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龍潛於淵 第八九八章 臨死的掙扎

此時最緊要的就是爭分奪秒,秦林也來不及細細觀察馬蹄印跡,只管催馬飛奔。

虧得他胯下騎的照夜玉獅子,山路上也健步如飛,錦衣官校們也騎著百里挑一的駿馬,這才沒有落下。

遠遠看到山腰有座院落,三間土屋,眾人歡呼一聲,唯獨秦林越發眉心一點憂思越發深重,因為以他敏銳的感覺,在這山嶺之間隱隱約約飄蕩著一股血腥氣!

有小路通往那座院子,秦林伸手一擺,眾校尉會意取出掣電槍,他這才策馬慢慢兜過去,院子門開著,裡面正房的門緊閉,秦林正要去開,牛大力一馬當先地踢開了房門。

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現在毫無疑問,房間里發生了一起兇殺案!霍鐵山多半已經無幸了!

嗨!陸遠志喪氣的拍著大腿,滿臉的鬱悶,實在沒處開解,順手抽了陳二黑三四記耳光,也算解解氣。

房門沒有從裡頭閂上,牛大力踢開之後,就朝兩邊大開了,房間裡頭的情況一目了然,只見一具屍體打橫擺在地上,天靈蓋上血糊淋當的一個大窟窿,粉紅色的腦漿子都流了出來,死狀慘不忍睹。

秦林讓胖子取來手套,自己戴到手上,首先摸了摸死者的頸動脈,確實死得不能再死了,這才把屍身小心翼翼地翻過來。

死者年紀五十歲左右,麵皮黝黑,短鬍鬚花白,頭髮也花白。捏了捏身體各處,肌肉結實有力,是個做體力活的,又翻開手掌看看。掌心老繭子非常厚,想必是長年累月握著鐵鎚敲擊造成的吧,秦林注意到手掌邊緣有幾道新鮮的血口子,像是被什麼利器割破的。

秦林吩咐把兩名俘虜押進來看看,蔣麻子有氣無力地點點頭,陳二黑捂著耳朵嘶聲道:「咦,這不是、這不是霍鐵山嗎,怎麼在這裡?」

少師府的奴才太多,蔣麻子是知情人,陳二黑就不見得知道內情了,秦林也不去管他們,讓校尉弟兄又把他倆押出去,牢牢看守起來。

霍鐵山的死因是非常明顯的,那就是頭部的鈍器傷,秦林帶著手套摸了摸,骨擦音很顯著,可見除了那個寸許的破口之外,整個顱頂都大面積骨折了,這一擊所用的力量可想而知。

接下來是確定死亡時間,山上風大,靠體溫已不太準確。於是秦林先捏了捏死者的下頜部位,發現嘴巴已經難以扳開了,再捏肩部肌肉還有一點點彈性,胸口以下的彈性逐次增加。

一般在死亡後三小時,由於肌肉缺失血液和氧氣而僵直,開始出現屍僵,首先出現在受害者的眼皮和咽喉,絕大多數情況下沿著下行順序,在六到十二個小時內蔓延至全身,接下來的六到十二個小時會再恢複柔軟。

霍鐵山顱面部肌肉僵硬,而頸部以下稍見柔軟,可見其死亡大約在四個小時也就是兩個時辰左右。

再將屍體衣服剝去,檢查低下部位的屍斑,因為死者是側身向內倒伏的,右側軀體貼地的一面就是低下位置,秦林在這裡發現了大片暗紅色的雲狀瘢痕,就是他非常熟悉的屍斑了。

以屍斑的發展狀態,確定死亡時間在兩個時辰左右,這個結論和屍僵是相符合的。

秦林站起來,看著屍首若有所思,陸遠志、牛大力也不好去打擾他,都站在旁邊觀察思考。

校尉弟兄們是看慣了的,蔣麻子和陳二黑哪裡見過這陣勢?只見秦林若無其事的把屍首翻來覆去,一會兒扳嘴巴,一會兒把衣服都剝掉,看那屍身上暗紅色的斑痕,真真是把他倆嚇得魂飛魄散。

蔣麻子尤其後悔,原來這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剛才幹嘛和他硬頂?早該和盤托出,也免得皮肉受苦。

秦林很快完成了屍體的體表檢查:「死者霍鐵山,年紀五十歲,身體健壯有力,手上可見五處抵抗傷,頭部致命傷系鈍器擊打造成,只受一擊即顱骨碎裂腦漿迸流而死,他殺無疑,死亡時間為兩個時辰之前,也就是今天午時初刻。」

媽的!陸遠志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早來兩個時辰,就能救下霍鐵山,順帶把那些少師府派來的殺手全都堵在這裡!

終究晚了一步!

晚了嗎?秦林冷笑一聲,前面鬥爭的固然爭分奪秒,可對我來說,較量現在才剛剛開始呢。

霍鐵山為虎作倀,但他已經遭受了老來喪子和老伴病故的痛苦,而且從他最終遭到殺害來看,他在下定決心之後,就再也沒有向少師府屈服過,他以生命洗雪了罪行!

放心,我秦林在此發誓,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將少師府勢力連根拔起,還三晉百姓一個郎朗青天!

秦林臉色沉靜,審視著屋內的環境,不得不說少師府確實煞費苦心,這房子外面看起來是土牆土房,裡頭一面不管地上還是牆上竟然是青磚砌成,磚縫裡灌著米湯,堅固無比,誰要想挖牆逃走,那是絕無可能。

看看房間里光線比較暗,秦林小心避開地面上的血跡,走到窗邊想推開窗子,孰料一推之下紋絲不動,再加了把力還是不動,手感也格外奇怪,秦林摘下寶劍用劍柄敲了敲,鏗鏘作響,原來這裡的窗戶竟然是生鐵鑄成的,只在外頭塗上油漆,假裝是木頭!

少師府方面果然夠看重霍鐵山,都使出這等手段了,外面看起來山間一座院落,清幽雅靜盡享山林美景,殊不知竟是囚禁犯人的深牢大獄。

秦林蹲下身,仔細檢查地面滴落的血跡,在房間正中間找到了滴落狀的血跡,箭頭方向指向內部。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霍鐵山揮動雙手抵抗刺來的利器,被割傷之後血順著手指滴落的情景。

接著他在死者倒地附近的牆壁上找到了一些星星點點的血滴,非常細小,如果不仔細觀察很容易遺漏。於是霍鐵山終於遭受致命重擊,頭部血液隨著那一擊而濺到牆面的情形,也彷彿出現在了眼前。

最後,秦林在死者屍身底下找到了一些掙扎的痕迹,剛才衣服挨著地面的部分,也被摩擦起了灰塵,而周圍的血腳印裡頭很有幾個朝著這邊的,觀察腳印的朝向和移動痕迹,他越發憤怒。

霍鐵山遭到致命一擊之後,並沒有即刻就死……這是頭部鈍器傷的常有現象,隨著腦組織外流,腦部血壓急劇下降,腦死亡是逐步呈現的。

死者在地上抽搐掙扎,然而頭部的巨大創口和開始外流的腦組織,註定了他只能走向死亡的命運,而就在此時此刻,兇手們還站在一邊獰笑著,欣賞他臨死時的痛苦!

直到死亡的徹底降臨,霍鐵山停止了掙扎,還有一名兇手蹲下來探了探他的鼻息,這個兇手留下的血腳印距離死者頭部只有一尺多遠。並且是前掌用力、後跟虛提,有經驗的法醫一看就知道是蹲著的。

從犯罪心理學角度推斷。秦林就明白兇手為何如此作為了,那幾名負責看守霍鐵山的走狗,想必在過去的一年裡不停勸他屈服,結果霍鐵山始終不肯鬆口,久而久之,這幾條走狗心中一定充滿了焦急和怨恨,所以在接到命令處死囚犯的時候,他們必然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也免不得在殺人時,再好好享受一下這種令人愉快的感覺了……

如此可惡!秦林腮幫子用力咬了咬。

秦林又走到另外兩座房間里查看,這裡就不一樣了,至少窗子是可以推開的木頭窗子,地面和牆壁也沒有用青磚包砌、米湯填縫,炕上炕下的各色生活用品也比主屋裡面好一些,應該就是看守居住的地方了。

看得出來,看守們走得很匆忙,他們盡量帶走了大部分的,有可能留下身份信息的東西,但日常使用的鍋碗瓢盆、夜壺馬桶之類的東西,則都還擺在原地。

「幸好他們沒放火。」秦林神情終於緩和了許多,別人眼中空蕩蕩的,覺得什麼都沒有留下,可在他看來,這現場簡直就是個金礦,只要花一點點力氣挖掘,就能找到無數的線索!

「為什麼要放火?」尹賓商笑了笑,指著周圍的山勢:「這裡人跡罕至鳥獸眾多,房門是虛掩著的,院門根本沒關,到夜裡血腥氣引來野獸,很快就會把屍首啃個精光,比在山林里點燃大火,要隱蔽得多了!」

唔,原來他們是這個打算!秦林沉浸在現場復原裡頭,還沒想到這裡來,心頭自是同意尹賓商所說,哪怕是明天早晨來這裡,恐怕都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了吧,搞不好,連骨架都被野狼、豺狗子拆得七零八落。

三四百年前,環境還保護得真好啊,山西腹地都還有深山老林……

秦林摘下手套,打上香胰子,從水囊里倒出水洗了手,忍不住撓了撓頭皮,這件案子就是個殺人滅口,案情本身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因為兇手曾在現場長期生活,留下的許多證據,簡直就是一座證據金礦,只要挖掘就可以輕輕鬆鬆找到無數的證據,如果那幾個兇手在這裡,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他們繩之以法。

稍微麻煩的是,這些兇手毫無疑問都是少師府派來的,少師府的奴僕保鏢護院沒有一萬也有幾千,怎麼把兇手抓出來?如果他們遠走高飛了,到哪裡找去?

更加麻煩的問題,就算抓到兇手,怎麼那本記錄鐵匠工場出入數據的目冊?有了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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