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統之路 第十一章 急轉直下

武昌的夜色漸漸的昏暗下來了。

歐陽武和馮玉祥背靠著麻包搭成的工事里。這幾天下來,馮玉祥這個鐵打的漢子都瘦了一圈下來。歐陽武也沒了原來很有些風流倜儻的神彩。臉上的鬍子已經很深了,眼睛裡面全是血絲。他們才巡視完陣地,正坐下來喘口氣。

馮玉祥聽歐陽武在嘟嘟囔囔的念叨著些什麼,有些奇怪的問他:「止戈兄,你在說些什麼啊?」他們這幾日同生共死下來,早已經開始互相稱呼表字,打成一團了。

歐陽武疲倦的嘆了口氣:「我在算李都督他們時候才到武昌啊,按照行程,現在兵鋒也應該到達鄂州了,咱們也就是再堅持三兩天的事情。從來沒大過這麼辛苦的仗啊。」

馮玉祥淡淡一笑,一發七五炮彈在遠處炸開。砂石亂濺。兩人眼睛都布眨一下,對面鄂軍無力發起進攻,這種零炮騷擾,兩人早習慣了。

馮玉祥淡淡道:「要是不想打仗,也成,昨天英國漢口領事不是還派紅十字會的代表來么?要咱們繳槍投降,保證咱們的生命安全。止戈兄要是撐不下去,黎元洪那裡肯定很樂意你去休息一下……我開個玩笑而已。」

歐陽武氣呼呼的瞪著馮玉祥,又自己笑了:「繳槍?黎元洪怕是恨絕我啦。咱們把武昌碼頭打得一團亂七八糟。長江中游航運因為咱們而中斷,造的孽也怕不在少數。這時候,也只能苦撐到師長過來。希望能有個好結果罷。就是不知道外面局勢如何,現在沒數得很……」

他嘆了一口氣:「開打之前不瞞煥章兄說,我的確是意氣風發得很,以為湖北指日可下。到時候鄂、贛、蘇、皖連成一氣。袁世凱是不敢動咱們的。也是咱們同盟會爭取全國政權的基礎和張本,不過幾天打下來,卻越來越心虛……這話我也只對你說,咱們這次共經患難,心裡早拿你當兄弟了。」

馮玉祥還是神色不動:「我們雨司令麾下的軍人,只管打仗,政治上的事情不問。既然司令派我來協助你。我自然就陪止戈兄死戰到底。其他的,自然有專門人才去煩心……司令常說,軍人還是純粹一點的好。」

歐陽武一直作為李烈鈞的心腹參予政事,既是軍人,又是政客。馮玉祥的話他自然沒有放在心上。反而覺得現在軍人參政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嘿嘿一樂,正想繼續說話。就聽見空中突然發出幾道尖嘯的聲音。借著炮彈就在他們的陣地區域內炸開。一發炮彈打得奇准,正落在一個麻包堆起的班哨陣地上,一聲爆響,士兵們的肢體就紛紛的飛了起來。

接著就是連成一片的炮響,聽聲音明顯就是至少有兩個炮兵連在進行著急速射擊。而且都是七十五毫米口徑的大炮。頓時炮彈象雨點一樣落在他們控制的小小陣地上。兩個人都趴在地上,一時也顧不得想什麼別的,就等這段彈雨過去。

對面的發射陣地要是有人敢直起身子看過去的話,就能看見連成一片的閃光。

北軍第三師第十一團團長王承斌和鄂軍第一師的參謀長王安瀾站在一處民房的屋頂上,都用望遠鏡看著港口贛軍陣地煙火升騰。王安瀾這些天指揮些留守武昌的鄂軍部隊在和這些死硬的贛軍對峙,已經是心力交瘁了。黎元洪在漢口一天三四個命令要他迅速將武昌贛軍清除乾淨。但是武昌鄂軍本來就不多,不過三千多人,還不斷的抽調部隊到前線去。哪裡還有力量驅逐敵人。大家在武昌就打成了相持,混一天算一天吧。誰知道這個都督在位置上面還能坐幾天。

不過在今天上午,北軍的先頭部隊終於經過劉家廟車站抵達武昌了,讓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來的先頭部隊還是北洋最精銳的第三師的部隊,雖然只有一個團。但是那團長動作很快,馬上就組織人看地形,調配火力。雖然他跋扈了一些,強迫一些鄂軍炮兵配屬他指揮。對這個王參謀長也很有些頤指氣使的味道。但是王安瀾早打算交卸的人了,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巴不得這個王團長把一切接手過去才好呢。

說起來陳宦也是知兵的人物,知道京漢線的運力有限,大部隊編組南下需要時間。就優先配備了一個堅強的支隊先抵達南方。這個時候,只要有一支援軍到達,對局勢的影響就截然不同了。十一團王承斌正是先鋒。

王承斌把望遠鏡放了下來,冷冷的道:「贛軍這支部隊實力也不大,到了現在,也是山窮水盡的地步了……我就很奇怪。鄂軍有漢廠在手上,炮很是不少。早點組織這樣的集中炮擊。他們不是早垮了?怎麼還非要等到咱們北洋軍來?」

王安瀾嘿嘿乾笑,心裏面說。你們北洋軍是放慣了火的,當年漢口被你們燒了個乾淨。咱們鄂軍留守部隊多是本地人,誰忍心拚命施放大炮?碼頭附近人家又多。大家樂得就這樣維持局面吧。這麼一陣炮火轟過去,誤傷的人民財物還不知道有多少呢。到時候這筆帳就和袁世凱算罷!我王安瀾可以問心無愧了。

王承斌冷冷的掃了一眼那個只笑不搭話的鄂軍參謀長。他居然還掛著中將的肩章!這地方軍制,把神聖的軍官的階級章都敗壞得差不多了。他現在手中掌握著三營補充好的強兵,按照陳二庵的指示,第一仗必須打出北洋的威風出來!三個營準備一起投入,敵人不過數百殘兵,後無退路。那是敗定了的。不過他還要贏得漂亮!

炮聲漸漸的停止了下來,對面的機關槍又開始吼叫。明顯一次大進攻就在眼前。贛軍士兵們紛紛進入陣地。有的就在洋灰樓的核心陣地上把機槍支起來,陣地上全是彎著腰跑來跑去的官兵。忙著修補被炮彈打爛的陣地和補充彈藥。這些天來,戰鬥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習慣。

馮玉祥慢慢的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對面的陣地,苦笑道:「止戈兄,怕是北洋軍上來啦。」

歐陽武心裡也有這樣不好的預感,就覺得身子冰涼。他把手槍掏出來攥在手上,咬牙道:「無非就死在這邊罷了……老子殺的人總有賺的了。投降我可做不來。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也當五鼎烹!」

馮玉祥搖搖頭:「看來咱們是堅持不到李都督他們部隊進武昌了……碼頭處還有一條小火輪。可能還沒被炮彈打壞,本來打算是留著聯絡用的,現在在咱們衛隊弟兄的手裡掌握著。實在不行,咱們就上船撤退!」

歐陽武瞪大了眼睛:「那我手下這些弟兄們呢?不管他們了?」

馮玉祥還沒答話,對面的機槍火力就開始延伸了,子彈高高的越過他們頭頂,打在洋灰樓上一片煙塵閃動。北洋軍陣地傳來了尖利的哨子的聲音。下級軍官們帶著大檐帽,手裡拿著手旗,指揮著部隊就涌了上來。火光映照下,步槍刺刀亮閃閃的一片。

至少有一千人啊。

贛軍士兵們被兩個側面發射過來的機槍子彈壓得抬不起頭來。只有洋灰樓得核心陣地的窗口,有一些機槍發射的火光在閃動。但是只有二三架機關槍,又怎麼能壓製得住敵人!那些敵人走幾步爬一段,在軍官手旗的指揮下整齊的向前運動。明顯是訓練有素的部隊。在對方還擊的火力下也沒有一個人慌亂,和前些日子對敵的鄂軍簡直就不是一個檔次的部隊!

趴在那裡觀察的歐陽武和馮玉祥對望一眼,各自散開去掌握部隊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說的,那就拼吧!

一條運輸船隊正在長江上面穿行,這支船隊是贛軍的。全部封的是大木船,每船至少都有上萬斤的載貨量。為了保證軍事行動。長江江西段,還有贛江上面的運輸船隻,都幾乎被徵用了。

這船隊上面有一連贛軍押送。運輸著糧食、軍裝、子彈、炮彈。都是前線最急需的物資。兩個贛軍主力支隊沿江行動,他們就沿江補給,當真是方便得很。眼見得天色不早,今天有些頂風,怕耽誤了行程得贛軍連長衝到船隊帶頭的船隻船老大那裡。急匆匆的就問:「當家的,今天能不能到達武穴,你倒是說個準話!」

船老大已經是有些歲數的人了,慢條斯理的磕了磕手中的水煙筒。操著江西口音道:「看吧!反正咱們盡咱們的心,盡量搶風走,能不能到,這可不敢寫包票。反正總爺你知道咱們沒躲懶也就是了。」

小連長對這個花白頭髮的船老大還當真不敢發脾氣,這個船隊可就全指望他帶隊呢。他從腰包里摸出了一個小粉包,抽出一支遞給船老大:「當家的,來支洋煙!兄弟也是官身不由已啊,要是誤了命令,那可是軍法處置,你老人家就當幫幫忙,一定趕到可好?」

正在兩人說話間,從上游傳來幾聲汽笛響,沒過多久,兩條掛著英國國旗的炮艦飛快的迎了過來。船老大大聲指揮側篷扳舵。才險險避開這兩條炮艦。英國的軍艦畫了圈子,貼著這支船隊平行。船隊上的贛軍士兵和船工都驚疑的看著他們。

四門三英寸口徑、六門四十毫米口徑的艦炮和船上的機關槍都搖了過來,對著他們。一個英國少校軍官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端著一杯大吉嶺紅茶在消磨他最寶貴的下午茶時間。

幾個英國水兵在一個少尉的帶領下,舉起一個洋鐵皮的喇叭哇啦哇啦的喊了一通。叫的全是英文,這些贛軍士兵和船夫們哪裡知道他們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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