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一三章 斬首記功

即使不算戰馬衝擊的附帶效果,單在武器上西班牙人就吃了大虧,火槍兵裝備的戰刀纖細而狹長,被明軍當成鐵鎚使的三眼銃則沉甸甸地極有分量,兩件武器一碰,戰刀不是彎曲變形就是乾脆斷成兩截。

更何況明軍騎在戰馬上,西班牙人只能用刀砍他們的腿,明軍則持著三眼銃長達六尺的尾柄,把它像長柄鐵鎚一樣掄得呼呼生風,用熟鐵打造的槍筒猛砸敵人的天靈蓋。

一個照面下來,不少西班牙人被砸得頭破血流,乃至腦漿迸裂死在地上,明軍的三眼銃沾滿了污血和腦漿,以及白花花的碎骨頭茬子。

「撤退,撤退!」加爾德諾再也無法維持西班牙勇士的尊嚴,驚慌失措地下達了逃跑的命令——事實上在這之前,已經有火槍兵扔下武器抱頭鼠竄了。

哎呀!奔跑的加爾德諾後背重重挨了一記,捶得他喉頭髮甜直想吐血,原來是明軍騎兵見這人嘰里呱啦地下達命令,看樣子像個當官的,就追上來給他一下狠的。

虧得加爾德諾身體壯實,又發足朝前跑,卸掉不少錘擊之力,這才沒有當場趴下,他根本不敢回頭,強忍劇痛撒腿就跑。

前面就是明軍之前丟掉的陣地了,失去控制的戰象仍在四處亂跑尋找水果,象奴聲嘶力竭地吼著試圖恢複對大象的控制,象背上的武士則竭盡全力保持平衡,因為摔下去就很有可能被戰象踩成肉泥。

莽應里好不容易組織起來的四十頭戰象發動攻擊,又被明軍打死二十頭,剩下的掉頭跑回,這些驚恐萬狀的大象亂跳亂跑,引得別的同類也跟著撒野,讓這裡更加混亂,莽應里被弄得焦頭爛額,始終無法恢複控制。

不過比起明軍的長柄鐵鎚,穿過象陣逃生的機會似乎更大一些,加爾德諾率領火槍手們沖了進去,努力躲避戰象的踐踏。

「上帝呀!」一名西班牙火槍手躲避不及,被奔跑的戰象踢中,身體頓時像只倒空了的糧食口袋,軟綿綿地跌到旁邊,眼耳口鼻中溢出了殷紅的血。

「這邊,這邊走!」莽應里驅著果當大王疾奔而來,憑藉象王開闢出一道通路,讓西班牙人逃生。

這就是莽應里的梟雄一面了,即便不久前還和加爾德諾起過衝突,但他仍在危急關頭予以救援,因為他明白,這些西班牙人能為自己的雄圖霸業提供助力。

加爾德諾如蒙大赦,一邊率領手下急匆匆逃走,一邊朝著莽應里划了個十字:「願上帝保佑您,國王陛下!」

西班牙火槍手被揍了個落花流水,除了拋下滿地的屍首,連吃飯的傢伙——笨重的木什科特火槍都通通扔掉,暫時失去了戰鬥力。看他們逃跑時的張皇失措,逃出生天之後連連在胸口畫十字的慶幸,平時吹噓的尊嚴和勇氣到哪裡去了?

西班牙人不顧生死衝過象陣,明軍騎兵就沒必要去和發狂亂跑的戰象硬碰硬,往前追了一截兒,又砸死幾個落在後面的西班牙兵,便兜轉馬頭不徐不疾地跑回來。

之前騎兵從兩翼衝出的時候,明軍步卒被遠遠地甩在後面,這時候他們已經快要跑到剛才敵軍戰象和西班牙火槍兵所處的位置了,隨著騎兵兜馬回來,步兵也明顯加快了速度,如山呼海嘯般吶喊著急衝過去,那勇猛無敵的姿態,彷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能趟平。

「朝廷精兵,果然勇猛超凡!」李建中嘖嘖讚歎著,不停捋著頷下鬍鬚微笑點頭,前段時間且戰且退被緬兵壓著打,心頭難免鬱悶,現在終於看到明軍大逞威風,真是揚眉吐氣。

孫承宗黑臉漲得通紅,朗聲道:「天兵神威一至於斯,醜類焉敢跳梁?!」

徐光啟也頗為高興,伸著頭往前面看,那裡扔著不少木什科特火槍,他想撿幾桿回來研究一下。

秦林正帶著督帥節旗所處的本陣徐徐往前移動,他沖著剛剛策馬回到本陣的鄧老將軍一豎大拇指:「將士奮勇爭先,真是我大明的虎賁,老將軍治軍很有一套嘛。」

鄧子龍先是稍稍怔了一下,順著秦林目光朝正在快速衝鋒的部隊看過去,明白秦林到底在誇讚什麼之後,他紫檀色的老臉就微微發紅,有些尷尬地道:「督帥過譽,末將愧不敢當……」

話音未落,那裡的情形就有些變化了:卻見兜馬回來的騎兵紛紛跳下來,撿起西班牙人扔掉的戰刀,朝著地上的死屍猛砍,把他們的腦袋割下來,血糊淋當的提在手上,一個個還笑得嘴咧到腮幫子上。

負傷還沒有死的西班牙人唬得魂飛魄散,只道這次小命一定玩完,沒想到明軍又變了嘴臉,不但沒有虐俘殺俘,還很有人道主義精神地從馬鞍上摘下水囊和乾糧袋,兩三個服侍一個,非常殷勤的給戰俘喂水、喂乾糧。

哎呀媽呀,這可是貴族老爺的待遇呀!活著的西班牙傷兵吃驚不小,這時候歐洲打仗,捉到士兵都通通殺掉,捉到貴族則好吃好喝養起來,等他家裡出一筆贖金,所以西班牙兵都尋思,莫不是中國人搞錯了,把咱們這些大頭兵當作了伯爵老爺?萬一他們發現真相,自己拿不出贖金,豈不要去見上帝嗎?

明軍步兵氣勢洶洶地逼上來,一點沒和騎兵們客氣,位於陣後的輔兵蜂擁而出,爭先恐後地去割人頭,就連前排的戰兵,看到敵人被混亂的象陣阻隔,沒有發動進攻的能力,也按捺不住加入了割人頭的行列。

騎兵們不幹了:「起開,老爺們打死的,你們敢搶?」

一名鳥槍手拍了拍手裡的鳥槍:「俺們先也打死了不少,不信你看這人額頭上的洞,是鳥槍打的。」

「放下人頭,這個佛郎機兵是被弓箭射死的!」幾個弓手試圖阻止正在割人頭的騎兵,因為那具屍首心口插著一支羽箭。

炮手們推著炮車被遠遠甩在後面,但協助搬運火藥和炮彈的輔兵已經衝上前去,因為有不少敵人喪命於炮火之下。

刀盾兵和長矛手不說話,他們始終未能接敵,當然沒有造成什麼殺傷,不過很快有人瞧出了便宜,掄著刀槍朝死去的戰象猛扎猛砍,試圖把它的腦袋割下來,還有人撬下了象牙、割掉了象耳朵。

另外的士兵不服氣,割掉一截象鼻子扛在肩上,還甩著那截象鼻子,朝著正跑來的戰友歡笑呼喝。

本陣距離前面比較遠,自然聽不見這士兵喊的什麼,想來也無非炫耀誇口吧。

「嗚……」敢住長鳴一聲,抬起鼻子遮在眼前。

「敢住乖,秦大哥不會割你鼻子。」思忘憂連忙安慰白象,俯身扯著它的大耳朵低語:「現在他要吃象拔,有莽應里扔下的許多戰象啦。」

李建中、孫承宗、徐光啟等人則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評價明軍的行為:「將士們還……還真是奮勇爭先哪……」

前方戰場幾乎變市場,明軍各支部隊起勁兒地討價還價,爭奪人頭,還有象頭——經過不懈的努力,明軍總算把死去戰象的腦袋也砍了下來。

「這些王八羔子!」鄧子龍尷尬不已,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拍馬要走:「督帥少待,末將去去就來。」

哪知秦林並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笑容滿面地擺了擺手:「我聽說強秦以斬首記功,立二十等爵,斬首少者得下爵,斬首多者得上爵,所以士卒逢戰必捨生忘死,鄧老將軍麾下有秦軍遺風,人人爭搶斬首,不愧為朝廷的尖牙利爪呀!」

鄧子龍治軍沒有戚繼光、俞大猷那麼嚴謹,軍紀要稍微松一些,但士卒也更兇猛彪悍,對作戰可以說有利有弊吧,秦林覺得總體上要比戚、俞稍遜,不過也沒必要改變什麼,因為每支部隊都有各自不同的風格,戚繼光飆發電舉,俞大猷老成持重,鄧子龍用兵老辣,劉綎勇猛精進,如果強令他們改變,反而失去了這支軍隊本來的靈魂。

秦林這番話一說,鄧子龍眨巴眨巴眼睛,分辨出秦林並不是嘲笑揶揄,老將軍頓時舒了口氣。

「不過,今後老將軍可以設計一個更公平合理的記功方法。」秦林笑笑,很大度的道:「至少有本欽差在的時候,首級多少從來不是計算功勞的依據。」

鄧子龍心頭那個得勁啊,當初他因為差幾個首級,被御史彈劾虛報戰果,差點下獄坐牢,所以軍中一直嚴格計算首級記功,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因為雖然能養成士兵奮勇爭先的好習慣,也有戰場上爭搶敵兵人頭的壞習慣。

如果每位督師都像秦林這樣,麾下將士還用得著爭搶人頭嗎?

秦林又補充道:「告訴他們,這次打贏了,發內帑犒賞各軍。」

「將來若秦督帥出為領兵,末將願始終為麾下前驅!」鄧子龍抱拳行了一禮,抖著韁繩沖向前方戰場。

老將軍劈頭蓋臉地朝幾個軍官各抽了一鞭子:「蠢貨,搶什麼?眼眶子恁地淺,前面十萬顆首級等著你們拿,卻在這裡遷延不前!秦督帥說了,這次打完就替你們請功請賞,內帑直撥軍前!」

內帑直撥軍前!

這六個字頓時給所有的軍官和士兵打了一記強心針,要知道過去請到的犒賞,從戶部發出來,經過京師的都督府,再轉撥省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監押,一路上層層剋扣剝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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