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九三五章 床前明月光

老本行?徐辛夷眨巴眨巴眼睛,心說姓秦的老本行不就是醫生嗎,只不過他這個學醫的,擺弄死人比救治活人多得多,可醫術再高,對掌控東廠能起到什麼作用?終不至免費給番子們看病治病,以此來收攏人心吧。

也許,相府千金猜到了什麼?徐大小姐私底下還是覺得張紫萱比自己要聰明那麼一點點,於是睜大杏核眼觀察著她的表情,可相府千金斜飛入鬢的修眉也微微皺著,看上去並不比自己知道得更多。

老謀深算的徐文長,滿肚子壞水的尹賓商,兩人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原委。

唯獨青黛嬌媚的臉蛋上,依然是明媚的笑容,笑嘻嘻地看著秦林,根本不去想那些麻煩的事情,因為無論什麼樣的情況,都難不倒秦哥哥呀!

秦林朝她笑笑,這件事別人幫不了忙,還非得女醫仙搭把手呢……不過現在還沒到說出來的時候。

廳中之人,沒有一個會出賣秦林,就是對徐辛夷有點不放心,被別人一詐,說不定這位就大大咧咧的嚷出去了,至於讓她離開後再說……好吧,秦林不想被揍成熊貓。

前段時間把霍重樓、劉三刀頂在前面衝鋒陷陣,秦林顯出一副「黔驢技窮」的架勢,確實能起到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效果,不過他的對手沒那麼容易被迷惑,這麼輕易的相信一位先後和王本固、楊兆、馮保、張四維交手過的東廠督主,會技止於此。

秦林要乾的事情,風險實在太大,乃是掌控東廠的一步妙棋,更是一步險棋。必須小心翼翼地等待著敵人或因懈怠,或因輕視而麻痹大意,那才是施展手段之時!

如今的京師波譎雲詭,秦林挾破少師府、陷張四維的風雲雷雨回到京師,天然的被頂在了風口浪尖,上有萬曆疑心未去,下有守舊清流除之而後快,張鯨、嚴清、劉守有、丘橓、顧憲成,想取秦林性命的人數不勝數,所以他行事必須慎之又慎。

也許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半年,或者一年,等到困擾萬曆朝數十年的「爭國本」爆發,朝野關注轉移到這上頭,他才能有效的從漩渦中脫身,站在岸上笑看風雲。

皇長子朱常洛和鄭楨的兒子朱常洵正在茁壯成長,秦林喜聞樂見的奪嫡大賽,已經慢慢拉開帷幕。好戲即將上演,等到這齣戲真正唱起來,有很多東西就不必藏著掖著了……

紫禁城,儲秀宮,紅燭高照,富麗堂皇,服侍的宮女太監們也比別處的穿得光鮮,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鄭貴妃寵冠六宮,連奴才們也氣焰高熾。

「咯咯咯,咯咯咯……」小孩子歡快的笑聲讓氣氛沉悶的紫禁城多了幾分生機,太監和宮女們臉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鄭楨伸出修長的手指,撓著兒子的胳肢窩,逗弄得小孩子呵呵直笑,皇次子朱常洵已經一歲多了,生得虎頭虎腦,胖乎乎的極為可愛,此刻正睜著兩隻烏黑的眼睛,依戀地看著母親。

這時候的朱常洵,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遠不是後來那個橫徵暴斂,吃得痴肥三百斤,最後被李自成丟進鍋里煮成福祿湯的福王。

可他的母親,早已不是心底純凈的少女了。

尚衣監太監龐保、御用監少監劉成跪在宮中,小心翼翼地回報著情況,時不時偷眼瞄一瞄鄭娘娘的神情,早春二月晚上還涼,他倆卻不停地擦著汗水。

順公公站在旁邊,滿臉都是高深莫測的表情。

「……那霍重樓和劉三刀很替秦督主賣力,但霍重樓勇而無謀,劉三刀老成有餘進取不足,到現在東廠仍在邢尚智控制之下……」龐保說到這裡,又舉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終於鄭楨回過頭來,滿頭珠翠,略施脂粉的面龐精緻而美麗,只是稍高的顴骨和薄薄的嘴唇略顯刻薄,吐出的話語則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溫度:「哼,龐保劉成,兩個廢物!連一點點小事都辦不好,本宮要你們何用?」

可憐龐保和劉成也算宮中大璫了,走出去儼然也是一副權閹派頭,可被鄭娘娘這麼一問,頓時汗如雨下,連連磕頭請罪。

兩位心頭那叫個苦啊,也不知為了什麼,鄭娘娘就是對那位秦將軍青眼有加,讓他倆找到機會就打悶棍、下黑手,幫秦林掌控東廠,但這件事又談何容易?邢尚智身為東廠掌刑千戶,手下檔頭番役數不勝數,上頭還有張鯨張司禮做靠山,他倆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難不成鄭娘娘要咱們倆衝上去剁了邢尚智?龐保、劉成唯有苦笑。

好在順公公拉了兄弟一把,躬身道:「娘娘,秦督主智慮深遠神鬼莫測,以小奴看,此時他多半是在使障眼法兒,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將東廠握於掌心。」

果然還是順公公稍微了解一些內情,說的話正觸到鄭楨心坎上,她臉色轉和,又回過頭去逗弄朱常洵,用別人都聽不見的聲音,低低地道:「兒啊兒,不是娘心狠,這天底下最好的位置,就那麼一個!唉……你那娘舅指望不上,外朝文官又擺架子,張鯨張誠眼裡只有陛下,娘也只能指著秦將軍……」

在很多人心目中,得不到的才最珍貴,時間隔得越久,豆蔻年華時那個男人留下的印象,也就被模糊的記憶修改得越來越高大完美,更何況鄭楨非常清楚,秦林在午門受廷杖時,自己與他的眼神交匯,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

唉……鄭楨從回憶中醒來,長長地嘆了口氣。

……

又是一個春天的早晨,陽光和煦,春風襲來,饅頭、包子、豆腐腦地叫賣聲喚醒了沉睡的京師。

急促的馬蹄聲從長街上遙遙傳來,正在和三夫人共進早餐的秦林,眉頭微微一皺,因為聽出蹄聲應該是朝著自己府上來的。

霍重樓、劉三刀滾鞍下馬,氣喘吁吁地跑進府中,老遠兩人就跪下稟道:「啟稟督主,出大事了!咱們派去良鄉辦事的九名番子遇害!」

秦林頓時神情肅然,也不吃飯了,領著他們倆來到大堂上詳細詢問。

良鄉在京師西面,昨天東廠有一名檔頭率領十個番役過去打事件,也就是偵查官民動向,監控江湖人物,屬於例行公事,東廠作為最高特務機關,要負責安全,除了各地坐探之外,時不時還要派人在京師附近的府州縣巡視打探。

結果今天兩名番役驚恐萬狀的回來報告,昨夜投宿客棧之中,檔頭和另外八名同伴竟被人一夜間盡數殺死,只剩下他倆正好去上廁所逃過了性命,一邊報告了地方官府,一邊火急回來稟報。

「督主,死了的九個弟兄,每人胸口都被利器刻出蓮花圖案!」霍重樓說到這裡,已是虎眼圓睜鬚髮皆張。

啊!窗外花叢後面,假裝遛狗實則偷聽的阿沙,頓時小臉變了顏色。

秦林眼睛眯了起來:「劉三刀,你怎麼看?」

劉三刀臉色鐵青:「這是白蓮魔教的九蓮朝陽,是迎接重要人物所用,也有向朝廷或者其他江湖門派示威的意思。魔教說什麼光明戰勝黑暗,以咱們朝廷鷹犬為黑暗,所以殺咱們的人越多,越符合他們教義上光明大盛的說法。」

走!秦林招招手,點起陸遠志牛大力眾位番役,打馬直奔東廠。

阿沙捂著心口,臉色有點發白,看著絕塵而去的秦林,神色頗為黯然……

陰森的衙署彷彿永遠照不到陽光,精忠報國的金字牌匾和岳飛像高掛中堂,眾番役尖帽褐衫白皮靴,宛如地獄活鬼,秦林便錦袍玉帶端坐公座之上。

「白蓮魔教再起波瀾,竟一舉殺害咱們九名弟兄,本督執掌東廠不久,邢千戶經驗老到,請說說見解吧!」秦林溫和地看著邢尚智,看起來是真心誠意地問他意見。

邢尚智哪裡理會這些?拱手道:「秦督主在錦衣衛時神目如電,吾等都有耳聞,只消秦督主出馬,什麼魔教餘孽,自然手到擒來。」

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都擠眉弄眼的冷笑,最近霍重樓、劉三刀想爭功,把手下弟兄派出去打事件,這次被害的就是劉三刀統率的秦林麾下直屬人馬,遭遇如此挫折,大伙兒都等著看笑話,哪裡肯真的替他辦事?

秦林也不以為忤,朗聲道:「如此說來,本督便親自出手辦這案子吧。」

督主!霍重樓和劉三刀都老臉發紅,秦林是錦衣指揮時親自辦案沒什麼關係,現在做到東廠督主的高位,還要他自己手把手的辦案,底下人臉上真是臊得慌。

這兩位就立馬跪下:「請督主給小的三天時間破案,願立軍令狀!」

邢尚智雙手籠在袖子里,像看耍猴似的:「兩位倒是忠心耿耿啊,不過白蓮魔教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邢某勸兩位先不要把話說滿了,否則破不了案,還得大伙兒在秦督主跟前,替兩位求情告饒。」

這話可夠刻毒的,明知霍重樓和劉三刀是秦林在東廠的最大助力,就算破不了案秦林也不可能真把他倆殺了,邢尚智便樂得揶揄兩句。

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互相看看,和心腹們齜牙咧嘴的壞笑。

笑吧笑吧,將來有你們哭的時候!秦林也笑容滿面,正要說點什麼,卻見幾個番役失魂落魄的走到堂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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