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新世界 第五十九章 等待

蔚藍色的中國海就在馬達加斯加號郵輪面前展開,這是一艘快速的豪華郵輪。強勁的蒸汽渦輪機讓她有著25節的最大航速。這艘郵輪是英國外交大臣愛德華·格雷爵士搭乘的船。從英國出發,經過地中海上英國軍艦的護送,穿越蘇伊士運河,從印度洋一直來到香港。在香港短暫停留了之後,再轉向上海。所有人都關注著這位英國外交大臣的到來,特別是在遠東這兩個戰事仍然沒有停止的國家之間,對這位爵士的到來,更是表明了不同的態度。

這位今年五十二歲的外交大臣,是個鰥夫,無子無女,不好交際,人們常有的情慾愛好,他都感到索然無味。甚至就算對待他現在的公職,他一樣不感興趣。唯一的愛好,大概就是去自己鄉間莊園旁邊的溪流,去釣鱒魚吧。他在本國人眼中,既無伯克的才氣又無皮特的威力,既無坎寧的練達又無巴麥尊自信的勇氣,既無格萊斯頓的辯才又無迪斯累理的機敏。但是就是這位古板、平凡、冷淡的外交大臣,在1914年的8月,以他冷靜的態度,以德國入侵比利時,破壞多國聯合保證的比利時的中立為契機,將大英帝國帶入了歐洲的大戰當中。宣戰之前,他在帝國下議院發表的一個小時又一刻鐘的演講,被成為一個人掌握帝國的一小時。而現在的他,在歐洲局勢陷入膠著的時候,轉赴遠東,參與調停中日兩國之間的戰事了。這樣也可以看出來,歐洲大國對這場戰事,有多麼的重視。

隨著大臣一路過來,山東前線已經僵持了三周以上的時間。日本國內仍然吵得是一塌糊塗。以大隈首相為首的大正派政治家們,堅決要求日本陸軍從山東撤兵。不同意國內進一步的動員。認為現在的主要政策是培養國力。在大戰當中爭取利益,而不是在山東前線和中國對耗。他們主張立即和中國南京政權進行談判,確保日本在華原有的利益。而海軍完全是站在大隈派這邊的。海軍堅決的認為,海軍的利益在中太平洋和南太平洋。在這些地方,他們承擔著遠遠超過陸軍的國防責任。並且南洋的資源,也的確讓他們垂涎欲滴。海軍幾乎形成了一個共同的聲音,以積极參加歐洲大戰來換取戰後亞洲殖民體系的重整,這其中要有日本的一塊蛋糕!至少荷蘭所屬的東印度,因為荷蘭在這次大戰當中保持中立。所以這塊殖民地,天然的應該轉交給未來會在歐洲流血付出代價的日本……至於中國,只要中國還保持著他們的低關稅,只要日本在滿蒙福建的傳統利益還在,何必在山東將戰事進一步升級?陸戰打大了,就要壓縮海軍的建設費用啦。

至於日本陸軍,現在的表現矛盾得很。一方面堅持要求挽回陸軍的面子,需要一次戰役膺懲華軍。然後又承認,進一步擴大戰事,也許並不符合帝國的利益。山縣元老和井上元老,還有桂元老他們。已經經過了幾輪的密商,而且還和大隈正式的會過面。似乎就對華談判的事情還有所爭議,但是進一步擴大戰事,這些元老們似乎也並不支持了。陸軍的。現役武官卻是一片的義憤填膺。堅決要求岡市之助陸相從內閣辭職,陸軍以自己的能力,單獨來干!關東軍,朝鮮軍,中國駐屯軍的骨幹參謀們,現在紛紛也都在串連,計畫在華北策劃一次行動來將戰事徹底擴大,將日本這個國家完全的拖入對華戰事當中。為此東京陸軍總參已經派遣了在少壯派軍官當中最有威望的田中義一中將奔赴關東州,壓制這些參謀的蠢動。這些情報,都是日本政府內部那些大正派的政治家們吐露給英國駐日本大使的,很快也就變成了愛德華·格雷爵士的案頭資料。

但是中國呢?中國方面最近倒似乎安靜得很。格雷爵士翻看了那位能幹的年輕大使克勞福德的報告,每閱讀一次,他都覺得對那個遠東國度。還有那位在西方人眼中有些神秘的東方統治者多了一分的認識。

「……中國仍然在不斷的調集部隊,防守揚子江一線和增援山東前線。這一切,似乎都表明了這位總統先生決戰到底的信念。但是稍微對他性格有些研究的人就知道,這一切不過只是在等待著別人——自己的敵人和調停者出價。日本人曾經試圖往前線增援一兩個團的生力軍,這些部隊都是從旅大地區乘坐民船過來,並且是從關東軍內部抽調的。但是一直沉寂的中國方面的戰線頓時就以幾千發炮彈回答了日軍這種舉動。增援於是失敗,兩個團的關東軍回到了旅大。同時在東北的安蒙軍也舉行了演習。這一切都是在告訴所有人——維持現狀,等待談判。這五萬日本殘軍,就是他的人質。

他到底想達到一個什麼樣談判的結果呢?日本放棄他們所有在華的權益,似乎是他開出的價錢,而且也隱晦的向我們暗示,如果協約國能夠以一個平等的夥伴來對待他們的話,中國也願意參加協約國一方,投入歐洲的戰事當中。只有上帝才知道,我們需不需要他那幾十萬,或者在協約國支持下武裝起來的一百萬面無表情,吃苦耐勞的中國農民組成的軍隊。現在談論這些,也許還為時過早。他的條件,幾乎是不可能接受的。但是為什麼他還是這樣堅持?根據一些表露出來的線索和一些合理的思考推理方式,也許就能有清晰的答案……

美國一位神秘的客人正在雨辰的總統府做客,當年遼河衝突的時候,這位神秘的客人就曾經是美國的國務卿特使,參與調停了本次的事件。這位神秘的客人家族是曾經將美國西部挖空了好些地方的油井,從而成為了一個寡頭,他們的家族,一向有參與政治的傳統。在美國國會山有著相當的影響。這位有些輕浮的神秘客人,已經在南京宣揚中美之間未來的友誼了,在他浮華的外表之後,也許在那位年輕總統的苦心經營之下,無數的人脈網路已經在默默的運轉,將中國的意圖表達、闡述、遊說給那些關注太平洋西面局勢的美國政治家們。大家都應該注意到了美國副國務卿藍辛先生最近給紐約時報寫的一篇文章,上面已經調子頗高的承認美國在亞洲和在舊大陸是不一樣的,區別就在於美國光榮的孤立於舊大陸之外,而在亞洲承擔著歷史責任。亞洲的現狀需要維持,而不能再淪為一個小型的,混戰的歐洲。他似乎也隱晦的表示,很有可能,他也將跨過太平洋,參與調停本次事件。

僅僅是調停嗎?

在一片迷霧之後,我看到的,也許是奠定亞洲未來秩序的一個盟約!中國和美國。亞洲的殖民體系,已經被歐洲國家瓜分完畢。而日本又站了起來,躍躍欲試的試圖在其中分一杯羹。聯繫到日俄戰爭之後,美國對日本的警惕性。一切似乎都變得順理成章。美國懼怕歐洲之間大國的戰爭,因為他們才成為帝國沒有多久,對自己的潛力還沒有充分的認識,對歐洲王權之間的戰爭,有一種天然的厭惡。而在亞洲就不一樣了!他們很樂意締造一種有利於他國土西面安全的局勢,並且極大的擴充美國的影響力。這個龐大的國家,必然會在歐洲大國互相耗盡他們的元氣之後,認識到自己的優越還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成為新世界的主宰。至少從現在看來,他們在亞洲是想這樣的。在我們英帝國試圖公正的調停本次事件的時候,如果中美簽訂了盟約——某種針對日本的盟約,那我們該怎麼辦?也許我們等待到的,就是帝國在亞洲利益體系的末日,還有日本這個位於火山島上面的小小國家的末日。他發展的道路,完全被兩個大國卡死了。

正是基於對中國這位年輕的總統一定的了解,我才敢於確信,他在醞釀著這個震動太平洋的舉動。他對國際局勢的了解,遠遠不象清朝統治者或者袁世凱那樣只有畏懼,同時也不像現在中國有些政治家那樣天真。他很清楚列強的弱點和他們真正關心的是什麼事情,這種把握甚至有一種可怕的先知的感覺。這個不信仰上帝的人,為什麼能得到這樣多的指引!太平洋局勢的變動,似乎都有他的身影在背後。這個國力其實還相當薄弱的國家,現在卻取得了與其實力不相稱的有利地位……

如果是選擇我作為本次局勢的帝國代表,參與調停當中。當然這僅僅是種假設。對於這位總統,我個人的意見是對他必須要做到坦率,告訴他,帝國需要一種什麼樣的東亞局勢。需要一個到底是什麼樣的夥伴,才符合帝國的需要,其他的,帝國都不加以考慮。不要被他的虛張聲勢所嚇倒,要知道,他在激動的外表背後,也許在暗自嘲笑我們又步入了他的圈套。冷靜,從容,堅定,這就是一切。日本的地位需要維持,特別在美國可能的壓力下。這是帝國平衡亞洲局勢的關鍵。讓他們來討好我們,而不是相反……」

報告還很長,愛德華·格雷爵士卻並沒有再閱讀下去了。這位老人靜靜的坐在甲板上的躺椅上面沉思。這些駐外大使的考慮,特別是這位克勞福德先生。可以說是相當睿智的。但是對於在英國本土的外交大臣而言,卻有一些太顧及他權力範圍之內的亞洲事務了。並沒有和現在的帝國形式聯繫在一起。現在的帝國需要什麼?打敗德國佬,打敗德國佬,還是打敗德國佬。馬恩河的空前血戰,現在似乎才略微平靜下來一些。德國佬向後退了,但是他們的巨大實力,仍然在僥倖躲過滅國之災的法國,還有遠征軍也付出了巨大而慘重的犧牲。但是德國佬還是有著足夠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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