好友:「安藤君,你太多慮了……我們所擁有的實力,是雨辰所沒有的。看看這些雄偉的軍艦!如果敵人強到一定的地步,就選擇決戰將他們打垮,這不是更加的乾脆嗎?日本正在醞釀決戰,因為我們擁有超過他們的實力。而在這方面還不足的中國,只能選擇曲折迂迴的方式來削弱我們……日本曾經踏著清國的屍體而崛起,這次同樣會踏著雨辰的屍體雄霸整個亞洲!無非就是1905年的那場戰事的重演。海軍和陸軍已經達成了共識,我們要做的就是積攢力量,等待機會!日本的未來,還是無限光明的!我對這個有信心,你也要拿出氣概出來!中國,永遠不是我們這些大和男兒的對手!」

安藤定吉看著鈴木貫太郎在那裡慷慨激昂的說話,一時都有些獃獃的了。最後鈴木貫太郎才重重的拍了他一下:「海風也吹夠了,走,到我的公寓去。喝到天亮,算是為你餞行!你還有酒量么?不要又輸一場喲!」安藤定吉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搭著鈴木貫太郎的肩膀笑了兩聲,似乎就將自己的酒話拋在了腦後,兩人又一路怪笑著朝鈴木貫太郎的公寓走去。今天這兩個人,看來是不喝到天亮不算完了。

在雨辰緊鑼密鼓整頓國內,發展生產,整訓軍隊,同時派出了第一批遠征軍的時候。最近在國際上面顯得異常沉寂的日本,也同樣在走著他們自己的道路。國內的政治風氣越來越保守了。雖然生產在空前的發展,但是預算卻更快的花在陸海軍的軍備費用上面。陸軍已經通過他們的軍令部,讓軍隊變成了一個可以左右國內政治局勢的政治團體。二十五師團的第一期擴軍計畫已經完成大半。而海軍在和陸軍,確切的說是和山縣有朋的長州派達成同盟之後,也在極力的擴張著他們的勢力。海軍軍令部的地位已經得到提升,成為國內政治局面當中可以和陸軍軍令部分庭抗禮的存在。一艘艘大軍艦的建造計畫已經得到批准。對於歐洲的戰事,日本也在不妨礙自己國內軍事準備的同時,儘可能的派出了以海軍為主體的參戰部隊。外交上面也在和美國緩和關係,一隊隊的代表團走馬燈似的奔赴大洋彼岸,開始修復因為戰爭開始時日本在中太平洋的擴張行動所破裂的兩國關係。中國和日本這兩個國家,在各自的道路上面都在全力以赴的向前賓士,但是他們之間誰都知道。未來的不遠,決定東亞命運的決戰,非常有可能在兩國之間爆發。但是至少現在,除了日本在東北的增兵行動之外。兩國之間的關係一時緩和了下來。大家都在等待。靜靜的等待。

北大西洋的滔天巨浪,一波接一波的向著這個龐大的,掛著中國海軍旗幟的船隊湧來。離開了風平浪靜的地中海,越過了被稱為海力克斯之柱的直布羅陀。這裡的天氣頓時就給中國的先遣軍一個下馬威。鉛灰色的雲層壓得低低的。海浪在狂暴的呼嘯涌動著。船隊中四條江南造船廠的心血,14750噸的運輸船都被顛簸得東搖西晃。有的時候浪頭都將船頭埋了下去。這支運輸船隊在艱難的維持著隊形,而中國的海員們都在這種惡劣的天氣裡面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努力的在和大自然進行著抗爭。從陸地走向海洋,這是他們的第一步,而這第一步,同樣是那樣的艱難。

這支船隊裝運的安蒙軍第一師,第十一師,二十九師等等部隊,什麼時候經歷過這種場面。一個個都在艙內暈船暈得一塌糊塗,船艙裡面全是人們吐出來東西,充滿了難聞的氣味。船上的廚房做出來一日三餐,每天都剩下好多擺在那裡。部隊最喜歡的傳統菜,油汪汪的紅燒肉,一桶一桶的堆在那裡慢慢放涼,沒有人有心思去嘗嘗。醫務人員還強撐著在船艙裡面照顧那些暈船暈得最厲害的病人。這一次大風浪,讓遠征軍的先遣軍,在這個時刻完全喪失了戰鬥力。幸好他們這個時候也不用拿槍作戰。而他們的司令何燧,卻是奇怪的一點影響都沒有。似乎他只要職責在身,什麼樣的情況都壓不倒他一樣。連李睿都吐得連床都爬不起來的時候,他還在肇和號巡洋艦的艦橋裡面,好整以暇的和艦長以及英國海軍聯絡軍官談論著這個天氣。

肇和號的艦長是原來楚有號炮艦的艦長章騫中校,他也曾經伴隨著雨辰進行過環球訪問。他披著一件雨衣,濕淋淋的就衝進了艦橋裡面。呸呸的吐著嘴裡的雨水。這位艦長才出去一會兒,儘管穿著雨衣,都已經渾身濕透了。但是神色看起來還好得很,對著何燧笑道:「何司令,我看過風暴鏡了,氣壓在回升,估計很快這次暴風雨就會過去。在進入法國港口之前,咱們還有一天的海路,應該是氣候不錯的天氣,至少沒有這個見鬼的風暴了!」

何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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