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九九四章 製造內訌

嗚……緬軍吹響了號角,一隊隊頭戴鐵盔身穿鐵甲的士兵,在軍官率領下集合起來,黑壓壓的填滿了山坡與谷地,不知多少面東吁王朝的怒目金剛旗在山風吹拂中張牙舞爪。

荷槍實彈的西班牙僱傭兵走到了緬軍陣列之後,他們使用比身高還要長的木什科特火槍,這種重達二十斤的火器根本無法用手托著射擊,必須使用叉桿來支撐槍身,威力當然非常強大,能在洞穿盾牌和鐵甲之後,仍具備極大的殺傷力。

此時的西班牙是世界上第一個日不落殖民帝國,統治的區域遍及四大洲三大洋,殖民地面積是本土的十八倍,這些西班牙陸軍出身的僱傭兵個個眼高於頂,帶著戲謔的笑容朝著身邊的「緬甸猴子」們指指點點。

緬甸猴子只是戰爭的消耗品,這裡的地形不適合展開戰象衝擊,那麼緬軍步兵將衝到前面去吸引明軍本來就不多的炮火和箭矢,緊跟其後的西班牙僱傭兵便能從容不迫地瞄準、射擊、再裝填,給予明軍重大殺傷。

這樣的戰術在過去的戰鬥中屢試不爽,緬兵的傷亡固然慘重,明軍的抵抗也被迅速削弱,最後不得不放棄陣地,西班牙僱傭兵卻沒有什麼折損,也難怪他們會這樣目空一切。

最近一段時間,西班牙僱傭兵與東南亞各國口中所向無敵的大明軍隊交手,卻感覺不過如此,更加助長了他們的驕橫,看著遠處明軍的關城,加爾德諾揮舞著手臂,大聲鼓勵士兵:「小夥子們,五十年前我們勇敢的同胞皮薩羅先生,率領一百八十名西班牙勇士,就征服了龐大的印加帝國,得到了數不清的黃金和白銀!現在,機會又擺在了我們面前,小夥子們,為上帝的榮光戰鬥吧!」

「噢,上帝的榮光,我們的對面可有位中國的聖女貞德呢!」一位饒舌的士兵冒著挨打的風險,怪腔怪調地來了一句。

加爾德諾並沒有斥責這個大膽的下屬,而是惡狠狠地道:「那麼,她將會和貞德一個下場……燒死在火刑架上!」

僱傭兵們哈哈大笑,不少人指著關牆上的思忘憂惡毒咒罵,各種污言穢語……

關牆位置極高,思忘憂居高臨下,將佛郎機人的囂張舉動看了個一清二楚,秀氣好看的眉毛打著結,小嘴兒緊緊抿著,左手按住堞垛,右手緊握腰間的彎刀,因為用力,指節有些發白。

這當然不是因為緬兵或者佛郎機人的挑釁和侮辱,而是對戰局的憂慮。七拼八湊的明軍面對絕對優勢的敵人只能且戰且退,然後利用有利地形構築新的防線,以空間來換取時間。

可空間並非無窮無盡,蒲蠻關已經距離保山不遠,試問再往後撤,又能撤到哪裡?

從土司領地帶出來的孟養兵戰鬥到現在,幾乎人人帶傷,並且疲憊已極,李建中臨時徵召的壯丁也好不到哪裡去,明軍的戰鬥力接近底線。

不少官兵從關牆朝下看過去,緬軍列成的陣勢空前龐大,不是每次都出戰的佛郎機火槍手也站到了陣列後排,看來敵人即將發動的攻勢必定異常兇猛。

儘管明軍的士氣依然高昂,但沒幾個人認為能在下一波攻勢中守住蒲蠻關,可能要延續以前的做法,由少數兵力在這裡浴血死戰,大隊人馬退往後方,在險要的地點構築新的防線了。

思忘憂說出了自己的打算,這一招在過去的日子裡屢試不爽。

沒人應聲,幾名義兵首領和代表助戰門派弟子的劉劍仁都眼神躲閃,前面幾次執行這個任務的人,沒人能活著回來。

李建中見沒人應聲,主動提到了自己屬下:「閻千總,你看……」

被提到的閻千總肩膀打著帶血的繃帶,渾身血跡斑駁,聞言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了:「李通判,李通判,求求您給咱們永昌營留點種子!三百二十七個弟兄,囫圇的只剩下五十九個,末將願意死在這裡,李通判開恩,讓弟兄們跟著大隊撤到後面,他們還能打仗!」

幾名義兵首領都臉皮發紅,劉劍仁嘆著氣跺了跺腳:「李通判,這又是何苦?咱們在這裡拿命拼,朝廷大軍遲遲不來,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這話頓時激起了共鳴,隨著時間的推移,軍中對朝廷遲遲不發援兵的怨言也越來越盛,軍官們被說到心底的疑慮處,便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李建中面對這種局面頓覺措手不及,他可以用恩義來感染官兵,但絕非令行禁止的大軍統帥。

大戰在即,軍心浮動,大忌也。

「歹仁叔叔,你帶兵斷後吧!」思忘憂清脆動聽的聲音,突然壓倒了眾人的質疑。

「是!」歹仁大聲答應下來,深深地看了看小主人,似乎要把小主人的模樣永遠記在心裡,然後他拔出腰刀,和幾十名受傷比較輕的孟養兵義無反顧地站到了堞垛之後。

思忘憂乾淨的小臉上依然帶著微笑,眾位軍官的臉色卻立馬變了,這些天下來大家都很清楚,武士歹忠可是思家所剩不多的忠心武士,一直被思忘憂視為叔輩啊!

啪,閻千總給自己重重一擊耳光:「娘的,俺也是堂堂五尺男兒,難道還不如個小姑娘?永昌的弟兄們,替下孟養來的客人,不要叫客人小瞧了我漢家男兒!」

幾名義兵首領也如夢初醒,一個個爭搶著留下來的機會,思忘憂的所作所為鼓起了男兒血氣之勇,誰要再計較生死榮辱,那就真不是個東西啦!

就連武林門派裡頭,那些養尊處優的地方豪強子弟,也有好幾個熱血沸騰,吵著要爭留下了斷後的機會。

儘管所有人都知道,在佔據絕對優勢的緬軍發動的下一波攻勢中,正當其鋒的留守部隊,活下來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李建中悄悄和思忘憂商量:「思姑娘,以本官之見,還是讓永昌兵斷後吧,你的孟養兵富有和緬軍作戰的經驗,今後的戰鬥離不開他們。」

「也許可以不急著撤退。」思忘憂笑笑,小嘴朝旁邊一努:「士氣可用,堅持一陣再撤吧!」

嗯,李建中點點頭明白了道理,心下倒是一松,可很快他就又憂心忡忡,因為從這裡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看到永昌府治保山的城牆輪廓了,憑藉手中的兵力只能節節抵抗,但再往後撤,真的要讓緬軍兵臨城下嗎?萬一被攻破城池,後果不堪設想。

罷了,李建中用力咬了咬牙,收回那些雜亂的思緒,把關注放在了正當面的緬軍那邊。

看緬兵空前盛大的軍容,就知道他們這次的攻勢,即將如潮水般洶湧而來,到時候關牆上堅持抵抗的人們,又有多少條生命將被吞沒?

有著一顆仁愛之心的名醫李建中,偏偏要捲入令無數條生命消失的戰爭,這真是件格外殘酷無情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預想中緬軍的攻勢遲遲沒有發動,關城上的人們從緊張到疑惑,完全不明白莽應里在玩什麼花樣,直到看見那個佛郎機軍官怒氣沖沖地跑到莽應里所乘的戰象前面,雙方指手畫腳地互相質問,這才知道侵略者之間發生了意料之外的矛盾。

加爾德諾非常生氣,因為他的一名小隊長被緬甸猴子殺死了,這個名叫佛朗哥的倒霉蛋在集合時遲遲不到,最後被發現死在距離莽應里隨軍家屬營帳不遠的地方,腦袋被割了下來,一腔血流了滿地。

莽應里是東吁王朝的國王,他還頗有做南詔或者大理國王的興緻,此次征伐除了大軍之外,還帶著自封的文武官員以及後宮嬪妃。

而西班牙人都很清楚,佛朗哥是個好色如命的傢伙,於是他為什麼會死在莽應里后妃營帳的外面,其實個中緣由不難猜到。

氣急敗壞的加爾德諾,毫無顧忌地指著莽應里痛罵:「你殺死了一名基督徒!你這該死的異教徒,上帝會懲罰你的!尊貴的西班牙勇士,不能被你們這群卑劣的人用卑劣的手段殺死,這是謀殺、謀殺!」

莽應里一副茫然不解的樣子,似乎對加爾德諾的指控完全莫名其妙,走下戰象,和顏悅色地道:「勇敢的加爾德諾先生,是什麼原因讓你生氣?我想我的軍需官並沒有怠慢你和你的士兵吧,哦,對了,你說謀殺,誰被殺死了?」

「狡詐的異教徒,你還想狡辯!」西班牙僱傭兵們跟著起鬨,儘管是同盟關係,但一向驕橫慣了的他們,哪裡會發自真心的尊重莽應里?

丞相岳鳳匆匆而來,腦袋上淌著汗,他對著莽應里低低地說了幾句,緬王這才搞清楚狀況:一名西班牙軍官,在他后妃的營帳外面身首異處!

「這些傲慢的西洋鬼!」莽應里氣咻咻地磨著牙齒,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頭頂的帽子有點綠油油的了。

毫無疑問,那個叫做佛朗哥的傢伙,一路上就對后妃們有著覬覦之心,莽應里也不是傻子,完全能注意到這一點。

他為什麼會死在嬪妃營帳的外面?莽應里可以肯定不是自己也不是岳鳳下達的命令,那麼多半是某位后妃的侍從下的手。

關鍵的問題,在那之前佛朗哥有沒有得手呢?莽應里就不是很有把握了,畢竟他的嬪妃太多。

任何男人在面對帽子變得綠油油的問題時,都會比平時衝動得多,加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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