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一一章 以退為進

打人哪兒打得最疼?當然是打臉啊!

莽應里可不是個普通的官二代,他一生隨著老爹東征西討,到四十歲上未逢敗績,打得暹羅、南掌等國家丟盔棄甲,木邦、孟密等土司俯首稱臣,後來泰國歷史上威名赫赫的納黎萱大帝,在幾年前還被他父子倆揍得滿地找牙呢……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莽應里在中南半島上竟也要算一代雄主。

偏偏從去京師朝貢,遇到秦林這個剋星開始,莽應里就事事不順,殿前被叱、絕貢之罰,還有後來暹羅等國的聯合抵制,遭遇的挫折被他引為平生絕無僅有的恥辱,讓他對秦林恨之入骨。

秦林哪壺不開提哪壺,不偏不倚戳到莽應里的痛處。試問世上什麼話最傷人?答案一定是真話。莽應里騙不了自己,在京師的的確確被秦林整得夠嗆,耍得夠狠。

所以當秦林在雙方十餘萬將士面前揭開他的傷疤,莽應里頓時勃然大怒,驅著戰象上前,赤著雙眼咆哮道:「秦林小賊,京師且任你囂張,到了雲南看你還敢猖狂?今天這保場驛,就是你埋骨之地!」

本來吧,莽應里鼓眼睛、豎眉毛、口水狂噴,這番話也說得頗有點咄咄逼人的氣勢,可惜他氣頭上忘了多想想。

「哎呀,原來莽應里真在京師被這位秦督帥整治過呢!」緬軍各附庸首領互相交換著眼神,表情都有點耐人尋味,畢竟過去臣服天朝大皇帝是理所當然的,現在迫於緬甸兵鋒而臣服於莽應里,總覺得還有點不習慣,即使站在他的陣營這邊,內心深處仍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至少羨慕嫉妒恨是少不了的,所以大伙兒都樂於看莽應里丟臉。

當然,讓他們現在就倒戈相向,那也絕對不可能,畢竟已經追隨緬軍打進了雲南,已經站到了莽應里這邊。

緬軍士兵也議論紛紛,孟族、撣族的且不提,特別是莽應里本族的緬族戰士,聽說被本族視為大英雄、戰神的大王竟在京師吃了對面那年輕漢官的虧,人人把舌頭一吐,驚訝之餘又有些沮喪。

偽丞相岳鳳看在眼裡急在心頭,急忙拍馬到莽應里身邊:「大王,不可與他做口舌之爭……」

言猶未了,對面陣前的秦林又朗聲長笑:「莽應里,本欽差既然在此,你何不快快跪地請降?當年你在京師,抱著本官大腿嚎哭乞命,說上有八十老爹下有嬌妻幼子,求本官高抬貴手網開一面,又發誓再不敢窺伺中華,本官這才放你一馬,你為何背信棄義,來犯我中國土地、殺我中國軍民?本欽差這番不饒你了!」

說罷,秦林躍馬從陣前走過,手中鞭梢朝莽應里點了三點,臉上掛著鄙夷的冷笑。

莽應里被岳鳳提醒本來有所覺悟,不準備再和秦林做口舌之爭的,聽到這番話便反應慢了一點,等到秦林說完,他先是目瞪口呆,接著就氣得五內俱焚:我什麼時候抱著你大腿哀求饒命,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可附庸軍首領和大部分緬兵不這麼想啊,但凡聽得懂漢語的人都張口結舌,就是那些不懂的,也向身邊的戰友打聽秦林到底說了什麼。

偏偏前頭秦林言語相激是說的實話,莽應里激憤之下沒有否認,後面秦林再胡說八道,眾人自然信他三分。

緬兵陣營中的不少人,投向自家大王的目光就有些改變了。

「胡說八道,你胡說八道。」莽應里氣得不行,在戰象背上暴跳如雷:「孤王什麼時候拉著你手乞命?一派胡言!」

「不是拉著手,是抱著大腿苦苦哀求饒命。」秦林一本正經地糾正他。

莽應里氣急敗壞:「也沒有抱著大腿!那時候,孤王一直是站著的。」

突然間,莽應里覺得自己的戰陣氣氛變得有些詭異,四周異乎尋常的安靜,他心頭咯噔一下:哎呀不好,又中了秦林的圈套。

嘿嘿嘿,「那時候」三字格回味無窮,原來是這樣啊,緬兵陣營里的附庸僕從首領們,臉上的笑容越發意味深長了。

「喏,那麼你承認了求饒乞命了?」秦林撇撇嘴,像看小丑似的看著莽應里,很有耐心地說:「其實那種時候到底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你糾纏到底是站著乞命還是跪著乞命,又有什麼意思呢?」

莽應里氣得連連吼叫,一張黑津津的臉漲得赤紅,偏偏嘴上的功夫趕秦林差著老遠,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撲哧……秦林身後,思忘憂在敢住背上吃吃地笑,她是親歷者,知道秦林是在胡說八道,偏偏莽應里就被他饒進了圈子裡,還沒打仗就叫他大大的出醜露乖,實在解氣!

秦大哥真聰明!小姑娘瞅著秦林的背影,抿著嘴兒直樂,眼睛裡直冒小星星。

岳鳳急得不行,他是江西撫州人,到雲南經商積累了不小的勢力,後來投靠莽應里做了漢奸,頗得莽家父子器重,授予丞相之職,於是滿腦子都想著做個緬甸新朝的開國元勛,將來好和中行說、劉豫、張邦昌、秦檜等諸位先賢並駕齊驅。

他騎馬,位置低得多,就把騎在大象背上的莽應里褲腳拉了拉:「大王何必以己之短攻敵所長?只要咱們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打敗明軍,捉到那姓秦的,就割了他的舌頭,與大王解恨!」

莽應里頓悟,將令旗一招,厲聲喝道:「殺秦林者封王,世代承襲,孤王再賞城池一座,白銀萬兩!」

緬兵低落的士氣立刻回升了不少,前排戰象嘶吼,後面黑壓壓的緬兵躍躍欲試,黑色的怒目金剛旗幟瘋狂搖動,如同群魔亂舞。

「哈,莽應里你忒看得起我,給本官的身價挺高的嘛!」秦林哈哈一笑,又對著本陣道:「哪個士兵抓住莽應里,封什長,賞銅錢三文!」

也許這是明軍有史以來最低的賞格,眾兵將聽了便是一怔。

鄧子龍拂著頷下一部飄飄白須,朗聲大笑道:「督帥說得對,莽應里這賊,其實一文不值,督帥給三文賞格,已經虧了本啦!」

轟的一聲,明軍陣中爆發出了狂笑,兵將們齊聲道:「不錯,莽應里算什麼東西!」

思忘憂在戰象背上笑得前仰後合,李建中也忍俊不禁,這三文錢的賞格,實在把莽應里貶損得無以復加。

「莽應里,莽應里,敗於保場驛!」秦林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拍馬轉回陣後。

莽應里乾瞪眼,氣得肺都快炸了,他給秦林出萬兩賞格,秦林卻只肯出三文,頓時高下立判,叫他後悔得只想狠狠抽自己一記大嘴巴子。

緬兵陣營那些土司首領,本來被東吁王朝征服,或者懾於威勢不得不臣服,心中對莽應里頗為忌憚,可到了這陣子,人人心頭轉著小九九,對他的敬畏之心大減。

莽應里無計可施,只得大聲發號施令,催動全軍展開攻勢。

「哼,逞口舌之快算什麼英雄好漢?待會兒打敗明軍,抓住秦林小賊,再慢慢炮製他!」莽應里看看秦林消失在明軍陣後,心頭暗自發狠。

唇槍舌劍再鋒利,也不能切切實實地殺死人,戰爭的勝負到底還要看真刀真槍。

緬軍戰象開始緩慢地前進,各級將領催督著士兵緊隨其後,岳鳳和莽應里幾個叔伯兄弟所領的中軍最為嚴整,兩邊和靠後位置的各土司所領附庸軍,那就相對稀鬆得多。

不過明軍的數量更少,戰兵六千,輔兵一萬五千,而且還沒有太多的騎兵,唯一的戰象就是思忘憂所乘的敢住,雖然衣甲鮮明、隊列嚴整,感覺上仍無法和數量龐大的緬軍相抗。

尤其是,那些不停鳴叫,氣勢洶洶地猛衝過來的戰象!

「咚咚、咚咚!」莽應里座下的灰黑色戰象果當大王兩隻後腿站立,兩條前腿捶打著地面,然後揚起鼻子,巨大的嘴巴里發出了高亢的吼叫。

這是緬甸的象王,聽到象王的吼叫,排成三排的七百頭戰象開始加速衝擊,二千八百條有柱子那麼粗的象腿踩踏著地面,發出沉悶得震懾人心的響聲,一起奔跑前進的架勢,就好像山崩地裂!

莽應里咧開嘴,笑容分外猙獰,一旦戰象結成陣形發動衝鋒,就沒有任何人能讓它們停下來,這種可怕的戰爭機器會帶著萬鈞之力衝撞明軍的陣形,踐踏前進方向上的一切,就算是重甲騎兵,在衝鋒陷陣上也無法和力大無窮的戰象相提並論!

似乎下一刻,明軍的陣形就將在戰象衝擊下崩潰,戰象肆意衝撞踐踏,粉碎明軍的所有抵抗……

「不能讓戰象衝過來!」鄧子龍騎著戰馬,手中點鋼槍往地上重重一頓,「火槍火炮火箭齊射!」

麾下親兵磨動參將的一丈二尺認旗,明軍各級軍官按照事先的布置,做好了戰鬥準備。

放!認旗往下狠狠一揮。

砰的一聲巨響,中軍位置僅有的一門中號將軍炮發出了怒吼,赤紅的炮口火焰中,重達三斤的彈丸被火藥的威力推動著飛射而出,如流星划過天際,一頭扎進了戰象陣列。

為了保持戰象衝鋒的威力,這些大象排得很近,如同一堵活動的肉牆,即使以這個時代火炮不太為人稱道的精確度,彈丸也砸中了一頭戰象,準確地說是從它的肩部擦了過去,接著砸進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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