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南洋變化 第一一〇七章 搶班奪權?

佛郎機人狂悖無禮,國書言語驕橫妄自尊大,封鎖海路令南洋諸藩屬無以朝覲天子,中華天朝雷霆震怒。

錦衣都督秦林自請南下督師討伐不臣,萬曆皇帝平台召對,秦林答對盡顯忠勇之本色,謂南洋、印度諸番本我中華封臣,前者西夷侵佔馬六甲,三十餘國絕貢,今又隔絕海路,令南洋諸番不得朝覲天顏,是可忍孰不可忍,願督帥水陸二師以伸征誅,若天威不能遠布,則絕不還朝。

帝大喜,手書皇祖嘉靖帝所作毛伯溫南征詩以資勉勵:大將南征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風吹鼉鼓山河動,電閃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種,穴中螻蟻豈能逃。太平待詔歸來日,朕與先生解戰袍。

翌日,會集閣臣、九卿廷推,聖旨下:欽差錦衣都督少傅武昌伯秦林督師征伐,頒王命旗牌、尚方寶劍,特許先斬後奏之權,建虎帳牙旗、豎六纛,節制浙閩兩廣水師陸師,四品以下文武官員悉聽調遣。

在局外人看來,這番聖眷不可謂不優隆,授權不可謂不專斷,為國朝二百年罕見之殊遇,實為君臣相得的一段佳話。

可身在十丈京華煙雲中的袞袞諸公,聽到消息之後便各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倒是不看好的佔了絕大多數,外則清流勢大,內則鄭貴妃專寵,國本之爭方興未艾,如何能須臾離開京師的權力中心?又兼秦林自廠調衛,駱思恭新掌東廠,正該施展拳腳以鞏固權位,卻拋棄實權以邀虛名……現在威風凜凜督師南征,將來凱旋迴朝時,不知京師這邊已變成什麼光景?

就連萬曆皇帝朱翊鈞,於秦林陛辭離京之時,站在皇極門高高的漢白玉丹陛上,遙視秦林遠去的背影,心頭所思所想也相差無幾:

這個秦林倒是知情識趣,眼見聖眷已衰,又被清流攻訐,便明哲保身離京南下督師,避開京師這風口浪尖……看在他幾番辛勞又懂得抽身退步,朕也不計較他昔日種種了,賜尚方寶劍、建虎帳牙旗、豎六纛,皆國朝罕有之殊遇……秦林擺明了退避三舍,駱思恭要拿緊東廠自是輕而易舉,就連錦衣衛一起吃下也不算過分……待秦林將來還朝,掌實權是不必了,給他一個侯爵,總算朕不曾虧負功臣!

……

秦林在京師時,新任東廠督主駱思恭蟄伏不起,除了搬到東輯事廠的衙署裡頭辦公,又招引了幾個親信之外別無動靜。

等秦林剛剛南下督師離開京城,駱思恭轉身就開始大刀闊斧地整頓東輯事廠。

前段時間通過觀察和派遣心腹私下打探,駱思恭覺得把秦林在東廠的根兒挖個乾乾淨淨,要麼收服過來為己所用,要麼再換上自己的人,其實並不難——因為秦林留下的老人對他這位新督主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抵觸,心腹私底下去拉攏,人家的口風也挺鬆動,口口聲聲把駱督主叫得震天響。

萬沒想到,真的開始動手,竟然阻力重重,不論掌刑百戶霍重樓、子科管事劉三刀,還是丑科管事曹少欽、寅科管事雨化田,乃至史文博、石益格、唐瑋之類的掌班領班,全都是虛與委蛇,當面笑呵呵地叫駱督主,就是不來半點實在的。

哼,秦林給了你們什麼好處?罷罷罷,你們得他的好處多了,但東廠的人不止你們幾個,且看別人是不是都對秦林像這樣忠心!

駱都督再次傻眼,底下的檔頭、番役就更不消說了,他派去威逼利誘的心腹剛剛說上幾句,人家就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甚至離席而起,忙不迭地會了東就告辭,竟是避之不及的架勢。

駱思恭那個鬱悶啊,不過他也頗有手段,自信還能鎮得住場面。

哼,你秦林也不是三頭六臂,老子就不信收拾不了你留在東廠的班底!

何況你已離京南下,京中這群飛鷹走犬已然沒了主心骨!

這天東輯事廠衙門的氣氛與平日大不相同,掛著精忠報國四個大字的照壁兩邊,站滿了駱督主帶過來的親衛番役,人人全裝摜帶殺氣騰騰。

大堂正中間掛的岳飛像底下,擺著駕貼和火籤的公案收拾得整整齊齊,後面退光漆的公座擦得一塵不染,兩邊密密匝匝排著駱思恭從錦衣衛帶過來的檔頭。

點卯時到,東廠眾人走入大堂,見狀神色各異,唯霍重樓面無表情,劉三刀眼皮子微微跳了跳。

曹少欽就笑:「喲呵,這是鴻門宴?」

雨化田臉上肌肉牽扯,咬牙切齒地道:「只怕駱督主不是鴻門宴上楚霸王,倒是設單刀會的魯肅!」

眾人莞爾。

「駱督主到!」一名檔頭拖著長聲喝道。

駱思恭身穿絳紅色公服,頭戴展翅烏紗,腰系玉帶而出,穿著粉底皂靴的雙腿,步伐不徐不疾,盡顯從容不迫,目光有意無意的往下一掃,官威十足。

四名新提拔的科管事前呼後擁,熊天猛、屈震雷手按腰刀為前驅,舒成義捧黃綾包裹的印盒、紀效忠懷抱金牌緊隨其後。

好大的官威!

霍重樓、劉三刀、曹少欽、雨化田四人互相交換著眼神,卻頗有些不屑一顧的味道。

駱思恭見這幾位的舉動,還自以為得計,大模大樣的坐上公座,先不急著開口,而是極為威嚴地掃視著堂下各位屬官,良久才緩緩啟口:「本督主奉皇命提督東輯事廠,正所謂辭舊迎新,前任有一套章程,本督主也有一套章程……」

話還沒說完,底下曹少欽就嘿嘿笑起來了:「秦督主神目如電洞徹幽冥,在本廠督主任上屢立奇功,弟兄們跟著也多有分潤,如今駱督主新到任,只好蕭規曹隨罷了,談什麼新章程?」

哈哈哈哈……霍重樓、劉三刀和雨化田全都抱著膀子直樂,底下的領班、掌班、司房、檔頭都把舌頭一吐,想笑又不敢笑,忍得辛苦。

你!駱思恭臉色變作鐵青,萬沒想到這曹少欽竟然一上來就硬碰硬,他氣得猛地一拍桌子:「大膽,你敢藐視本督主?來人,將這狂徒拿下!」

底下沒人動,倒是領班、檔頭們盡皆露出為難之色:這位曹少欽曹管事還有那位雨化田雨管事,兩位的來頭極不尋常,隱約傳言他倆就是從前的徐爵和陳應鳳——開玩笑,那是十年前就凶名赫赫,令小兒不敢夜啼的狠人,誰敢動他?

人家進東廠時,你駱督主還在哪兒玩泥巴呢!

熊天猛、屈震雷互相看看,一起點點頭,將腰刀掣出半截明晃晃的刀身,領著親信番役就朝曹少欽左右逼了過去。

憑你們兩個?曹少欽陰毒地笑了起來,身形一晃就從斜刺里竄了出去,如鬼魅般繞到熊天猛身側,附耳似乎說了什麼,卻見那鐵塔般的漢子頓時僵在當場,鼻翼劇烈的翕張,額角汗珠子大顆大顆往下掉,看著曹少欽的眼神兒,就如同見了活鬼。

那件隱秘之事,知道的人不會超過五個,應該都不在東廠裡頭……如果是當年,東廠中倒是有位徐爵徐掌刑曉得,可他早已身死……怎麼這曹少欽……難道……

熊天猛亡魂大冒,朝著曹少欽拱拱手,退下站在一邊,低垂著腦袋,竟是不敢再看他一眼。

屈震雷是少林俗家弟子,金鐘罩已有了八九分的火候,虎吼一聲就待往曹少欽招呼。

「我來會會你吧!」雨化田眼中精光四射,雙臂一振就迎了上去。

兩人都是橫練功夫,一接上就是硬橋硬馬,拳掌腿腳砰砰砰相撞,發出令人牙酸的肢體撞擊聲。

雨化田混若無事,屈震雷就叫苦不迭,一拳一腳都像踢到了鐵板上,反震之力震得他全身骨頭都快鬆了。

「你的火候還沒到!」雨化田臉上肌肉抽搐,獰笑聲中欺身直搶,一記黑虎掏心重重擊在屈震雷胸口,打得他合身直飛出去,撞在柱子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登時面如金紙,嘴角鮮血溢出。

嘶……東廠番役們齊齊倒抽一口涼氣兒,投向雨化田的眼神兒里,敬畏越加三分。

駱思恭驚得目瞪口呆,這兩個已是他非常得力的手下,沒想到一個被唬得不敢出手,另一個才十餘招就被打趴下,當真始料未及。

殊不知,駱思恭固然厲害,手下也非善類,可曹少欽和雨化田這兩位,乃是凶名昭彰的狠人,心狠手辣、武功高強又心性歹毒殘忍,在整個東廠裡頭都數一數二,唯獨當年因馮保案牽連才倒了大霉,被秦林以改頭換面之術徹底收服。

單論陰狠兇殘,這兩位猶在霍重樓、劉三刀之上,莫說什麼熊天猛屈震雷,就算駱思恭自己,趕人家都還差三分火候!

駱思恭瞠目結舌之餘,簡直欲哭無淚:秦林運氣也太好了吧,從哪兒找出來這倆狠人?

「陛下有旨……」尚寶監太監張小陽率三五隨從昂然直入,對東廠衙門裡的詭異局勢視若無睹,鼻孔沖著天,陰陽怪氣地道:「陛下急招提督東廠駱思恭入宮覲見!」

說罷,他朝霍重樓等人點點頭,卻不等駱思恭相送,袖子一甩轉身就走。

眾人心頭一凜:駱思恭雖掌東廠,和當初秦林面臨的局面也差不多,司禮監掌印太監明顯不是他一黨……可當初秦林能收服曹少欽、雨化田兩大助力以控制東廠,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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