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經營江北 第三十二章 利益交換

在長江浩浩蕩蕩的江面上,一條英國太古公司的輪船正順流下駛。天氣正是晴好的時候,船頭激開的江水,濺出點點雪白的浪花。幾點江鷗在船左右盤旋,偶一鳴叫,聲音也是悠遠已極。

船上大餐間的門被輕輕敲響了,蔡鍔從自己正在寫的文稿中抬起頭來。貼身的護兵已經去把門打開,一個穿著便服,身上卻還有很濃重的軍人味道的年輕人笑著走了進來。

「松坡兄,還在埋頭寫你的五省邊防計畫啊!眼見得船馬上就要抵達武昌了,這次你當真不走京漢線去北京么?」

蔡鍔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純如老弟,武昌我是不去了。黎宋卿這位床底下拖出來的革命偉人,我是不大想領教的……咱們還是船到南京,從津浦路北上吧,我想去徐州拜會一下。」

被叫做純如兄的青年人是蔡鍔在日本陸士的同鄉小師弟。名字叫做司馬湛,字純如。在日本的時候就被視為陸士秀才一類的人物。才氣橫溢,卻也得罪了不少人。有些日本教官很惋惜他是個中國人,不然以他的能力,肯定進參謀本部,然後陸大鍍金,二十年左右一個將官是穩的。

蔡鍔知道這個這個小師弟的才氣,在他一回國就把他招攬到雲南督練公所,很是加以重用。這次他解職赴京,唐繼堯本來很想把司馬湛留下來的。結果他以看不慣唐繼堯的做派為由,跟著蔡鍔一起進北京了。

司馬湛看看蔡鍔臉上的神色,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也罷,黎宋卿也就是這麼一個窩囊人物。他被袁蔚亭擺弄的日子還在後面呢。怕咱們在北京城見不到他?倒是雨辰,咱們倆似乎都很有些好奇心呢。」

蔡鍔一笑,和他並肩出門,去玩賞江景。一出艙門,晴和的天氣就讓他贊了聲好。司馬湛看著蔡鍔瘦瘦的臉,微笑道:「松坡兄,自從出了夔門,你一路上都不參加應酬了。整天把自己關在艙里寫你的計畫書,怎麼?四川之行受刺激太深?」

蔡鍔手扶著欄杆,看著船慢慢的靠上武昌碼頭,半晌才嘆了一口氣:「是啊,我一心想整合西南的國防勢力。現在看來,竟然是遙遙無期!四川富庶,本來就應該是西南五省國防的後勤基地和中堅力量,純如你也看到的,現在四川亂成什麼樣了!五個師系統的部隊各自劃分防區,小仗天天有,大仗我看來也是一觸即發的事情。讓人不能不灰心失望啊。」

司馬湛沉著臉並不說話,蔡鍔一拍他的肩膀:「咱們還是回艙說話,不然到了碼頭。地方要來邀請,我這個病就裝不下去啦。」

司馬湛一笑把靠在欄杆上的身子直了起來,他突然問蔡鍔道:「松坡兄,你對咱們這次特地去拜會的雨辰怎麼看?」

蔡鍔一愣,苦笑道:「我又沒見過他,怎麼說的出他的深淺來?不過這個人物白手起家,雖然也有借著時代潮流的助力。但是能做到現在這麼大的局面,絕非常人啊。」他又補充道:「而且久矣聽說他手下的陸軍第9師是第一流的新創國防勁旅,我也真的想去拜訪看上一下。」

司馬湛搖搖頭:「咱們在西南,得到他的消息多是片面而不正確的。咱們做參謀出身的,要求的就是掌握全面的資料,再做出判斷。這個人,我還要親自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是英雄一流的人物。不過他能專心建軍,又能牢牢的把握住地方政務不被軍人干涉……這些簡直已成中國局面的癌症了!我是很佩服他的。江電也讀過幾次,很是不錯……這個年紀這麼輕的人物,到底是什麼個場面,當真好奇得很。」

他們遠遠看見碼頭上已經有拿著名貼的副官模樣的人影閃動,相視一笑。並肩走回了艙里。和黎元洪這麼個人物應酬,他們現在還真沒這個心思。

兩人這次北上,都是滿腹的鬱結在心。給剝奪了兵權倒沒什麼,兩位都是以天下為己任的人物,心氣很高。一個雲南省都自認為不足以讓自己展布。可是到了中央,自己又能施展出什麼手腳?無非就是伴食畫諾而已。現在除了北方還維持著一個面子上整然的局面以外,各地都有了軍閥割據的苗頭。袁世凱身在總統位置上,又才把內閣總理唐紹儀逼得棄職出走天津。而內閣居然也沒有跟著他總辭職,居然就換了幾個部長,然後又唱起戲來。這把約法置於何地,袁世凱維持了一段開明的形象,現在也越發的獨斷專行起來。

這個時候,雖然只是亂象的才開始,這兩人都是極聰明的人物。已經看到民國的大局很不樂觀,袁世凱多用權術制人,沒有推誠以待的大政治家胸襟。以後的發展雖不敢說。但是看來並不是真正能收拾全局的人物。

可是誰又能取代袁世凱呢?江風浩蕩,兩個人卻是滿心的沉重。

「第九師第十七旅五十四團一營營攻擊演習開始,請司令檢閱!」

天空中閃出三顆信號彈,在江北晴朗的天空里拖出三道長長的白煙,緩緩墜下。站在側面高處的雨辰專心的拿著望遠鏡,仔細的看著不遠處的一個山包。

那裡已經挖掘了壕溝,布置了拒馬,還設立了十幾處火力可以交叉策應的土木工事。山頂是觀察所和一個半永久性的大據點。是十七旅工兵營一個連三天來的傑作。

四門才添購的七十五毫米施奈德山炮開始急速的發射了,每分鐘八發的超高射速將一線的拒馬整個犁了一遍。在營出發陣地的兩側,六架重機關槍的側射火力也在噴射著火雨。營火力建制內的四門八十毫米一二式迫擊炮也發出了沉悶的炮彈噴吐的聲音。

迫擊炮彈高高的划出了一道道的拋物線,最後砸進戰壕裡面,激起煙柱和泥土。旁邊還有參謀軍官在雨辰解說:「標準的營攻擊前火力準備,條令規定的是從旅屬炮兵營加強部分火力,加傷團建制和營建制內的火器編成,準備期間發射2/3個基數的彈藥,先在火力上壓倒敵人……」

他看了雨辰一眼,發現他只是專心的看著火力展示的場面。偶有爆炸濺起的沙土硝煙被風吹到他們站的位置來,他還是一動不動。

「……蔣教育長強調的就是,攻擊作戰當中,必須將自己能使用的火力手段儘可能的使用上去。一次衝鋒就可以完全擊破對手。相持、對峙還有反覆的進攻,只會挫傷隊伍的銳氣……」

演習的營已經發起了衝鋒,在火力的掩護下漸漸靠近了彈幕前。帶隊衝鋒的軍官發射了兩發信號彈,所有火力頓時就開始了延伸射擊,隨著一聲吶喊,幾百個士兵分成三波多隊,湧上了沒有人在那裡抵抗的陣地。動作都敏捷得很,帶頭的軍官已經衝上了最頂峰的陣地。雨辰清楚的看見他後面跟著的幾個士兵手裡的黃色炸藥塊,每個炸藥塊還在外面綁著一顆民元式手榴彈。

隨著幾聲震天的爆響聲,山頂的大據點覆蓋的木料被炸得滿天亂飛。接著就是一面旗幟開始在山頂招展了。

雨辰放下望遠鏡,滿意的嗯了一聲:「念蓀,演習得不錯!火力掩護和步兵跟進結合得很緊密。你看到沒有,最近的時候衝到離炮彈炸點五十米開外了。大家還沒停住腳步,就是表明對隨伴炮兵相信得很么……傳令下去,一營今天晚上犒賞加菜!」

身邊的護兵幫他撣著身上的灰土,雨辰滿意的搓著手,身邊的人都滿臉的喜色。吳采也在旁邊微笑道:「師屬十二門一百零五毫米大炮,旅屬十二門山炮,團屬四門山炮。加上營的重機槍和迫擊炮。師長是想把咱們第9師武裝到牙齒啊……就是不知道咱們輜重部隊能不能跟得上,過些日子,還要籌劃一下整師的拉練演習才知道呢。」

雨辰笑笑,打仗打後勤的道理他當然是懂得的,不過現在第9師的火力已經超過了北洋精銳的幾倍以上,輜重部隊也相應增加了。有這麼一支部隊擺在手裡。做什麼事情的底氣也足了許多。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問身邊的張志鶴道:「鈍初先生的花車什麼時候到?我這個樣子去見他可不成,是不是要趕緊回署里換衣服了?」

張志鶴看看懷錶,點頭道:「鈍初先生的花車應該是下午五點到,師長這個時候望回趕,正來得及。」

雨辰笑笑,招呼大家回去。自己才安靜了沒多久日子,宋教仁就巴巴的打來電報,說有事情要和他面談。這些日子裡,各方面來到徐州的代表可真不少,江西李烈鈞的代表來得最早。因為南京留守即將結束,南方已經沒有了一個同盟會的總機關可以應對北方中央。李烈鈞的意思就是蘇、皖、贛三省聯合起來,作為一個團體來應對局勢。態度還很是殷切呢。

浙江朱瑞也有代表過來,自從雨辰在蘇南停止了軍事行動。浙江和江北軍的局勢大為緩和。浙江北方有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兩面威脅著,也不得不來示好。而且浙江現在也仿效江北的形式在推行地方自治,作為可以自固權勢地位的張本。兩處之間,很有些打得火熱的意思。

就算廣東,因為雨辰手中始終在養著一個姚雨平師。也很擔心雨辰到底對廣東是什麼打算,是不是等著時機變動,就有擁姚在廣東上台的意思?這些日子也有代表長駐徐州,和雨辰商談接姚雨平師回粵改編的事情。

甚至就連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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