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九五三章 效命督主

曹少欽、雨化田越眾而出,分左右站在秦林公案旁邊,袖著手嘿然而笑,眼神中透著一股陰狠勁兒。

正在喧嘩的東廠番役們一愣,暗道這兩位的眼神實在厲害,幽幽的兩團鬼火嵌在眸子里,叫人看了瘮得慌。

邢尚智心頭打了個突,心說這兩個人怎麼似曾相識呢?偏偏搜腸刮肚的去想,記憶中又全然沒有他倆的形貌……罷了,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把事情鬧大!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悄悄做了個手勢。

白玉亮和郎效和對視一眼,兩人齊齊往前又逼了一步,白玉亮更是居高臨下的俯視秦林,舉起巴掌就朝公案上拍落:「姓秦的,你別做得太過……」

「休得放肆!」曹少欽閃電般出手,身子一閃中宮直進,雙掌朝白玉亮胸口推來。

來得好!白玉亮眼中精芒大盛,他出身河北滄州鐵拳門,拳法勢大力沉,有開碑裂石之威,最喜與人正面硬拼。

眾東廠番役大聲叫好,彷彿下一刻就能看到這曹少欽被鐵拳轟得倒撞上牆,骨骼碎裂、口中噴血的場面。本來嘛,看他出手迅捷,也要算一位高手了,做什麼不好,偏偏和東廠硬功第一的白掌班硬拼拳力,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

白玉亮生得牛高馬大,內外兼修尤以硬功出色,雙拳齊出威勢驚人,帶起的風聲刮的旁邊人臉上生疼!見曹少欽不閃不避雙掌迎上,他越發催動十二分勁力,滿擬一招將此人震得筋斷骨折,讓秦林大大的丟臉,也叫邢掌刑看看他的手段。

誰知曹少欽在全掌相接的瞬間,屈膝矮身,鬼魅般向前沖了兩尺,直撞進白玉亮懷中,左掌一翻變了蛇拳直插喉頭,右手駢指直取膻中穴!

白玉亮大驚失色,他身胚粗壯硬功厲害,貼身小巧騰挪的功夫就查了許多,招式用老無法收回,雙拳落空被曹少欽肩膀隔開,只得屈起左膝朝他小腹頂撞。

曹少欽冷笑,直取對方膻中穴的右手下移,白玉亮提膝撞來,正好被他駢指戳中足三里,一條腿又麻又痛再也提不起來。

眾番役看到這裡都驚得呆了,這曹少欽認穴之准實在可怕,要知道膝蓋頭遠比手指結實,他拿兩根手指去戳,要是認穴稍微偏了一點,這兩根手指頭還能保得住嗎?

邢尚智暗道不好,同時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浮上來了,怎麼白玉亮武功的弱點,乃至一舉一動,好像都被這個曹少欽了如指掌?

不及多想,變化更快,白玉亮左腿使不上力,身子往旁邊一歪,倒躲過了曹少欽襲向喉頭的蛇拳,正要收回雙拳護住上盤,那曹少欽蛇拳又變了虎爪,不偏不倚捏住他肩頭軟筋,狠狠一抓白玉亮便半身酸麻,再抓住他架在自己肩頭的手臂往上一托,只聽咯的一聲響,白玉亮的肩關節就脫了臼。

曹少欽得勢不饒人,雙手抓、拿、點、打、纏、別、格、架,動作快得令人眼花繚亂,兔起鶻落便在白玉亮全身各處遊走一遍,只聽得白玉亮四肢各處關節不停地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轉瞬間就轟然倒地,如爛泥般癱在地上,連小指頭都動不了一下。就這麼眨眨眼的功夫,各處關節都被錯開!

「分筋錯骨手!」邢尚智的瞳孔一下子縮緊了。

眾番役大驚失色,會分筋錯骨手的人很多,但最厲害的一位,乃是昔日的掌刑千戶徐爵徐大人,剛才看這個曹少欽出手,要不是面貌全然不同,幾乎都要認做徐掌刑重出江湖!

「住手!」郎效和大怒,雙腿連環往曹少欽踢來。

郎效和人稱潭腿鬼見愁,一十二路潭腿極為厲害,他見曹少欽分筋錯骨手厲害,絲毫不敢怠慢,以第十二式鴛鴦連環腿迴環踢去,腿影重重如山,以快打快叫他手上功夫無法施展。

曹少欽往後退了兩步,雨化田獰笑著迎上,面對如山如海的腿影,他不閃不避,紮下硬橋硬馬,只舉雙拳護住左右太陽穴。

砰砰砰砰砰,郎效和鴛鴦腿連環踢出,不知踢中雨化田多少下,迴環起落大開大合,旁人看得目眩神搖,他自己卻有苦難說:每一下都如擊敗革,對方身體就像塊鐵板似的根本踢不動,傳來的反震之力幾乎將他腳趾震裂。

「差不多了吧?」雨化田還有閑工夫開口說話。

眾番役越發吃驚,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之類的功夫,會的人不是少數,但曾經有位厲害人物,把這門功夫練得相當紮實:曾經的東廠理刑百戶陳應鳳!

邢尚智眉心不受控制的跳了幾下,看看公座上笑容可掬的秦林,心頭沒來由一寒,便要出言阻止郎效和。

就在此時,郎效和拼盡全力,一記高鞭腿朝著對手天靈蓋狠狠砸落!

雨化田雙掌墊在頭頂,硬吃了這一記重擊,砸得他腦袋往下猛地一沉。

成了?郎效和退後兩步,口中嗬嗬喘氣,臉上露出驚喜之色,看來這拼盡全力的一擊,總算有了效果,對手橫練功夫再怎麼厲害,總不是鐵打鋼鑄的吧。

「嘿嘿,嘿嘿……」雨化田口中冷笑連聲,緩緩地抬起頭來,前後左右搖晃著腦袋,頸椎發出叫人牙酸的嘎嘎聲。

天哪,這還是人嗎?郎效和一張臉變得慘白。

「該我了!」雨化田暴吼一聲,合身朝前猛撞,郎效和體力幾乎耗盡,根本避不開,被他撞翻在地。

雨化田並不罷休,惡狠狠的一腳跺下,只聽得咔嚓聲響,郎效和小腿被他踩斷,疼得暈了過去。

好狠的心!眾東廠番役都看得心寒,郎效和功夫就在兩條腿上,被他狠狠踏斷,就算請高明醫生接上,十成功夫也要壞掉六七成。

雨化田踩住郎效和,臉上露出可怕的獰笑,歪著腦袋掃視著番役們,被他看到之人,都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

崔廣微兀自不服氣,他生性狡猾,情知打不過這兩個凶神,便扯著喉嚨叫道:「兩個新來的,寸功未立,倒殘虐荼毒咱們東廠老人,眾位弟兄評評理,這還有天良嗎?」

剛剛平靜的眾番役又有所騷動,畢竟邢尚智一夥在東廠掌權已久,大部分人都看他們眼色行事,而兩個新人對老人動手,這本來就有點犯眾怒,何況下的手又這麼重。

曹少欽突然冷笑起來:「崔廣微,你皮痒痒了?你師兄師妹的冤魂,沒來找你索命?」

崔廣微頓時渾身劇震,驚駭欲絕地看著曹少欽,冷汗嘩啦啦地往下淌。

眾番役更加迷惑,看看崔掌班的表情,個個心頭犯嘀咕:即使東廠幹了很多年的老人,也極少有知道崔廣微師承來歷的,他自己也從來絕口不提,聽那曹少欽的意思,莫非他……

崔廣微系出南海劍派,當年喜歡一位師妹,那師妹卻鍾情於另一位師兄,崔廣微因愛成仇,竟對同門痛下殺手,害了二人性命。遭到師門追捕,他走投無路便加入東廠效力,漸漸爬到掌班位置,又羅織罪名誣告師門通倭,帶兵滅了南海劍派滿門。

這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而且崔廣微做得非常隱秘,知道內情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現在卻被曹少欽一語道破,將他心底陰私揭穿,登時嚇得他手足無措,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顫聲道:「胡、胡說八道,你、你是什麼人?」

你猜呢?曹少欽和雨化田冷笑不迭。

白玉亮全身關節脫卸、郎效和昏死過去,崔廣微心膽俱裂,只剩下邢尚智突然大叫起來,「徐爵、陳應鳳,一定是你們!」

當年徐爵陳應鳳執掌東廠時,邢尚智算哪根蔥?他被自己猜到的事實嚇壞了,喘著粗氣直視秦林:「姓秦的,你敢重新起用兩個馮黨餘孽,邢某要和你打御前官司……」

前面大打出手,秦林始終笑容莞爾,直到這時才猛地臉色一沉:「邢掌刑,你沒瞎眼吧?他倆是曹少欽、雨化田,不是什麼徐爵、陳應鳳,東廠里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作證!」

眾番役都暗暗點頭,雖然這兩位給人的感覺很像過去的徐掌刑、陳理刑,但面貌確實全然不同,說到哪裡都是秦督主有道理。

這時候要改變容貌,也就三種方法,或者人皮面具,或者喬裝改扮,或者自毀容貌。

人皮面具很僵硬,顏色也和活人有異,要披散頭髮或者用帽子面紗什麼的遮擋一下,才能暫時騙騙人,曹少欽和雨化田顯然不是;至於喬裝改扮嘛,決然沒法子改變人的嘴巴大小、臉型寬窄;自毀容貌就更不是了,這兩位都是好好的嘛!

秦林嘿嘿奸笑,整容和毀容比,那是高明了多少倍,譬如豫讓自毀容貌吧,別人一看他滿臉刀疤就會起疑,整容就不同了,完全是改頭換面成為另一個人,眼角高低、單雙眼皮、鼻樑寬度、臉型嘴形都發生了徹底的變化,就算徐爵和陳應鳳親媽在這裡,都認不出他們呢。

更讓他放心的是,這是明朝,不是流行人造美女的二十一世紀,根本就沒有整容的概念,他這要算人類史上第一起整容手術了吧?完全就用不擔心被識破呀!

邢尚智嗬嗬的喘著粗氣,明明對方就是徐爵和陳應鳳,兩人投來的眼神里都帶著那種熟悉的殘忍和戲謔——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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