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統之路 第八章 八方風雨會武昌

在這個夜晚里,激戰還在繼續。

幾十條雨辰衛隊的漢子,自從翻上了碼頭。就真的如馮玉祥所叫的一樣開始各自為戰了。碼頭港務處的汽燈已經被流彈打碎,只有炮彈爆炸的火光隱隱映照出他們的身影。民元式手榴彈在這種短兵相接的戰鬥中大顯威風。三四個機槍陣地就是這樣被拿下來的。

十幾個士兵朝那兩門一直在發射的野炮沖了過去。那裡的炮彈銅殼已經堆了一地。護衛的步兵幾十條步槍響成一片。子彈嗖嗖的壓得衝過去的兵士們抬不起頭來。

馮玉祥光著膀子跳進了一處機槍陣地里,一拉機柄發現還能用,掉轉槍口就朝野炮陣地猛射,子彈傾瀉在麻包和火炮護盾上面。各種響聲交雜成一片。不時有鄂軍被打到。幾個衛隊的弟兄在火力掩護下摸了過去,揚手就是幾枚手榴彈投了過去,轟轟幾響,炮手們頓時就飛上了天去。兩門炮的火力啞了下來。

壓制著船上的火力一減弱,被打得很苦的贛軍官兵們就吶喊著沖了下來,步槍的刺刀反射著火光,亮閃閃的一片。

港務處的鄂軍預備隊也從各個藏身的地方沖了出來,大概是在軍官的嚴令下反擊。好容易在碼頭上設伏成功,現在居然給這些贛軍沖了上來,無論如何也要把他們打下去!

這時就考驗雙方軍隊的戰鬥力和決心了,贛軍這時已經是背水一戰,有進無退。連歐陽武這個師長都滿臉是血的在後面大喊大叫的指揮。要不是幾個手下拖著他,估計也要衝上去了。

而鄂軍這麼有利的態勢,居然還被贛軍打了上來。雖然人多,那種反衝擊的決死心態卻沒贛軍那麼厲害。只是緩慢的朝前涌動著,不時停下來放兩槍。

幾枚手榴彈又投了過去,當先的鄂軍士兵被炸倒一片。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這是民黨的炸彈隊啊!」

頓時鄂軍本來就不堅決的反衝鋒就垮了下來,這時馮玉祥的機關槍也掉了過來,對著這麼密集的隊伍都不用瞄準了,嘩啦啦的把剩下百多發子彈的彈帶全部傾瀉了出去。幾乎是顆顆咬肉,鄂軍的慘叫聲越發的大了,都朝港務處的三層洋灰樓涌去。

一個鄂軍軍官帶著金邊軍帽,在那裡氣得眼睛都紅了。他左手馬刀,右手是自來得手槍,站在港務處大樓門口一邊揮舞一邊大喊:「都他娘的給我回去!把他們壓下去,每人十塊大洋!十塊大洋!」

啪的一聲槍響,一發七九尖頭彈從他的頸子上穿了過去。血從他的頸後噴濺出去老遠。那軍官搖晃一下,捂著頸子就倒了下去。沒人指揮彈壓的鄂軍更是亂了陣腳,有的踩著那軍官的屍體衝進樓里,有的乾脆扔了槍就向碼頭外面跑去。

贛軍則意氣風發,吶喊著縱橫決當,一直壓進了港務處的大樓裡面。這些被殺紅了眼睛的江西兵,已經沒人喊繳槍的話了。見著能動的鄂軍士兵就是刺刀子彈的招呼。三層的洋灰樓從上到下都是槍聲和慘叫聲響成一片。

馮玉祥在大樓門口一把拽住了歐陽武:「歐陽師長,現在咱們要趕緊整頓隊伍,防止敵人再反撲!你看現在,還有側射火力再打我們。鄂軍幾乎武昌所有主力都在這裡等著咱們了!碼頭的隊伍給咱們打垮了,不過團把人,外圍肯定還有一兩個團!咱們先穩住陣腳!」

歐陽武已經狀若瘋狂了,鞋子都跑掉了一隻。他紅著眼睛看著馮玉祥,一發流彈從他們身邊掠過。打在洋灰牆上濺起點點星火,兩個人都沒有彎腰閃避。歐陽武喊道:「鄂軍豆腐渣!咱們一衝就垮,還怕他們有多少人?」

馮玉祥一指身後:「你看看我們弟兄也打成什麼樣子了?咱們偷襲已經失敗了,外圍地勢開闊,敵人建制完整又有準備,出去也是找死!」

歐陽武回頭望去,自己的船隊有幾條已經被打燃了,映照得一江都是流動的火光。藍色軍裝的贛軍兵士的屍體在船上堆積如山,江面上浮動的也全是屍體。血將幾條棧橋都染紅了。

這次偷襲失敗,雖然靠著蠻勇拿下了碼頭。但是兵士們的士氣也該三鼓而衰了。而且傷亡實在是太慘重了……雖然沒有統計,但是兩個人都明白,二千人的一個完整團。現在能有八百戰鬥兵能堅持作戰就不錯了。

歐陽武點點頭,總算冷靜了下來:「那成!我去整理隊伍,馮隊長先去集合你的弟兄,這次能僥倖登岸,真的是全仰仗你了!」

到了快天亮的時候,贛軍終於整理好了隊伍,搜集了彈藥。沿著碼頭布置好了防線。晚上一夜的混戰,戰死六百多人,負傷五百多人。現在傷者也是無醫無葯,那些重傷的熬不了太久。馮玉祥的衛隊一中隊,傷亡也超過了半數。

鄂軍在碼頭直接設伏的兩個營幾乎被全部殲滅,活著的很少。但是在外圍還有兩個團的番號隊伍。對他們形成了包圍之勢,炮彈不斷的打過來,凌晨的時候也發起了衝鋒,卻被贛軍打退。

昨天晚上,湖北將校團一百多人的雜色隊伍當真先控制了碼頭,但是船隊卻遲遲未到。黎元洪趕緊調遣部隊平息了變亂,將計就計在這裡設伏,果然打了贛軍一個狠的。但是沒想到贛軍的戰鬥力著實比他的部隊高明,還是咬牙硬沖了上來。

馮玉祥半跪在一個負傷弟兄的面前,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的生命力在飛快的消逝。幾個還光著膀子的衛隊弟兄圍著他們。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只是安慰著他,沒事的,沒事的。

那人勉強睜開了眼睛,用蘇北口音艱難的笑道:「不就是死么……隊長,我在入會的時候發過誓,對這一天……有準備……現在老子娘被司令在榮軍農場里養著,我很安心……弟兄們,青軍會,各自為戰!我先走一步啦!」

這幾句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終於閉上眼睛,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馮玉祥沉著臉站了起來,吩咐道:「其他受傷的弟兄要儘力照料好!不要幾天,贛軍就能來和咱們會合了,讓他們都能活著回去!」

這時就看見歐陽武疲憊的朝他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一件鄂軍的外套。馮玉祥才發現自己現在還向手下的弟兄們一樣,還光著膀子呢。江風吹來,久戰疲憊的身子也不由一抖。

「馮隊長,現在碼頭上咱們的船里有彈藥有糧食,鄂軍的進攻也有氣無力,不要幾天,咱們李都督就來和咱們大隊會合了。咱們堅持得住。」

兩人並肩視察著陣地,看著贛軍兵士們就著涼水在吃徐州軍糧廠生產的黃豆牛肉罐頭。看到師長過來,都起立敬禮。卻都被歐陽武按住了。

馮玉祥沉沉道:「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咱們能不能堅持下去,就憑鄂軍想把咱們趕跑?那是做夢。只是沒有完成任務,我的弟兄們又傷亡那麼慘重,實在是心裡難受啊……這些弟兄,比我當年在北方帶的兵,強上不是一點半點啊……」

歐陽武找了地方坐下來,正尋覓著刺刀開罐頭呢,他臉上的血倒是擦乾淨了。但是眉頭上好大一道傷口,血跡干在那裡,看起來有些怕人。

馮玉祥一笑,將從不離身的刺刀取出來,接過來幾下就把罐頭撬開了。歐陽武嘆道:「是啊,聽煥章兄你的口氣是北方人。原來在北洋軍呆過?覺得北洋軍和江北軍到底有什麼不同?」

馮玉祥想了一下,搖頭道:「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在北洋我是營長,現在也還是個營長。北洋現在暮氣已重,兵士們當兵,也不過大多是等著每月的糧餉……有些有志氣的同志……」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在心裡嘆了一聲。灤州起事,自己認識的有志氣的同志已經死得差不多啦。至於自己,那算是有志氣還是有野心?這個問題,恐怕自己才最清楚吧。

「……北洋的高級軍官則早已安富尊榮了很多年,大概都把軍隊看成是自己的財產了吧,要他們為國家辦點好事情,那真是很難……至於江北軍。現在則是如日才升,正是最有目標也最有希望的時候。最主要的,是有個好的當家人。弟兄們都知道跟著他能做大事情。至於其他的,我是軍人大老粗,說不好。」

他也坐了下來,從歐陽武那裡拿過一個罐頭,開始狼吞虎咽的吃起來。歐陽武卻沒了什麼胃口,停在那裡想心事。

是啊,雖然雨辰和李烈鈞都算是同盟會的人物。但是雨辰的作為,明顯是布局深遠。難道這未來的天命所歸,民意所向,都會落到他身上不成?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搖頭苦笑一下,這些還是太遠的事情,先把眼下這關過了再說吧。

這時在黎元洪的都督府內,卻是忙亂做一團。昨夜武昌碼頭的槍炮聲響了一整晚,他重兵在外。武昌的守備部隊不過是湖北第一師第四團,一個輜重營,一個工兵營,湖北陸小的一些軍官生再加上督署衛隊兩個營的兵力。在鎮壓了內應的湖北將校團之後,除了在自己身邊留了一連人。其他部隊都派到碼頭了。甚至連守漢陽廠的一營兵都調了過去。本以為可以把偷襲的贛軍一網打盡,先挫挫李烈鈞的銳氣。只要堅持到北洋軍南下,他就可告無事。

沒想到一夜激戰下來,劣勢的贛軍居然衝上了碼頭。將第四團主力擊潰。剩下的兵力遠遠的將贛軍包圍住,只是從漢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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