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龍潛於淵 第八一八章 香椿樹之戀

這麼快抓住了?

秦林、白霜華和金櫻姬都疾步走出船艙,只見陸遠志、牛大力興沖沖的押著一個傢伙,那人灰心喪氣的低著頭,從船頭看不清容貌,只覺他像是沒有脊骨似的,軟趴趴的任憑牛大力挾持著。

白霜華飛身下船,宛如一朵祥雲冉冉降臨,虛虛一掌拍出勁風,將那人腦袋吹得往後仰起,散亂的頭髮也掀了起來,露出他生滿痘瘡、頷下直到腮邊都有短髭鬚的臉。

「就是他!」白霜華厲聲叫道。

秦林和金櫻姬下得船來,看看此人果然身高五尺二寸,身材強壯,但中了白霜華那非同小可的凌空一掌,也只剩下半條命,有氣無力的任憑牛大力捉住。

陸遠志眉飛色舞的表功:「這廝叫毛苦兒,是個單身的漁夫,我們把畫像拿去一問,立刻就有人認出來是他,我們去捉的時候,他還在家裡熬藥,睡在床上起不來,不費吹灰之力就捉住啦!」

開玩笑,魔教教主的一掌是那麼好受的?白霜華打死多少廠衛鷹犬、大內高手和貪官污吏啊,對付這麼個小角色,如果不收住掌力,早就一掌把他腦袋拍成爛西瓜了。

「他家是不是就住在離麗花園不遠的小巷子裡面?」秦林問道。

咦,神了,秦長官怎麼知道的?陸遠志、牛大力和官校弟兄們都吃驚不小,非但給出影形圖可以按圖索驥,連住處範圍也知道,怪不得手到擒來。

秦林笑笑,再簡單不過了,這人襲擊白霜華和金櫻姬,肯定還有劫走她們的打算,這麼兩個大活人,帶走並不容易,只有兇手家在附近才能辦到。

這時候碼頭上看的人越來越多,海澄縣的百姓,到月港做生意的商人,各條船的水手掌柜夥計,里三層外三層圍著不知道多少人。

有本地曉得毛苦兒底細的百姓,特別是幾個三姑六婆,臉上帶著鄙夷的神色,指指戳戳地道:「有娘生沒娘養的貨色,怪不得做出這等事來!老身當年就看他娘不是個東西……」

「嘖嘖,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壞女人還生壞兒子。」

那毛苦兒本來一直低著頭,突然就揚起了腦袋,凶神惡煞地吼道:「胡說,你們胡說八道,老子宰了你們這些臭娘們!宰了你們!」

秦林眼睛眯了起來,一字一句地問道:「毛苦兒,你是妓女生的孩子,對不對?」

毛苦兒一怔,接著就兇狠的盯著秦林,額角青筋暴起來,大聲道:「你這狗官怎麼知道?對,老子是妓女生的,有什麼了不起?」

秦林沉聲道:「你娘把你生下來,卻又從小拋棄了你,你長大之後也遭人嫌棄,所以你就恨妓女……」

陸遠志和牛大力就納悶了,他們去捉毛苦兒,倒是打聽明白了,這人是妓女生的,三歲被母親拋棄,有好心人給他個落腳之處,就是城裡那處僻靜小巷附近的一座小屋,是東一家西一家混口吃的,靠吃百家飯長大的。

可秦林並沒有去調查,他們也沒來得及把這些告訴秦林,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難道有千里眼順風耳?

毛苦兒被秦林揭破,就漲紅了臉,氣咻咻地道:「對,我就是恨那些無情無義的婊子,我要替天行道,殺了她們!哼,你身邊那兩個,要不是……」

「啪!」

秦林掄起巴掌扇了他一記耳光,不屑地道:「睜開狗眼,這位金將軍,是朝廷冊封的瀛洲宣慰使,從三品大員!」

金櫻姬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很沒有從三品大員的風範,但她身後的四千料巨艦林櫻號,又明明白白升著繪有五彩山峰圖案的旗幟,正是五峰船主、瀛洲宣慰使的座艦。

她和白霜華都明白了,只因在街面上問妓女的話,又到處找秦林那處廣招全城妓女的麗花園,毛苦兒錯把自己認作妓女,所以才在巷子里下毒手,真是無巧不成書。

毛苦兒吃驚不小,就算笨蛋也知道秦林沒說假話,他低著頭想了想,又道:「老子,老子又沒真的對她怎麼樣,反而被那白衣服的婆娘打得重傷……哼,老子替天行道,不是壞女人,自然不會被殺。」

到這時候還執迷不悟?秦林不怒反笑,就算是妓女,也不應無辜被殺,何況海草……

說曹操曹操就到,聽聞捉住了兇手,謝老實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碼頭上,母親三嬸也喘著粗氣跟在後面,連聲招呼兒子。

「你這個王八蛋,你這個狗東西!」謝老實揪住毛苦兒的前襟,怒目圓睜,一邊打一邊哭喊:「你殺了海草,你為什麼要殺海草?我、我和你拼了!」

毛苦兒並不反抗,反而笑道:「那女人淫賤無恥,我替你殺了,應該感謝我才對。」

「什麼淫賤無恥?海草是個好女人!」謝老實勢如瘋虎,朝毛苦兒又踢又打。

毛苦兒冷笑:「什麼好女人?那天我走過你家門口,你母親被她氣得破口大罵,她連一句嘴都不敢還,我都聽得清清楚楚,只有你這戴了綠帽子的,反而蒙在鼓裡。哈哈哈!」

「天哪,天哪……」三嬸跑來正好聽到這句,只覺天旋地轉,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著地大哭起來:「你這瘋子,你這瘋子,就為我老太婆幾句瞎話殺了海草,我、我是有痰火疾,心情不好就忍不住亂罵,海草她、海草她是冤枉的啊!我害了海草,我害了她……」

謝老實早已失神,木木獃獃的鬆開了手,像失去知覺一樣癱在了地上。

毛苦兒的神色簡直難看到了極點,一張醜臉上陰晴不定,剎那間變了幾變。

秦林悲憫地看著他:「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罪行,殺死了一個好媳婦、一個可敬的妻子、一個溫柔的母親!你從小被拋棄,長大又被歧視,所以痛恨那些放浪無恥的女人,可是你想沒想到,海草的兒子只有一歲多,比你當年還要小,你殺死了海草,他就只能像你一樣,從小就沒了母親!」

「我、我……」毛苦兒捂著臉,痛不欲生的蹲了下去,他因為被母親拋棄而仇視妓女,但卻親手釀成又一個孩子失去母親的悲劇,情何以堪?

人群之中,一個有點矮的女人怔怔地看著這邊,她身材不高但還勻稱,眉宇間帶著點妖冶,皮膚微黑,有三四分姿色,正是前段時間被傳為死者的賀桂姐。

王巴散一瘸一拐的陪在旁邊,他被打了八十軍棍,送到縣衙又揍了他四十大板,賀桂姐情節輕些,也挨了二十小板,兩人聽聞案子被破,都過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走吧桂姐,還得掙錢還債呢。」王巴散催促道,拉了拉賀桂姐。

沒有動,賀桂姐皺著眉頭,傻了似的看著那邊。

「喂……」王巴散急了,今晚有個客人是說好了的。

賀桂姐沉默良久,突然扭過頭看著王巴散:「我不幹這一行了,我的兒子寄養在鄉下姐姐家裡,我要陪兒子,不能讓他像這個毛苦兒一樣,從小就被人瞧不起。」

「你、你發什麼瘋?」王巴散扯住賀桂姐,不讓她離開。

「你們搞什麼鬼?」刀疤臉從附近走過來,滿臉兇相。

王巴散指著賀桂姐:「她、她要回鄉下陪兒子,不做生意了,那怎麼行,咱們要還疤爺的債嘛!」

賀桂姐往後縮了縮,看著地痞流氓們不懷好意的目光,有些害怕的把胸口衣襟拉了拉——奇怪得很,以前她可從來不會這麼做,甚至還會把領口扯得更開些賣弄風騷呢。

「是啊是啊,要還我的債,不過是你來還!」刀疤臉笑起來,忽然揮了揮手:「弟兄們,把這條死王八抓起來,媽的欠債不還,當咱們好欺負?」

光棍們怔了怔,終於動手把驚愕的王巴散揪住。

賀桂姐呆了,突然之間就流下淚水,朝刀疤臉福了一福,轉身就走,一直不曾回頭。

「去吧去吧!」刀疤臉意興闌珊的揮揮手,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竟會做這件好事,放賀桂姐離開。

擠在人群之中的,又豈止一個賀桂姐,一個刀疤臉?不少人的心中,都有所明悟。

秦林查明案情的同時,無形中就有許多人的命運發生了改變……

毛苦兒發現自己選擇了錯誤的受害者、造成一個孩子落得和自己相同的命運之後,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原原本本的交代了案情。

出於對妓女的仇恨,他前前後後在家裡、在船上、在巷子里殺死了三名妓女,前面那三位他拋屍拋得比較遠,月港又是個繁華的海港,幾個流鶯的失蹤,根本不會有人注意。

到了第四次殺死海草時,毛苦兒已經相當大膽,竟將海草的屍塊拋在離港口比較近的地方,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海草的屍塊竟被及時發現,從而暴露了罪惡,秦林得以將毛苦兒繩之以法。

「到底還是老天爺有眼,殺死三個壞女人都沒事,錯殺一個就有報應啊!」毛苦兒滿臉喪氣。

金櫻姬和白霜華互相看看,應該是遇到秦林,才是他的報應來了吧!只可惜那海草的兒子,從小沒了母親……

「謝大哥,三嬸,回家吃飯吧。」一名身材高挑,皮膚微黑,眉目端正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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