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新世界 第四章 奠基(四)

如果說英國方面以前一直對雨辰抱持的是不加以理會,而且拒絕進行接觸的態度的話。現在朱爾典作為在中國的資深外交官親自拜訪南京的雨辰總統府,並提交了正式的進行交涉的備忘錄。這種巨大的行為上面的反差實在是讓這位非常自負的老人感到極其的不愉快。但是這有什麼辦法呢?外交官只能忠實的實行國內既定的政策。國內既然不願意讓遠東的麻煩繼續下去,願意和這個強勢的總統建立某種程度的合作,那他就只有如此。不過朱爾典相信,他在遠東的日子已經不會太長遠了,這個世界已經是不像從前那樣了。

在有著幾百年歷史的總統府裡面,朱爾典在伍廷芳的陪同下,早早的就坐在了會議廳。除了英國在南京的領事陪同,還有北京公使館的一秘。日本駐上海總領事也神色凝重的在座位上面。只有美國駐上海總領事,雨辰的老朋友庫柏先生站在門口,和伍廷芳在輕聲的談笑著些什麼。他有理由表示高興,這一行從北京過來的代表們,通過他先在上海和南京方面進行了接觸。南京政府派出的代表的資格是無可挑剔的,外交部長伍廷芳先生。在得知了德國特使舒爾茨先生的船已經到達孟買的時候,他們需要和雨辰進行直接會談的心情就更加迫切了。在庫柏南京上海兩頭跑之後,本來只打算派伍廷芳出馬的雨辰,終於答應親自和他們進行談判了。這也算是庫柏先生的交涉手腕小小的勝利。在他的安排下,終於要進行實質性的承認南京臨時政府的談判了。只要越過了這道坎,美國和南京政府的合作前景近乎是無限的。而他的前程,也毫無疑問是無限的。

仔細想想,為什麼本來都態度非常僵硬的雙方現在怎麼能坐在一起?雨辰計畫和德國簽訂的條約——不管是真是假。才是這次正式談判的最大促動因素。庫柏只能說,雨辰又好運的賭贏了。他選對了時機,英國不想在亞洲有更多的麻煩。對於雨辰為什麼能這麼精確的把握住國際局勢並了解大國之間相互的心理,他也只能覺得也許他就是個天才。無論如何,現在雙方終於坐在一起了,不再互相保持不屑理睬的態度,而是願意開始談判。問題總是會解決的。但是庫柏總會忍不住惡意的猜測,一向都出人意料的雨辰,到底會在談判中給朱爾典這個老狐狸怎樣的難堪呢?還真是非常讓人期待啊。

門外響起了一陣響亮的腳步聲,伍廷芳和庫柏都在門口站直了身子。然後就見一個高大英挺,掛著少將肩章的青年軍官走了進來,微笑道:「各位代表,請起立。雨辰總統已經到了。」在這個場合,誰都不願意失去禮數。大家都站了起來,特別是朱爾典,一臉的慎重。雨辰在這一年多快兩年的時間裡,在遠東大地上上演了一場魔術,造就了一個神話。他和他支持的袁世凱,都屢次的敗在他的手中。現在還要上門來就他的教。雖然他表面上含著微笑。風度翩翩的對著門口,但是那一閃的複雜目光,卻有太多說不清楚的東西。

雨辰終於走了進來,年輕是大家對他的第一印象。朱爾典更是覺得感慨,如果袁世凱代表的是過去,而今天出現在他面前,特意修飾了一下。戴著白色手套,軍服整潔,馬靴錚亮的雨辰,似乎就代表著這個國度的未來。他氣色出奇的好。笑容也是出奇的溫和。在這一刻,本來充斥在正式的報告或者一些惡意的報道當中,那個失去理智的,有時還會歇斯底里的搖動著民族主義大旗的那個小丑軍閥,和現在這個處於莊嚴的總統府中,以無可挑剔的禮節和微笑向朱爾典伸出手來的民國統治者,就這樣重合在了一起。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朱爾典覺得有些恍惚。他握住了雨辰的手,那是一個年輕的權力者光潔而有力的手掌。朱爾典終於從自己的思緒當中走了出來,帶著一點無奈的笑意,淡淡的用中文向雨辰致意:「經過了這麼遠的距離,還有這麼長的時間,終於能和總統閣下見面了,我作為一個已經將中國視為故鄉的老人,從內心裏面覺得,這實在是一個奇妙的時刻。希望我們的會談,能給這片我也深愛的土地,帶來國際的承認還有未來的繁榮。」

雨辰淡淡的一笑,拍了拍朱爾典的手,親手扶他坐下,然後又轉過去和其他的代表握手致意。王登科跟在他的身邊,雨辰側過頭來,幾乎耳語般的低聲笑罵道:「這個英國老鬼子,一開始就直奔主題了啊,真他媽的是急了眼了。」突然聽到雨辰難得的罵了一句髒話,王登科都愣了。獃獃的看著雨辰一個個和代表們握手寒暄,最後在伍廷芳身邊坐了下來。才反應過來站在他的身後。司令今天可真是放鬆啊……好兆頭。

雙方都對坐了下來,南京政府一方,出席的只有雨辰和伍廷芳,還有幾個做記錄的秘書,加上兩個翻譯。洋人的陣容也不見得多麼龐大。雙方坐下來互相對視了一陣,一時間居然沒有人開口說話。最後才是雨辰一笑:「我已經收到伍部長轉交的英、美、法、俄、日五國聯合提交的照會,表示願意和我就正式承認南京政府展開談判……兄弟就感覺頗為納悶。在光復之時,各國承認我革命軍為交戰團體的時候就已經宣稱,當完成正式大選之後,成立了代表大多數國民公意的正式政府之後,各國將在外交上正式承認我新政府。經過光復一年半來的擾攘,我國民經過艱苦卓絕的奮鬥,終於推翻了獨裁陳腐之北京軍閥政權,次第收復光復時期喪失的國土,最後經過國民公舉,終於造就了現在這麼一個得來不易的正式政府。這個承認問題,難道還成一個問題嗎?難道我們南京政府,不經過你們的承認,就不能代表這個國家了?這不是笑話嗎?承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現在還要就這個進行談判,兄弟實在覺得無謂得很。」他語氣凌厲,但是說話的神情卻溫和得很,還連說帶笑的。最後還喝了口茶喘口氣,接著才做了總結:「所以,兄弟覺得,根本就沒什麼好談的。大家既然來了,就正式換文,履行遞交國書的程序,建立起新的外交關係。作為一個遠東大國,不可能永遠都看某些方面的眼色過日子,要交朋友,我們歡迎,但是如果想再利用這個話題撈取什麼好處……那恐怕就是打錯了主意!」

伍廷芳聽著這位總統說話,沒有一句是上得了外交檯面的。已經急得是額頭上面都是汗。列強已經表達了坐下來談的誠意,這是多麼好的機會?他還擺出他這個丘八脾氣。這不是他對著群眾演講,怎麼強硬怎麼說。這可是談判!看著幾個外國代表都變了臉色,那個日本代表的鬍子都動了。他忙在桌子底下踢了雨辰一腳。真是恨不得衝過去把他的嘴巴捂住。雨辰只是神采飛揚的繼續往下說,不管那些洋鬼子代表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其實話說回來,要交朋友也要表示出誠意出來不是?中國的關稅全在你們的手裡,這成嗎?什麼商品都只收5%的關稅,我們的市場需不需要保護?鐵路礦山全部都作為前清政府借款成了你們的抵押品。華北的福公司,東北的日本森公司都靠這些抵押的資源大發其財,這合適嗎?還有那些外債,只能向四國銀團借款,最優惠的也要打八六扣實收,加上每年超過八厘的利息,你們是不是要一直借著這個銀團把我們國家的血吸干?以前的這些債務,需不需要重新整理,以更加合理的方式或者免除,或者展期償還?還有遍布我們沿海內地的那些大小租界,你們不覺得在這個國家真的覺醒之後,這些租界只能激起國民的惡感和怒火嗎?要做朋友,你們也必須拿出朋友的姿態出來。沒有這個前提,咱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他到最後都是臉上保持著笑容,但是說完了之後,卻自顧自的站了起來,朝代表們微微一點頭:「兄弟是帶兵的粗人出身,才學著做總統,禮節什麼的也不太懂。但是兄弟已經把自己的條件都擺出來了,各位盡可以慢慢考慮,兄弟不急。文爵兄,好好招待幾位代表先生,各位想好了,咱們再談。」

說完竟帶著王登科揚長而去了,把一群目瞪口呆的洋人加上伍廷芳等一干民國外交精英丟在那裡。伍廷芳用手捂住臉,這哪裡叫談判啊!有的沒的扯了一大堆,就是在和這些列強代表下最後通牒,他難道以為國家大事都像帶兵時候給部隊下命令一樣,他說什麼就必須是什麼?朱爾典的心裡早已氣得是波翻浪騰了,他的外交生涯里還沒有碰到過這麼無禮的舉動!雨辰這麼做,幾乎就等於表明了他自己的態度,他似乎是毫不在意和他們這些代表的談判!氣憤之後又是深沉的憂慮,難道他已經鐵下心來準備和德國協商簽訂盟約了嗎?日本領事早就一拍桌子,用日語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大步的走了出去。日本對雨辰態度的警惕,還要在英國之上。只留下伍廷芳他們揚著手想招呼他們坐下來,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朱爾典朝左右看看,又看了看面色尷尬的伍廷芳他們,嘆了一口氣攤了攤手:「貴總統如此表示,雙方的立場實在差距太遠,我們沒能感受到貴方表示的誠意,今天的會談就到此為止吧……如果貴方立場有所變化,我們可以繼續開始談判,在南京我們還是要呆一陣子的。」他停了一下,最後放嚴肅了臉色:「其實我們的立場也非常簡單,也有相當的誠意承認貴國政府,畢竟作為一個遠東的新興勢力,自絕於國際的做法是非常不可思議的。我們的條件幾乎是優惠性的,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