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一九章 滅此朝食

新的一天開始,軍議在中軍大帳召開,和前些天相比,參與議事的人增加了很多,包括耿馬灣甸等土司,也包括加入思忘憂麾下的撣族將領。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秦林這個督帥也進入狀態了,首先詢問地方支應的民夫和糧草,隨著戰線向前推進,補給線也必須及時跟上。

徐光啟稟報目前糧草供應的情況還算良好,他朝秦林拱拱手:「東翁以天子近臣督師,又震懾雲南官場,地方官府和豪強士紳本來就不敢怠慢,昨日東翁督軍大敗莽應里,威震雲南,今晨就有士紳送糧食、美酒和豬牛羊前來勞軍——據說是連夜趕來的,還有更多的物資在稍後幾天送來。」

秦林哈哈大笑,這些士紳都是幾代傳家的,眼力勁兒比誰都好,這不,趕著來燒本督帥的熱灶。

鄧子龍和劉綎都離座而起,長揖著贊道:「全仗督帥虎威,所以地方不敢怠慢大軍,末將等稍有尺寸之功,皆督帥恩賜!」

保場驛一戰大獲全勝,朝廷必然對督師的秦林褒獎重用,他在朝中的地位必將更為穩固不搖,原來雲南地方官們出八分力,這會兒就要出十分力,斷不敢在眼下來扯大軍的後腿。

就是有什麼狗屁倒灶的文武之爭,文官之間的派系、科分爭執,也都得暫時放在一邊。

大明官場深則深矣,裡頭的彎彎道道就算是神仙也難理清,但秦林寧從直中取,不向曲里求,一頓大戰把緬兵打得大敗虧輸,看誰敢在這節骨眼上來和本督帥別別苗頭?

這就是以正勝邪的法門了,大勢所趨,任何人都不得不順勢而動,難以逆勢而為。

「不過,進兵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秦林看了看老丈人李建中:「施甸城中屍積如山,穢氣中人慾嘔,麻煩李大人點起地方民壯予以安葬,噴洒石灰消毒,並且在十里八鄉散布丹藥,以免兵災引發疫病。」

雖是翁婿,畢竟大帳議事,所以秦林不好叫老泰山,只以李大人相稱。

李建中肅然起敬,站起來一揖:「督帥心中存一念之仁,實為百姓福分,李某替永昌百姓再謝秦督帥!」

這不是老丈人給女婿行禮么?大帳裡頭好幾個值守的番役弟兄忍不住笑。

陸遠志本來最愛是促狹,愛和眾人開玩笑,這回卻把胖臉一板,正言厲色地道:「大災之後往往大疫,屍首腐壞發臭、瘟疫橫生,瘟疫死者甚至會超過兵禍,這可不是玩的!李大人不是老丈人謝女婿,是永昌知府替本地百姓謝秦督帥!」

眾弟兄心頭凜然,沒想到胖子竟說出這番話來,仔細一想,他是醫館出身,自然對疫病有深刻體會了。

糧草齊備,便是大舉進兵之時。

孫承宗起立拱手:「斥候來報,莽應里一敗塗地,身邊聚眾不過萬人,器械輜重損失殆盡,戰象僅剩下十幾頭,昨夜馬不停蹄,朝芒市方向敗退下去。」

鄧子龍老而彌辣,聞言趨前抱拳,甲胄鏗鏘作響:「末將願為先鋒,追亡逐北,擒莽應里獻於督帥帳下!」

「老將軍,這個你怎麼好和小侄爭呢?」劉綎也狠狠地一跺腳,震得地面轟隆作響,啪的一下單膝跪下抱拳:「末將願領命為前部先鋒,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誓將莽應里捉拿獻上!」

秦林呵呵大笑,鄧神槍、劉大刀,有這兩員大將,莽應里算個鳥啊?

土司首領和撣族將軍也想表現對大明對秦督帥的耿耿忠心,卻苦於不敢和劉鄧兩位將軍相爭,更不敢直接和秦林說話——他們眼神兒都是躲躲閃閃,實在怕極了秦林,昨夜的秦督帥,簡直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神啊!

還好,灣甸土司和耿馬土司兩個最圓滑,互相看了看,然後一起沖著思忘憂低聲道:「思家侄女,老叔兩個雖然棄暗投明,苦於沒有尺寸之功,將來無顏見令尊大人於九泉之下……」

思忘憂一笑,知道他們倆的意思,看了看那些撣族將領也躍躍欲試,便也站起來對著秦林行禮,脆生生地道:「秦督帥,我也要領兵出戰,為爹爹姆媽和哥哥姐姐們報仇雪恨!你說過,公正最重要,現在施甸的遇難百姓已經得到了公正,該輪到我們孟養啦。」

秦林微笑著頻頻頷首。

劉綎和鄧子龍急了,一起和思忘憂爭論,認為新附軍是剛剛戰敗投降的烏合之眾,忠誠固然令人懷疑,士氣也很成問題,還是應該由大明的正規軍來解決莽應里。

見思忘憂和劉鄧兩位將軍爭論,土司和撣族將軍就不再藏著掖著了,一窩蜂地站起來辯論,表示雖然昨天打仗輸給了明軍,但是他們熟悉地理和風土人情,接下來的作戰必定更有效率。

「誰和本將爭先鋒,且來試試本將這柄大刀!」劉綎將百二十斤的大刀抄在手裡,看著土司們嘿嘿冷笑,一副耍賴皮的嘴臉。

「那麼,我可以做前部先鋒嗎?」白霜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劉綎身後,只要一伸手就能打中他腦後要害。

劉綎嚇得起了一身白毛汗,心說這都什麼人哪,怎麼走路沒聲音,不知不覺就走到老子身後?

見是白霜華,他就不敢爭了,訕笑著把大刀拋在旁邊,往後退了兩步:「尊駕如領先鋒,劉某自當退避三舍。」

帥案後面的秦林把臉一虎,白霜華不在營帳裡頭睡覺,跑到這裡來爭什麼先鋒官?

被秦林一瞪,曾經的魔教教主就有些心虛,面子上卻不認輸,朗聲道:「秦林,你答應我的……」

帳中人都奇怪,這位親兵番役怎麼對秦督帥直呼其名呢?而且看起來,督帥也沒有生氣的意思。

秦林知道白霜華說的是讓白蓮教有塊海外立足之地的事情,便朝著思忘憂道:「思小姐,我派個人到你軍中,做個先鋒大將如何?」

「好啊!」思忘憂甜甜地笑著,小小的心頭卻有那麼一絲不明的酸澀。

喂喂,鄧子龍急得不行,連連給劉綎使眼色,意思是讓他和這人較量較量,要不正印先鋒官的位置就被搶走啦。

咳咳,咳咳咳,劉綎突然像得了重感冒,一迭聲地咳嗽起來,他很想告訴鄧子龍,不是我不爭,是打不過這白面小生,可這話說來太丟臉,真不好宣之於口啊。

好在秦林總算大家都照顧一下,話鋒一轉:「這樣好了,畢竟新附軍需要休整,繳獲的戰象也要訓練,本督帥以為,乾脆隴川以內的戰事,就是劉鄧兩位將軍負責,出了隴川之後,則由思小姐揮兵大舉。」

隴川宣撫司就算是中國雲南境內,隴川以西的孟養、以南的木邦,雖然歷史上接受中國冊封,連緬甸和寮國一起設置六大宣慰司,但和中央王朝的關係,更接近於一方藩屬小國。

換言之,秦林的建議是中國境內由明軍負責,境外作戰由思忘憂領銜。

這個建議可謂皆大歡喜,明軍更適合國內作戰,而且沒有朝廷旨意就貿然揮兵出境,就算有秦林這個欽差督帥背書,劉綎和鄧子龍心頭只怕也要犯點嘀咕,倒是現在的安排讓他們有足夠立功的機會。

思忘憂和土司、撣族將領們更不消說,他們就想奪回自己的土地,重建撣族王朝,而且對明軍來說的境外作戰,對他們來說就是本土作戰了,一點壓力都沒有。

分派已定,眾位將官各各出帳,領兵依計行事,大隊大隊的明軍向南開拔,追亡逐北,不將莽應里趕出國境誓不收兵!

白霜華和思忘憂留在了秦林帳中,秦林向她們交待如何行事,尤其是叮囑未來的女王。

「秦大哥,你放心,今後我一定永遠聽你的。」思忘憂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因為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呀!

白霜華把秦林剜了一眼,目光帶著某種逼人的熱度。

秦林哈哈一笑,朗聲道:「思小姐言重了,嚴重了。」

思忘憂抬起頭,眼中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今天的軍議就看得出來,所有的土司和撣族將領對秦林都異常畏懼,對她則格外親近,已有了萬眾歸心的初步局面。

昨夜,秦林誘導她寬恕眾人,自己則下令屠殺戰俘,可以說把好人都讓思忘憂做了,他自己則來做殺人不眨眼的惡人,思忘憂不傻,如何不知其中苦心?

「好啦好啦,再這樣連我都不好意思啦,如果實在過意不去,將來再好好報答我吧。」秦林笑著伸出手,揉亂了思忘憂的頭髮:「我的女王陛下!」

白霜華冷著臉,半眯起來的眼睛裡寒光四射:秦林,哼,難道你也要她以身相許嗎?

怪不得教主姐姐這麼想,秦林實在太能纏,像塊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連性情高傲彷彿在九霄之上的白霜華都著了道兒,這小姑娘要上當就太容易啦。

秦林苦笑中帶著委屈,沒好氣地瞥了眼白霜華,暗暗有些後悔:這幾天是不是給她灌輸了太多的某些不良信息?咳咳,這麼個小丫頭片子,本督帥還不至於吧?

思忘憂任憑秦林把她的頭髮弄亂,並不曾躲避,就像享受主人撫摸的小貓兒,她看了看白霜華,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很堅定地道:「說話算數,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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