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九四四章 神秘的顧客

霍重樓、劉三刀率東廠番役們如飛而去,京師大小衙門和街面上都有東廠的坐記、聽記,密探遍布各處,按圖索驥便能找到出售香水和木雕的店鋪。

秦林走出兇案現場,看看邢尚智和幾個手下還待在這裡,眉頭一挑:「怎麼著,邢掌刑還沒走啊?」

邢尚智賠著笑臉,作揖下去:「督主神目如電,屬下看得瞠目結舌,佩服、佩服!」

哈哈哈,秦林仰天大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言不由衷了吧?邢掌刑可不是這麼吞吞吐吐的人哪!」

邢尚智仍舊滿臉堆笑,聲音卻冷了下來:「秦督主,彼此彼此嘛。」

「哎,那我就休息一會兒,你們愛咋咋地吧。」秦林說罷再不理會他,走到庭院中間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要把兇案現場的血腥氣味從肺里排掉。

牟順命小太監搬來了一把躺椅,擺在院子中間的柳樹底下:「快快快,三德子、添福,你們怎麼不看事兒呢……秦督主,您這邊歇會兒。」

牟順扭著臉沖著秦林諂媚的笑,還拿袖子把躺椅撣了兩下,拭去那原本就不存在的灰塵。

鄭娘娘身邊的小順子,內廷極有面子的順公公,幾曾見他這般恭敬?如果說前面是因為畏懼,現在他可真是佩服秦林了,面臨限期一天破案的壓力,還一板一眼的認真破案,沒有把他們這些太監宮女當替罪羊,實在是叫人不得不佩服。

很多時候,正義是具有感染力的。

秦林沒有拒絕牟順的好意,他坐在了躺椅上,舒舒服服的曬著春天暖和的陽光,旁邊幾個小太監搬來茶几、紅泥小火爐,滿滿斟上煨熱的香茶,春風襲來,柳枝婆娑。

陸遠志和牛大力暗暗好笑,秦督主這譜兒擺得大,跑皇宮大內充大爺來了,他倒是不客氣!

崔廣微看不過眼,低低的哼了聲:「哼,一副奸佞相,我瞧他才像個活曹操。」

白玉亮、郎效和點頭表示贊同,沒辦法,儲秀宮中柳樹下,秦林躺在躺椅上曬太陽,權閹牟順躬身侍立,幾個小宦官左右服侍,這派頭,嘖嘖,連張鯨也趕不上啊!

邢尚智不置可否的笑笑:「案子是案子,要在這京中籌謀展布,靠破案可不成,秦某人囂張一時而已,東廠的天他翻不過來!」

眾親信先是一怔,接著就笑起來,靠一起發生在內廷的殺人案件,秦林最多逃脫防護禁中不力、玩忽懈怠的罪名,保住東廠督主的位置,但要藉此更進一步,或者展開什麼手腳,只怕還差得遠。

邢尚智尋思這傢伙多半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吧,如果真查出是別的宦官做下的,張司禮那邊倒有些不好看。

「也許姓秦的要在這上頭打主意?」邢尚智這樣想著,和心腹手下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著秦林。

誰也不知道,躺著假寐的秦林到底在想些什麼,邢尚智一夥睜大了眼睛,卻無法從秦林臉上看出任何動向……

「秦哥,秦哥。」陸遠志連叫兩聲,見秦林始終不醒,又推了他兩下,「霍大哥、劉老哥回來啦。」

哦?秦林揉了揉眼睛,又伸了個懶腰。

我靠!邢尚智、白玉亮這夥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趔趄,原來秦林真睡著了呀!

霍重樓跨上一步,大聲稟道:「幸不辱命,督主,咱們把賣東西的掌柜抓來了。」

這個時代的商品,以手工製作居多,各家商鋪賣的都有所不同,如果是果脯蜜餞絲綢布匹,或許還難以分辨,可西洋香水、木雕笑娃娃這類東西,就太容易找到出處了。

霍重樓和劉三刀非常有經驗,出宮之後分別往木器行和洋貨行找了個老掌柜來掌眼,立馬辨認出是哪家賣出來的貨品。

「西洋香水是豐城衚衕胡記俵物店賣出來的,這位是付掌柜,木雕娃娃是錫蠟衚衕全順木器行的,這位是左師傅。」霍重樓介紹著,把兩名掌柜往前一推。

付掌柜和左師傅都跪在地上沖秦林磕頭,兩人汗如雨下,口中不停地喊饒命。

尋常人哪兒能進皇宮大內?他們倆走這趟算是開了個洋葷,偏偏一路上心驚膽顫,腿彎兒也軟了,臉也嚇白了。

東廠的番役,那是些什麼人物?說是協助調查,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卻像要吃人似的,又把他們抓到紫禁城裡頭來,走這一路兩名掌柜的腦中,「欽命逆案」、「滿門抄斬」之類的字眼兒,就一直不停地冒出來。

「老霍,我讓你找人來協助調查,怎麼把人家嚇成這個樣子?」秦林假意朝霍重樓瞪了一眼,又笑嘻嘻地伸手虛扶:「兩位掌柜請起,其實本督讓你們來,只是請你們想想,這兩件東西有沒有宦官來買過?」

本督?付掌柜和左師傅本來站起來的,又給跪下了,當面這位就是東廠督主,傳說中兇殘毒辣到了極點的大人物啊。

見兩個人都嚇蒙了,秦林沒有辦法,只好把問題重複了一遍。

付掌柜和左師傅總算回過點神,都是一頭霧水,同時稟道:「這兩件貨物銷路很好,至少賣出去幾百件,不知道有誰買過呀!」

西洋香水價值不菲,木雕娃娃是南洋香木做的,也要算比較名貴的物件兒,如果在別的地方,可能一年也就賣幾件出去,找到買家相對來說比較容易。

但這是京師,冠蓋雲集、權貴如過江之鯽,再貴的東西也有人買,何況這兩件也算不得頂級貨色,香水值銀十兩,木雕娃娃價值十二兩,買得起的人不在少數。

霍重樓看了看天色,越發焦躁起來,伸手捲袖子,恨不得把兩個掌柜暴打一頓。

秦林搖搖頭,使個眼色制止他。

「既然是這樣。」秦林想了想,對著張進朝招招手:「兩件東西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吳贊女房間里的?」

「香水是去年七月,木雕娃娃是十一月。」張進朝很有把握地說道,看樣子他對情敵怨念很深,所以記得很清楚,只不過那時候他認為這些是宋保給吳贊女的。

說罷,張進朝看了看宋保,宋保也是滿臉苦笑,現在想來,兩個人都頗為心酸。

秦林拍了拍手:「好了,付掌柜,七月的香水,左師傅,十一月的木雕,都是宦官來買的,你們應該能想起來了吧?」

兩位掌柜面露為難之色。

秦林笑笑,坐回躺椅上慢慢喝茶。

陸遠志就耐不住了,看看日頭漸漸偏西,他臉上肥肉一抖:「兩位,還想不出來,就只好請你們去東廠大牢裡頭慢慢想了。」

「哎哎,想出來了,有那麼點印象,是個模樣特別清秀漂亮,說話害羞的小太監,還有個眼睛很圓很亮,長腿高個子的太監陪著。」付掌柜如是說道。

左師傅也連連點頭:「對對對,是有這麼兩個人,俊得跟大姑娘似的,一個細聲細氣像個兔兒爺,一個有點像男人婆,我當時還以為女扮男裝呢,原來是宮裡的公公啊……」

有戲!陸遠志和牛大力互相看看,面露興奮之色,霍重樓和劉三刀也搓著手,模樣清秀漂亮的小白臉,當然討姑娘喜歡,就算是太監,也能把吳贊女迷得五迷三道啊,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傢伙了!

「長什麼樣子,你們能描述一下嗎?」秦林說著就攤開了紙筆。

付掌柜搜腸刮肚的回憶道:「那膚白的是張清秀的瓜子臉,兩條又細又彎的眉毛,眼睛水靈靈的,鼻子細巧,櫻桃小口……嗨,真像姑娘家!對了我說到哪兒了?嗯,有點瘦,弱不禁風的,還沒說話兩邊腮先紅了,細聲細氣的格外斯文……」

秦林一邊聽一邊畫,可畫著畫著他眉頭就皺了起來,忽然把畫兒折過來,然後抬眼看著付掌柜:「你再說說,他身邊那人長什麼模樣?」

「身高腿長,臉有點圓,和前面那位比,膚色要稍微深點,嘴唇要稍微厚點,一雙圓眼睛又黑又亮……如果不是宦官,我還以為是個穿了男裝的男人婆呢。」付掌柜回憶著,隔了一年出頭,還記得很清楚,可見當時給他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

陸遠志喉頭咯的一聲,兩隻小眼睛瞪得溜圓,牛大力也面露驚訝之色。

秦林眉頭大皺,擺擺手示意付掌柜不用說了,又看著左師傅:「是他說得這兩個人嗎?」

「沒錯。」左師傅非常肯定。

秦林霍地一下站起來,將素描畫兒團成一團塞進袖子,黑著臉朝外走。

陸遠志和牛大力表情格外古怪,互相看了看,趕緊跟在秦林身後。

霍重樓、劉三刀、邢尚智等人都想跟上,陸遠志回頭道:「諸位留在這兒,咱們陪著秦督主去去就來。」

霍重樓聞言立刻停住腳步,伸手往邢尚智身前一攔。

「搞什麼鬼?」邢尚智鼻子里重重地冷哼一聲,終於什麼都沒說,退了回去。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則壓低聲音議論著,都不知道秦林為何突然變了臉,說走就走。

陸遠志回頭時,秦林已走出去很遠了,他連忙小跑著追上去:「秦哥,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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