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縱橫四海 第七四〇章 頭號紅小生

金櫻姬果然大手筆,第二天上午起床,她就寫了張字條交給親信丫鬟,讓權正銀提取紋銀五萬兩,十口大銀箱,每口都得用四名壯漢抬著,嘿喲嘿喲喊著號子抬到了欽差行轅。

權正銀要替五峰船主爭臉,吩咐手下掀開箱蓋兒,頓時白花花亮閃閃的一片。

「金小妖真有錢啊!」

張紫萱和徐辛夷都很感慨,江陵相府和南京魏國公府也算有錢的了,可要麼存在錢莊,手上拿的是會票、庄票,要麼變成了田地、珍寶,要隨時拿五萬現銀子出來,恐怕也為難得很。

金櫻姬淡掃蛾眉,瓜子臉紅暈未褪,昨夜的溫存廝磨讓她越發柔媚如水,挽著秦林胳膊低聲道:「小冤家,你可滿意了?」

「我怎麼有種被富婆包養的感覺?」

秦林摸了摸鼻子,很有些納悶。

金櫻姬笑得花枝亂顫,水蛇腰都快顛斷,掐了他一把:「那你這小冤家呀,一定是身價最高的頭牌紅小生啦。」

那可不是,所謂千金買笑,秦淮河上頭牌花魁,身價不過千兩銀子,秦林一夕之歡就值五萬銀子,如果叫秦淮河上天香閣的魯翠花魯媽媽曉得了,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來,打著淮揚土話叫一句:「乖乖隆的東,嚇殺人哉!」

羅木營官兵四萬五千,每人月餉才九錢銀子,哨官以上各級軍官的餉銀略高,五萬銀子正好是九大營官兵一個月的軍餉。

直接拿去羅木營發放?絕對不行!軍隊是朝廷的軍隊,你私人拿錢發軍餉,是不是要結交軍心圖謀不軌啊?勾結外藩、私放軍餉的罪名就在前面等著呢。

擱洪武年間,沈萬三先捐錢修城牆、又提出助餉,結果立馬就被朱元璋抄了家,萬曆年間雖然沒那麼嚴苛了,可秦林身份敏感,也犯不著給一干政敵留下口實嘛。

按照張紫萱的建議,秦林還得走浙江官場的路子,按朝廷經制流程把餉銀髮下去。

秦林滿臉無奈,靠,老子拿自己的錢助餉,還得去看那群狗官的嘴臉,真他媽不爽!

不過轉念一想,張文熙的彈劾奏章這時候已經在路上了,吳善言的巡撫寶座也坐不幾天啦,咱這趟全當去看笑話吧。

巡撫衙門距離欽差行轅也不遠,秦林騎著馬慢慢兜過去,街面上百姓見了紛紛叩拜,士紳也作揖行禮,感念他平息昨日那場一觸即發的兵亂,免了杭州百姓一場大難。

公道自在人心,秦林心情好了許多。

秦林昨日拂袖而去,吳善言完全沒料到他會再次登門,聽說來意之後,這位巡撫揪著鬍鬚故作為難:「秦少保,本官似乎不便說您越俎代庖,但兵餉實在足額發放的,唯浙兵刁頑,所以故意鬧事而已。」

明明秦林都肯借出自己的錢發餉了,吳善言還故意刁難。

昨天秦林一怒而去,吳善言就知道要糟,秦林手段強、靠山硬,自己的烏紗帽大概是丟定了,乾脆來個事事不配合,也看看秦林的笑話,趁還坐在浙江巡撫位置上,給他找點不痛快。

秦林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道:「吳中丞,別以為你丟官丟定了,就和本官耍賴!要不要本官查查你有沒有貪贓枉法?」

吳善言拈著鬍鬚嘿嘿地笑:「本官一清如水,除了官俸和禮尚往來之外一毫不取,秦少保只管查去。」

秦林咬了咬牙,遇到吳善言這條癩皮狗,還真不好下口。出京時就調了沿途各省主要官員的履歷密檔查看,吳善言這廝是實打實的昏官、庸官,但卻夠不上貪官,除了昏聵愚頑,另外找不到他什麼把柄。

吳善言是嘉靖年間兩榜進士出身,資格老、腰把子硬,昏聵失察的罪名最多革職,只要不扣「永不敘用」的帽子,說不定幾年一過就又保舉起複了,只要把現任浙江巡撫的位置看淡點,他就一點也不怕秦林。

「媽的,老子豁出去了!」

秦林也不廢話,連招呼都懶得和吳善言打了,氣沖沖地走出巡撫衙門,就吩咐陸遠志、牛大力:「弟兄們,把咱們抬來的箱子蓋兒都打開!」

一排十口大銀箱,整整齊齊擺在巡撫衙門大門口,白亮亮的銀子耀得人眼睛發花。

有好事的閑漢就圍攏來,眼巴巴的瞅著銀子,打聽怎麼回事。

「這是浙兵的軍餉銀子,不知道怎麼搞的,吳巡撫就是不肯收!」

陸遠志口沫橫飛地解釋著。

這稀奇了,官老爺見銀子如蒼蠅見血,還有不肯收進去的?人們口口相傳,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飛到了候潮門外的羅木營。

說來可憐,時值中午飯點,可整座營中炊煙稀疏,一大片的家屬區居然沒多大煙火氣。

營門外的胡屠戶百無聊賴的趕著蒼蠅,都大中午了,他早晨殺的一頭豬還沒賣出半邊,要知道整座大營四萬五千浙兵,帶家屬十幾二十萬人哪!

浙兵們的鍋里,別說大米白飯了,連米湯都清得可以照見人影兒,哪裡還有錢買肉吃?只有小孩子纏得鬧得厲害了,主婦們才肯花幾文錢割巴掌大塊肉,回去弄熟了哄哄孩子。

就在這當口,城裡巡撫衙門口的消息傳了來,一陣風似的傳遍了整座大營,聽到消息的官兵先是瞠目結舌,接著就怒髮衝冠,破口大罵吳善言不是東西。

幾乎就在一瞬間,整座大營都騷動起來了,人人都說秦欽差說到做到把銀子弄了來,吐個唾沫是顆釘,怪不得戚帥、俞老將軍都和他做鐵杆朋友,那吳巡撫故意為難咱們,真真烏龜王八蛋!

馬文英唱紅臉、劉廷用唱白臉,兩個人作好作歹的勸住弟兄們,聲勢叫得足夠大,就是不準出營門。

兩位一邊擦腦門上的汗,一邊心頭直樂,秦欽差就是心眼多,又讓咱演戲呢!

浙兵們又鬧起來,杭州城的大小官員們就慌了神,都布按三司、府縣官員全都來到巡撫衙門。

「吳中丞,咱們該變通就變通,不可過於執拗啊,總要以萬全之策解一時之急,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杭州知府龔勉低聲下氣的陪著小心。

布政使孫朝楠也朝著吳善言作揖打躬:「吳巡撫,您這些天受苦受累,咱們都看在眼裡,只求您拉咱浙省官員一把,全省同僚必感激不盡!」

奇哉怪也,昨天這些人還緊緊跟著吳善言,怎麼這會兒就轉了性?

倒不是因為吳善言快垮台了,而是為著自己頭頂的烏紗帽。

浙兵鬧事吳善言要負的責任最大,又被劫持了,全無大臣體面,丟了朝廷的臉,被張文熙彈劾,再加上秦林推波助瀾,革職是肯定毫無懸念的。

孫朝楠、龔勉這些人不一樣啊,他們責任小些,不一定就革職,說不定是訓誡、罰俸呢?

但他們很清楚一點,如果今天浙兵又鬧起來,他們頭頂的烏紗帽肯定要飛了。

被一大群下屬圍著,偏偏全都幫著秦林說話,吳善言臉皮再厚也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秦林端坐椅子上,蹺著二郎腿,饒有興緻地看這出好戲。

「罷罷罷,你們……你們做主吧,本官管不得許多了!」

吳善言意興闌珊的揮揮手。

眾官如蒙大赦,都指揮使錢鳳一個箭步就衝到秦林面前:「秦少保,吳中丞答應了!」

「他答應了,可我又不答應了呢?」

秦林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招呼陸遠志、牛大力:「咱們回去,把銀子也抬回去,你說這叫個什麼事兒,抬著銀子主動來借給浙省發餉,人家還端架子推三阻四,得,咱不熱臉去貼冷屁股了!」

哎喲,我的媽呀!浙省官員都嚇毛了,秦林要把銀子搬回去,待會兒浙兵鬧起來怎麼交代?

「秦欽差,您別走啊!咱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龔勉彎腰低頭,扯住秦林腰帶。

錢鳳更做得出來,一把抱住秦林的大腿:「秦少保,您千萬不能把銀子帶走,不,下官是說銀子千萬不能走,錯了錯了,是您千萬不能丟下咱們一走了之啊!」

孫朝楠和趙孟平互相看看,乾脆橫下一條心,兩人朝著吳善言作揖打躬,結結巴巴地道:「吳中丞您看現在這事兒鬧的……要不,您去給秦欽差解釋解釋?」

什麼解釋啊,就是讓吳善言去向秦林道歉!本來吧,吳善言雖然即將丟官,但資格老、出身硬,浙省官員也犯不著得罪他去討好秦林,可現在的局面,不得罪他就要得罪自己的前程,大伙兒也就顧不得了。

「好、好,你們讓老夫去給秦少保解釋!」

吳善言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看著這群下屬官僚,只覺心痛如絞。

我可什麼都沒做啊,秦林一副非常無辜的表情,眨了眨眼睛:「解釋、解釋什麼?」

好,你夠狠!吳善言喟然長嘆:「秦欽差,您果然厲害,把浙省這些個官員玩弄於股掌之間,老夫佩服之至!」

「這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秦林得意地笑了,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

對對對,欽差少保說得對!龔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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