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統之路 第七十三章 遭遇

北京城裡的政治氣氛,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就叫做凄涼。各部現在除了留一二十號人維持,其他的都消失得不見蹤影。以前一些要害大部門庭若市得景象,現在只剩下了一片冷清。原來充斥在整個城市裡面,威風得不可一世的北洋軍人和警察,現在都沒了蹤影。北洋軍警聯合執法處、京師步兵衙門都已經裁撤,北洋陸軍第一、第三混成旅被改編成了中央陸軍第十五師。原來這些被裁撤下來卻無從安置的軍警們在臨時參議會過渡委員會辦公的地方鬧了幾天的事情,就在段芝貴的鎮壓和過渡委員會的不理不睬當中紛紛散去。隨著袁世凱的死去,北洋大佬紛紛退隱當寓公,除了在河南、直隸還有些北洋余脈存在,其他的都已經煙消雲散,京華煙雲,似乎一時就已經風平浪靜。但是在表面的安靜下面,還有些不安分的潛流在四下涌動。

在北京爛面衚衕的一個小茶館裡面,一個穿著多羅呢長袍馬褂的,相貌清俊的三十多歲的文人,正神色不寧的坐在靠窗的一個茶桌前面,眼神似乎就在看著門外面那些黑乎乎的殘雪。茶館老闆過來給他摻茶,嘴裡還不住的嘮嘮叨叨。

「氣數盡了也就這個樣子,北京現在這個樣子,真真是個死城!以前這個衚衕還了得?裡面就是陸軍部衙門和交通部衙門,往常在這裡等著候差等著接見辦事的馬車轎子一直停到衚衕口還拐彎兒!那些大人隨員都在我這個茶館裡面泡茶,孬的不要,都是四塊八一斤的好花茶!以前六個夥計還忙不過來!可您瞧瞧現在,還成個什麼局面?南方現在興盛起來了,不要咱們北方人,這世道怎麼說得准?現在走在北京城裡,你要是說一口南方人那種鳥叫式得話,誰都高看你一眼……賈寶玉後來當了和尚,袁大總統病死在鐵獅子衚衕,我看也差不離兒。要是雨辰那個南方將軍來北京,我倒是要問他一問,他還要咱們北京人不要?咱們這是幾百年的天子帝都!不是其他那些下三濫的地方……」

那人聽著老闆在那裡發牢騷,也只是笑笑,這人是原來北洋大將,陸軍部部長,大本營總參謀長段祺瑞手下一個得力的秘書,叫做曾毓雋。常年只是為段祺瑞在外面奔走聯絡,得了一個綽號叫做「行秘書」。他今天在這裡,卻是在等人的。

門口一個人影一閃,走進一個穿著大皮袍子的中年漢子,戴著禮帽。進了茶館眼光一閃,就看見曾毓雋坐在那裡。摘下禮帽只是朝他點點頭,就坐在他的身邊。來人是個大光頭,眉毛極濃,看起來非常的幹練。曾毓雋忙招呼老闆摻茶,等老闆走了之後才笑道:「坦直兄,從天津一路過來的?」

來人叫做王坦,原來是在臨時參議會中的直隸議員,趙秉鈞的得力幹將。在臨時參議會中頗為出賣了一些風雲雷雨。主子垮台,也跟著避居天津。但是他和趙秉鈞都不是老實的人物,在私下裡大有些活動。

他嘆了一口氣:「火車上面幾乎就撞上了坐花車的段香岩,真他媽的晦氣!好容易到三等車廂裡面才躲開他。看著他現在攀上高枝得意洋洋的樣子,我呸!他倒霉的日子還在後面!……清和兄,這次段總長點頭了?」

曾毓俊緩緩搖頭,招呼王坦喝茶,看他在那裡吹著茶水的熱氣,才長嘆一聲:「段總長是什麼性格你還不知道?最是剛直不過的了,又傷心大總統的死。認為自己沒盡到責任。他在天津沒有產業,只好住在北京原來的官邸裡面,等著過渡委員會將來收房子呢。外事他現在也不問,整天和王士珍他們往還。我這次往來聯絡,全是徐又錚的意思。」

聽著曾毓雋說起徐樹錚的名字,王坦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個小徐次長當初在任上飛揚跋扈,和趙秉鈞相處得並不很好。聽到是他在主持這個事情,忍不住就有些不是味道。但是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種爭權奪利的局面了。也只有捏著鼻子認了,聽著曾毓俊把聲音放低,娓娓的說下去。

「現在局面已經是衰微已極了,但是南方欺人太甚,完全不給咱們北方軍民一點出頭之路。咱們還是不能甘心。直隸的軍政局面已經給段香岩搞垮了,山東在南軍大兵壓境的情況下,也無能為力。現在就河南還有咱們原來的幾個老師,兄弟這次走河南一趟,他們也是滿腹怨氣。雨辰就給了他們兩個師的番號,可是河南那裡原來有1、4、6、7加上宏威軍和其他雜色部隊,怕不有五萬來人!給了師的番號也不發餉。指望豫北一地養活那麼些軍隊,還不是指望他們自己餓垮解散拉到?雨辰的心思也真毒!兄弟這次和幾個師長都談過了。他們都是一個心思,不解散部隊,不按雨辰給的番號編遣,時刻準備打回直隸,維持住北方的局面,再看風色發展!又錚知道智庵先生在天津有所動作,就想咱們配合好了,選最好的一個時機發動。名目也是現成的,護國軍嘛!雨辰和臨時參議會串通一氣,擅自廢除民國法統和臨時中央政府,這完全是蔑視法理,我們是哀兵,只要時機得當,沒有不打勝仗的。」

那王坦連連點頭:「護國軍這個名目好!現在沒了中央政府,雨辰以臨時軍務部的名義號令天下,各省除了他的嫡系,都是在觀望局勢。只要咱們大旗一舉,被他壓迫的各省勢力定然望風景從,我們北洋在北方的勢力根深蒂固,他現在北方布置的軍隊主力又在東北被牽制,咱們有的是成功的機會和把握!當時智庵先生離開天津的時候,和芝泉老總約定,他維持剩下的軍隊,智庵先生在政治上面想辦法。雖然現在芝泉老總不出面,但是又錚老兄出來維持也是一般的……我們智庵先生的意見就是……」

他突然住了口,神色警惕的四下看看。曾毓雋笑道:「坦直兄,你還以為是以前的北京?天下的勢力都匯聚在這裡打探消息?現在這裡已經沒人關心啦。連雨辰的那個派駐北方的情報頭子白斯文都坐鎮天津去了。在這裡大聲嚷嚷都是無礙的。」

王坦自失的一笑,但是還是壓低了聲音,將身子靠近了曾毓雋。聲音從牙縫裡面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陰冷低沉得象把刀子:「智庵先生的意思就是……想辦法暗殺了雨辰!」話音一落,對面本來一直言笑自若的曾毓雋頓時挑高了眉毛,吃驚得倒吸一口涼氣,只是怔怔的看著對面神色陰冷的王坦,半晌說不出話來。

整個茶館的一下都安靜下來了,只有門口小販有氣無力的叫賣聲音傳了進來。空氣似乎都凝結了。半晌曾毓雋才緩過神來,皺著眉頭道:「這想頭雖然異想天開,但是也不是沒有道理。雨辰和咱們大總統最大的不同就是根基沒有我們先大總統深厚。他在,則他們江北系統榮,他不在,則他們江北系統自然崩潰。他的嫡系幾乎都集中在帶兵,在政壇毫無根基。這是肯定的!」他說得有點興奮,但借著就口風一變:「但是怕很不容易吧……他是個擁兵快三十萬的大軍統率,身邊有成百上千的衛隊。來去扈從如雲,咱們要是暗殺失敗,那就是白送把柄給雨辰啊。要知道他現在還不敢翻臉斷然解決咱們北洋的殘餘勢力。就是不想多個掀起內戰的名目,就是解決山東的第五師,也是借著安蒙軍北上東北,他需要打通津浦路,完成對安蒙軍的補給任務才著手進行的,不然咱們這點殘餘力量怎麼夠他一打的?」

王坦咬著牙狠狠的笑了起來:「放心,智庵先生也不是笨蛋,這點也都考慮到了。沒有絕對的把握,是斷然不會下手的。現在雨辰在上海雖然扈從嚴密,但是他總是要見客辦事的啊!智庵先生已經在南方物色合適人選,許以重金,總有人能辦這個事情的!現在智庵先生天津那裡,還有一個前南方的議員叫雷新田的在幫助智庵先生辦這個事情,一個月內總會有眉目的!咱們的身家性命要緊,這個事情自然是慎之又慎!」

他似乎是不想在這裡多呆,站起來將禮帽合在自己頭上:「又錚那裡,你們就負責把軍隊運動好,隨時做好準備。只要風聲一傳過來,馬上就以護國軍的名義發動!燕蓀先生現在在天津籌餉,斷不會讓河南的弟兄有什麼凍餓的。我們之間的聯絡,還是以人互相見面為主,不要書信,不要發電報。一號,十一號,二十一號,咱們就在這裡見面,自己不得來也要派知心可靠的人過來帶話。就這麼吧,早說早散,我還要回天津和智庵先生彙報。也等你這邊的消息。」說完朝桌上丟了一張一元的光復票,匆匆的朝曾毓雋一點頭,拔腿就出了茶館。

曾毓雋慢悠悠的把桌上那張一元的光復票拿起來打量,雨辰發行的這種紙幣,因為準備金充足,信用卓著。已經通行到南方來了,原來大清銀行改建的中國銀行和交通部籌資成立的交通銀行發行的所謂京鈔,當初一元光復票就能換七塊多!現在北洋垮台,這些京鈔就更不值錢了。雨辰的勢力發展滲透,通過這張票子就能知道無遺。自己這些人苦心孤詣的想辦法推翻他甚至殺了他,有把握成功嗎?而且如果真的除掉了雨辰,對這個已經亂到了極處的國家,到底是有好處嗎?這些問題他不願意深思,只有低低的嘆了一口氣,看著茶碗上空飄揚變幻浮動的熱氣發獃。時勢,真的是不同了啊。

在北京城總有一些殘餘勢力再不甘心他們的時代就這樣逝去,而在做垂死掙扎的時候。安蒙軍將士卻在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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